無頂馬車比起搭乘人，更像是裝載貨物用的。六匹高大的公馴鹿在車前等待著出發(fā)。
馴鹿全身都被密集的毛包裹，看上去十分溫暖，也使它們不畏嚴(yán)寒，能在不施術(shù)的情況下于諾納的森林中自如行動。
離開諾納的主宅，幾人坐在墊了毛毯的車上，被馴鹿拉著前往森林。
諾納的森林和德瑪雪利爾一樣，離主宅距離不遠(yuǎn)，于樓上便能看到黑黢黢的茂盛一片，似是連綿不斷的陰影。
馴鹿行進(jìn)的速度不比馬，只和慢跑差不多，讓人有足夠的心情緊張起來。
為了見到雪徒，車上不能有任何亮光。
進(jìn)入通往森林的小道后，眼睛逐漸適應(yīng)了黑暗，肖恩回頭看到車輪在雪地上碾壓過的清晰痕跡。
她與米達(dá)爾相對而坐，見米達(dá)爾伸手往空中一指。肖恩不明抬頭，一時(shí)呼吸停滯。
德瑪雪利爾并不屬于最北，肖恩是頭一次見到極光。
因?yàn)闆]有車頂，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漸變色彩光芒如同綢緞一般越過整個(gè)天空，流光溢彩，動人心魄。
如同豎琴琴弦般快速波動著的光線仿佛是活著的生物，朦朧地覆蓋在天幕之上，似在述說，似在呼喚，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把它們攥在手中。
綠紫相融的光芒不斷延伸著，刺激著人的全部感官。
肖恩的雙手不自覺地捏緊了。和自然的力量相比，她是多么渺小的存在......
“有沒有嚇到？”米達(dá)爾笑著說：“很漂亮吧?！?p> “嗯?！毙ざ骰匾孕θ?，感動溢滿了心中。
“麻煩你們提高警惕?！币聋惿状驍嗟溃骸吧掷锊恢褂醒┩?，還有很多獵食動物，光顧著看上面的美景可是會得不償失的?！?p> “諾納的大小姐常年在北邊生活才不奇怪，我們這些南方來的人可是恨不得整天盯著極光看?！泵走_(dá)爾輕松地說：“況且有冰之美人在，沒問題的。”
米達(dá)爾的話不知是真心褒揚(yáng)還是帶有些許諷刺，他的年齡是薩默塞斯的三分之一，本不該口出此言。
平日里薩默塞斯恐怕已回嘴了，但此刻他聽后只輕哼了一聲，不知是笑還是不和米達(dá)爾計(jì)較的意思。
車進(jìn)入了茂密的森林中，高大的樹木遮蔽住了天界，肖恩也不再看，而是轉(zhuǎn)向周圍。
黑暗讓人視覺減弱，聽覺愈發(fā)靈敏。
車輪碾過雪地的沙沙聲，樹枝被雪壓斷后掉落在地上的沉重?fù)渫ǎ魂囷L(fēng)掀起的抖動都被盡收耳中。
沒有一絲燈光，照耀著一切的僅是自然的光亮，肖恩增強(qiáng)視力也只能見到漆黑的影子，穿不過一片片的樹叢。
幾人默默無言地坐在車上，馴鹿的慢速更是拖長了時(shí)間，它們忽然停下腳步的時(shí)候，肖恩還以為已經(jīng)到達(dá)了目的地。
“怎么了？”伊麗莎白問道。
“馴鹿不會對雪徒有反應(yīng)，”薩默塞斯站起身，“是森林里的捕食者?！?p> 馴鹿之間的咕嚕聲也向肖恩傳遞了相同的訊息。
“它們很不安，”她說，“靠近的不止一匹。”
“你能聽懂動物說話？”伊麗莎白驚訝地問道，有些緊張地抓緊了座位邊緣。
薩默塞斯和米達(dá)爾似乎毫不意外。
