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永清縣縣太爺家中熱鬧非凡,自古七十古來稀,更何況縣太爺是個孝子,自然好好操辦。
縣令姓黃,五十多歲,矮胖身材,在本地名聲極好。
鄭清帶著“明頂雜技團”這個草臺班子入主黃縣令府邸,發(fā)現(xiàn)這個人脾氣很好,基本上鄭清要求都能應允。
府邸上下每個人亂成一鍋粥,老太太就在里屋坐著,鄭清指揮人在大院里把臺子搭起來。
時間已過晌午,縣太爺卻始終沒露面,不光是他,衙內上下各級官員,都不見蹤影。
鄭清自然知道為何,該部署的都部署了,剩下的只等到晚上大戲開幕。
永清縣外,五百鐵甲兵渾身披著鐵甲,只露出一雙眼睛,彌漫的殺氣壓得等候一個上午的縣內官員喘不過氣來。
五百鐵甲兵護住中間的一頂轎子,隊伍整齊劃一站在黃縣令面前。
兵中走出一名將軍,腰間配一把狹窄的劍。
他抿著薄薄的嘴唇,居高臨下的看著黃縣令,后者身上冷汗直冒,良久后范器抬手說:“閣下是貴縣縣令?”
黃縣令連忙答道:“下官黃旭,拜過范大人?!?p> 范器雖然是朱厚照的貼身侍衛(wèi),臨行前卻被朱厚照連升五級,官階比縣令還要多出兩級。
“范大人,房間已經收拾好了,今日正好我母親過七十大壽,請來一隊當?shù)赜忻碾s耍班子,還請范大人晚上賞臉?!狈镀鬟B忙鞠躬說道。
范器只是輕輕點頭,朝四周一望,哼了一聲,朗聲喊道:“明教各位,在不現(xiàn)身,我可就要進城了!”
聲音滾滾在天地間晃蕩,引得守城官兵震驚。
天空只有幾只鳥飛過,周圍除了鐵甲兵和永清縣的政府班底,除此別無一人。
范器一笑,勒了下馬嘴,搖頭晃腦走到縣內,留下包含輕視的一句話:“明教,不過如此。”
黃旭如負釋重,趕緊跟上范器。
城外路邊的茶鋪中,那對夫妻低頭忙著準備茶水點心。
“好強的內功,不知教主能應對嗎?!毖龐婆邮掷锬弥枞~,像是無意一樣低聲說。
“媽的,震得老子肝差點吐出來,不愧是大內第一高手,不過教主也不差,打的吳教主毫無還手之力?!彬鹨粯拥哪凶舆R一口。
兩人對看一眼,皆看到對方憂心忡忡。
接引徐長生的隊伍沒有在大街上逗留,直接來到黃旭府邸。
五百鐵甲兵團團圍住黃府,任何人不得靠近。
時間到了晚上,黃府家燈火通明,前來賀壽的人群絡繹不絕,短短兩個時辰,黃府就站滿了人。
鄭清身為雜技團的老板,還沒到出場的時候,閑來無事在府內瞎溜達。
去大廳看了一眼,老太太喜慶的坐在椅子上,孫子孫女繞膝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把老太太樂得合不攏嘴。
“大喜日子干殺人越貨的事,我是不是不太地道?!编嵡迕亲?,嘿嘿一笑。
閑大廳太吵,鄭清離開大廳,轉而去向后花園。
院子門口兩個鐵甲兵持著長槍守護,鄭清心神一動,走到角落里撒尿,眼神卻有意無意瞟向院內。
隱約看見三隊鐵甲兵在內巡邏,小小后花園防守嚴密,連只鳥都飛不過去。
突然一只手掌拍在肩上,鄭清嚇了一跳,轉過頭來,看見一個青年,穿著錦袍,神態(tài)傲慢。
鄭清面無表情,心里一緊,這張臉他見過,護送徐長生的人正是他,范器。
“閣下是誰,怎么,想進后花園嗎?!狈镀魑⑽⒁恍Γ抗馊琥?,緊緊盯著鄭清。
