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模糊了肖恩的視線,衣服黏在出了微汗的皮膚上,整個人像是被泡在冰窟里。
她不覺得難受或者痛苦,心里一點兒感情的沒有,甚至沒再想快些到達雙塔了,最好連時間的感覺也失去。
肖恩盡量讓自己每一步都踩穩(wěn),雙塔就在視線范圍內,被雪花吹到眼里剩下黑色的輪廓,走上百步也沒覺得離它更走近,更像原地踏步。
這個時候想得越多越累,可她除了機械式的邁步和轉動腦袋外也沒什么其他可以做的事情了。
天空暗下,從鋪天蓋地的灰沉到席卷一切的漆黑,雨雪也終于止住了。
寂靜中肖恩聽到一次次感受到呼吸沉重起來,身體像火爐似的燃燒,能控制的只是眨眼的頻率與綿長的呼吸。
士兵說了什么,肖恩嗯了一聲,也不知自己在回應什么。
“到了?!甭曇暨^了好幾秒再次傳到肖恩的耳中,她無表情地抬起眼睛,高塔已在眼幕當中。
塔頂沒有山下所見尖銳,塔身像是被磨去了鋒銳,外表極為古樸。兩塔之間用吊橋連接,在視線左右,頭要轉上一百八十度才能看遍。
肖恩跟著士兵走進小門,溫熱空氣撲在臉上滾燙,寬廣的墻上嵌著兩排窗戶,大多亮著,透著生命的活力,她卻覺得自己要倒下了。
有一人朝他們走了過來,對士兵說道:“王子要見她?!?p> 士兵正在解開肖恩手腕上的繩結,見到來人立刻挺直腰板:“皮科隊長。”他轉而不確定地問道:“現(xiàn)在?”
女孩垂著頭,一言不發(fā)。在經(jīng)過長途跋涉后已經(jīng)筋疲力盡了似的,說實話他沒想到她能撐下來,抱著她死在半路的想法帶上了山。
不過她已經(jīng)是蘇德拉大人指定的人,結果在那一刻已經(jīng)注定。
眾人皆知蘇德拉大人不怎么在意他看重的人是生還是死,只要見到了一眼,士兵就等同于完成任務。
“我?guī)?,你可以休息了?!逼た评×诵ざ鞯氖直?,她順著那雙深綠色的天鵝絨手套往上看去。
此人身上的衣服和士兵的不同,更像徳瑪雪利爾的服飾。從面料上看說是華服也不為過,袖口和褲口寬松,沒有多余墜飾。他有著深綠色的頭發(fā)和同色的眼睛。
“蘇德拉大人命令我親自送到......”士兵猶豫著說。
“蘇德拉大人那邊王子會處理?!逼た评ざ魍白呷?。
士兵不得已離去了,他不想卷入爭端中。
“你叫肖恩?”皮科問道。
肖恩對這句話沒有反應,張開嘴說道:“我要用餐?!?p> 她的聲音細到像卡在喉嚨里,臉上沒有表情,肚子適時發(fā)出了一聲響。
皮科眼里有著好奇和同情,聽說女孩是吟游詩人,用詞實在與她這幅沾滿了雪花的外表不搭。
“好?!逼た普f。
他拉著肖恩走進了兩層建筑的正門,堂中嘈雜,六張長桌并列在明亮的高頂下,沒因為多出兩個人安靜半點。
“皮科隊長!”坐在門口的阿托珀勒士兵叫道:“坐下來和我們一起吧!”
“不了。”皮科笑著拒絕,問道:“有什么吃的可以給她?”
士兵的視線落在肖恩身上:“這是誰?”
皮科聳肩:“蘇德拉大人的。”
“真可憐?!笔勘f著,回身準備拿兩個雞腿遞給女孩。
肖恩在這時往前走去,皮科不意,松了手。她直接踩在椅子上,眼睛掃過桌面,把中間的一大碗湯拖到了自己面前。
女孩的動作太魯莽,坐在附近的人紛紛看來。
肖恩很想顧及禮儀,但從早上到現(xiàn)在她就吃了一小碗湯和一塊面包,如果不是身體素質好早就暈倒或死在來這里的路上了。
一路冷到打顫,塔里的熱度讓她煩躁。她現(xiàn)在渾身難受,肚子又餓。心里雖沒有對阿托珀勒人的敵意,卻也抱怨了他們的野蠻和可惡。
把湯鍋挪到面前,裝了一碗,慢慢喝完,肖恩用僵硬的手指從懷里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
接著拿過大碗蔬菜沙拉,用勺子舀起一大口放進嘴里,把雞腿肉切成絲,又舀了兩大勺土豆胡蘿卜燉肉放在盤子中。
出于身份,她依舊堅持著最基本的用餐禮儀。雖說因寒冷顯得動作僵硬,因饑餓兩邊腮幫鼓著,頭還暈乎乎的。
阿托珀勒士兵哈哈大笑起來,有人伸手要拿過女孩面前的湯,肖恩抬頭看了他一眼,眼里確實帶著濃重的敵意。
皮科站在后面,轉頭看了眼禮堂中央,王子已經(jīng)注意到了這邊。
士兵紛紛問起這是誰。
“蘇德拉大人看中的?!倍Y堂里第一個和皮科說話的士兵說。
“噢!”他們的嘆聲里帶著惋惜:“蘇德拉大人好久沒有這樣了!真可憐!”
肖恩沒敢吃太多,借助湯讓食物進了胃里,理智慢慢回到腦袋里。
人的第一需求是生理需求,只有滿足這點,讓生理機能運作起來才能進行其他事情。
但身體依舊在燒灼,非常難受。
“......多謝款待。”肖恩用手帕擦了擦嘴,站起身同坐著的阿托珀勒士兵差不高?!艾F(xiàn)在可以去見王子了?!彼鲋肋吙绯鲆巫?,對皮科說道。
女孩的自如讓皮科有些驚訝,她簡直把這兒當成自己家,該說不愧是行走四方的吟游詩人嗎?
王子在兩人進門后就看到他了,并在女孩吃東西的時候不斷往這邊看,皮科只能派人先向他匯報。
王子不會在意這些,就像他不在意見一個剛從山下風塵仆仆爬上來的女孩一樣,但若是蘇德拉大人的......
肖恩主動拉住皮科的衣服前往廳堂中央,如果現(xiàn)在不借助他人,她覺得自己會立刻昏倒。
她沒再扮演那個小女孩,現(xiàn)在的肖恩是她自己,但又并不完全是她。
身體好像失去平衡,剛才手撐住桌子邊緣才沒倒下去,是最近幾天的第幾次了?
填報肚子讓身體能再撐一會兒,但這種情況確實不好。她需要牧師,她需要能治療身體的術。
“澤爾達王子?!逼た茊蜗ス蛟诘厣?,手放在胸前:“你要見的人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