“正好。你和馴鹿說，讓它們繼續(xù)往前。”薩默塞斯說。
“它們能聽懂人的話，”肖恩邊聽邊說：“它們聽到你的話了，但是還是感到危險(xiǎn)?！?p> “我下車?yán)Z鹿，”米達(dá)爾也站了起來，高大到一不小心就會掉下車似的：“你們在車上?！?p> “不?！彼_默塞斯舉起法杖，直接跳下車了：“我去?！?p> 肖恩見薩默塞斯走到最前，黑色背影的邊緣忽然縮小，一下就看不到了。
接著她聽到了薩默塞斯用馴鹿的聲音說話：“我們繼續(xù)往前，主人會保證你們的安全?！?p> 肖恩嚇了一跳，猶豫之后問米達(dá)爾：“薩默塞斯好像在用馴鹿的語說話？”
她能聽懂大部分動物的語言，但與它們交流時(shí)說的是人類的通用語。
米達(dá)爾：“你沒聽錯(cuò)。他變形成馴鹿了。”
肖恩聽見馴鹿們抱怨工作危險(xiǎn)，依舊不愿意。
“法師，他是人類的法師?！庇幸恢获Z鹿接道，聲音沉穩(wěn)，可能是年紀(jì)最大的：“跟著他走吧?！?p> 馴鹿們又議論了一陣，車子再次動了起來。
薩默塞斯沒回來，肖恩能看清了，他成了馴鹿的模樣，顏色卻不是褐色，而是輕靈的銀色。
他比其他馴鹿小了一個(gè)個(gè)頭，走在了最前方。
“要怎樣才能見到雪徒？”肖恩問米達(dá)爾。
“他們會找上門的?！币聋惿捉拥?。她雙手握著手杖，神色前所未有地嚴(yán)肅：“很快．．．．．．”
車子繼續(xù)前行，雪花紛紛落下，等到米達(dá)爾忽然抬起頭的時(shí)候，雪已經(jīng)在他的頭發(fā)上覆蓋了薄薄的一層。
他身后拍掉了身上的雪，看著天邊：“來了。”
車子停在一片空地上，好像是森林特意圈出來的一塊。頭頂上最后幾縷極光淡去，無數(shù)星星密密匝匝出現(xiàn)在空中，像是在舉辦一場盛大的宴會。
“看地面。”米達(dá)爾提醒。
肖恩和伊麗莎白一同看向了地面。
原本被自然光照射的空地出現(xiàn)了黑色影子。
一條條黑影飛快地竄過地面，像蛇一樣滑動，又同兔子一般跑動，眼睛幾乎跟不上它們的行動。
緊接著樹木與樹木之間的黑色越來越緊密，好象是樹長出了腳，朝空地中間的肖恩幾人靠近過來。
肖恩感到危險(xiǎn)，要站起來。
米達(dá)爾抓住了她握在劍上的手，搖了搖頭：“不要有敵意，是我們主動闖入它們地盤的?！?p> 肖恩看著米達(dá)爾微笑著的柔和面龐，嗯了一聲，重新坐好。
變成馴鹿的薩默塞斯重新化作人形。他甩動頭發(fā)的樣子活像身后將角上的積雪晃去的馴鹿。
從薩默塞斯口中說出來的是龍語，好像是從喉嚨的深處發(fā)出來的，渾厚又古怪。
肖恩聽得很清楚。
“諾納森林的雪徒，我并非無端闖入。身為人類，我深知此舉已有所僭越，但望你們能原諒，因?yàn)槲覟槟銈儙砹饲八从械囊环荻Y物。請你們現(xiàn)出真形，與我對話吧，結(jié)果一定會讓我們雙方感到滿意?！?p> 薩默塞斯的語氣中帶著尊敬，可用龍語和人類通用語說出來卻是兩種不同的感覺。龍語的魄力在提醒雪徒來人有足夠?qū)嵙Φ耐瑫r(shí)帶有潛在的威脅感。
肖恩安靜地看著。
有一道黑影從眾多黑影之中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