鄭清一愣,趕緊拱手道:“我就是個跑江湖賣藝的,縣太爺賞臉,特地喊我們來祝壽,你是縣太爺請來的客人吧?!?p> 范器點頭,說:“一個商人罷了?!?p> 鄭清像是自來熟一樣,拍拍范器胸口,湊近他耳朵悄聲說道:“問下,這后花園什么時候多出這么多官兵啊?!?p> “你不知道徐長生嗎,里面護送的就是他?!狈镀麟S意說,眼神卻緊緊盯著鄭清神色。
鄭清不屑切了一聲,“聽說過,什么長生不老藥,要真有那種藥,今日來的就不是徐長生,而是徐福了。”
范器驚訝的看了他一眼,淡然說:“這種事跟我們就沒關系了。”
鄭清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嘆了口氣,拍著大腿說:“這世道能活下去就不錯了,哎呦,快到時間了,等下你來看我們表演啊,保證讓你大開眼界?!?p> 說著鄭清急急忙忙走了,范器還聽見鄭清扯著嗓子把伙計們喊起來的聲音。
“小民罷了。”范器不再看鄭清,轉而望向那座寂靜的后花園,眼神迷離,不知在想些什么。
“長生不老藥。”范器嘀咕說。
壽宴到了最后關頭,黃縣令春光滿面,他這輩子沒為母親做過什么,小時家境貧苦,父親早死,四十歲才考上功名。
快老了才坐上縣令之位,兢兢業(yè)業(yè),不貪不扣,母親也沒過上幾天好日子。
但今天,八方來賀,風頭大盛的徐長生更是接到府內,宴席上還露了一臉,引得眾人驚嘆。
黃旭感覺倍兒有面子。
“諸位,黃某感謝你們來參加我母七十壽宴,憶往昔,我們娘倆苦境頗多,現(xiàn)在我也算是有出息了,想為母親半點好事,今天算是還愿了?!秉S旭舉起酒杯,猛地喝了口酒。
酒氣上腦,黃旭的話越來越多,從三歲學語到四十歲考中功名,四十五歲做到縣令位置,一路飄搖,都離不開他媽的幫助。
惹得在場人紛紛落淚,大贊黃母品性堅強,人母楷模。
徐長生坐在最前排,聽后也不禁流淚,范器斜眼看了她一眼,說:“飯吃過了,該回房間了?!?p> 徐長生個子才到范器胸口,她狠狠一瞪范器,撇嘴道:“我不,聽黃縣令說了,接下來還有雜耍表演,我要看!”
范器抿著嘴唇,搖頭說:“不行,這里人多,你身份太重要了,我耽擱不起?!?p> 徐長生臉上還有沒消下去的嬰兒肥,她鼓起腮幫子,掐著腰說:“這里離京城只有三百里,神機營半日內就能趕來,誰敢來這里翻天?”
范器仍固執(zhí)搖頭,抓住徐長生的手腕。
“堂堂大內第一侍衛(wèi),居然在天子腳下怕保護的人被人擄走,真是笑話?!毙扉L生伶牙俐齒,說的范器呆愣愣的。
范器瞪了她一眼,又重新坐下。
黃縣令就坐在他倆旁邊,看見范器臉色轉為平靜,心里松口氣,擦擦額頭上的冷汗。
舉杯環(huán)視場中,黃旭說道:“今日我請來永清縣目前最有名的戲團班子,明頂班,大家好好觀賞?!?p> 說著拍拍手掌,他背后的紅布被拉開,露出一個二十米寬的舞臺。
賀壽的人也聽過明頂班的名望,好奇探著腦袋望向舞臺。
徐長生笑開了臉,瞪大眼睛瞧著后面的紅布。
她還從未看過民間雜耍呢。
臺子后的布簾拉開,走出來一個身披紅色袈裟的和尚。
袈裟一甩,一個兔子出現(xiàn)在手中。
和尚笑著點頭示意,眾人紛紛拍手叫好。
幕后,鄭清坐在太師椅上,透過細縫瞧著最前排歡呼雀躍的小女孩。
“別說,這徐長生長得還挺可愛的。”
同一時間,永清縣附近各大酒樓提前關門,惹得吃飯到一半的客人怒罵,但掌柜的卻毫不在意,只是揮手示意趕緊走。
城門外,一對夫妻在茶鋪前的旗子上掛上紅燈籠。
其中男子舒展下筋骨,似乎要準備大戰(zhàn)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