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極速的馬蹄聲在凌煙歌與安月兒所乘的馬車外戛然而止,換成“嗒嗒”得有規(guī)律的踏地聲。
凌煙歌掀開車簾彎腰低頭從馬車里出來,然后站在車夫旁邊空出來的地方,與騎在馬上的人相對而立。一人車上,一人馬上,一人面色不悅,一人面帶微笑。
“小王爺有何吩咐?”凌煙歌淡而疏離的對馬上的戰(zhàn)長纓說道。
來人正是乾翼國的小王爺,封號“乾”,是當今圣上最寵愛的兒子,從封號為國號便可見一斑。
盡管她貼了一層薄薄的面具,戰(zhàn)長纓還是一眼認出了她,容貌雖改氣質(zhì)未變。他對她的態(tài)度視而不見,依舊笑意盈盈端坐馬上。“也沒什么大事,我二哥在南邊駐守有一陣子了,我想他了去看看他,和你們剛好順路?!?p> “男女有別,您想去哪兒請自便!”
戰(zhàn)長纓看著凌煙歌,洞悉一切卻不揭穿,飛揚的唇角未變,“無妨,我和郡主都不是那種在意繁文縟節(jié)的人,不在乎那些虛禮,何況我們自幼青梅竹馬也算是老朋友了,你說是不是?”
果然是長得禍國殃民,這嘴也是帶毒的。
出了城門就在馬車里呼呼大睡的安月兒聽到外面有說話聲,打算看看外面是誰。安月兒剛掀開車簾,只露出臉的時候。利箭破空而過的聲音攜了雷霆之力,直取車上之人面門而來,寒鐵森涼氣息剎那而至。因為凌煙歌站在馬車上,身子擋住了安月兒露出來的頭,只露半邊臉,那箭直向馬車而來,如果射中,那便會是穿凌煙歌身體而過,直取安月兒的頭顱。
“叮”鐵器大力相撞發(fā)出尖銳的摩擦聲伴隨著擦出的火花,在離凌煙歌身體不到三寸的地方迸裂開來,然后那箭偏離原來的軌跡射入凌煙歌右側(cè)的車框上,入木三分,箭尾顫動,“咔嚓”,箭頭還插在那車上,箭尾化為木屑簌簌而落,隨之掉落的,是箭中箭,一個縮小版的箭頭,并不是普通的流線型的光滑的箭頭,而是帶著密密麻麻倒刺的箭頭。射箭之人臂力非凡,而攔箭之人更是心思縝密,在將箭羽打偏的同時就用內(nèi)力將箭身震碎。
出手將射來的箭打偏的是戰(zhàn)長纓。一截馬鞭纏在手腕,鞭柄掉落在凌煙歌身前的地方。很顯然,在那一刻,他拆了馬鞭,將鞭柄擲出,將箭打偏,灌了真氣的鞭柄從箭尾到箭頭,震成了木屑。
“有刺客,保護郡主”,侍衛(wèi)們瞬間將馬車圍起來,警惕的注視著四周。然而除了越來越大的風聲卷起幾片未腐爛的枯葉,在沒有任何動靜。雨要來了。
安月兒充滿恐懼的雙眼看著面前昂然立于車前的少女,莫名的有種安心的感覺。
離開帝都前,季哥哥跟她說了,季哥哥安排她去一個很漂亮的地方去玩兒,隨她一起的姐姐會和她一起去,也會保護她,讓她不要害怕,姐姐是季哥哥很重要的朋友,她也要保護姐姐,等季哥哥來辦完事情來找她。見過天牢的陰森,經(jīng)歷過皇宮的黑暗,雖然智商不如年齡一般,可她始終堅信,季哥哥會來接她,她要完成季哥哥的考驗,要變得勇敢。先天智商不足的少女,因為心中的信仰,面對從未見過的血腥森涼,只是驚恐的睜著雙眼,沒有呼喊大叫。成長,或許只是一瞬間,而信仰,根植于心得信仰,是生的希望。
凌煙歌轉(zhuǎn)身看到掀著車簾,怔怔的看著她的安月兒,柔聲道“郡主,您先回馬車里,外面不安全。”
安月兒沖她笑道,“好,姐姐你也要小心。”
心中的某個地方,瞬間如桃花飄落三月春湖般柔軟,這個傻丫頭。替她經(jīng)歷了那么多,沒有任何怨尤。雖然她現(xiàn)在的年齡和她一般,可她的心智卻要比這年齡還要多了十年,看到安月兒就像看到自己的妹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安月兒的頭。突然想到戰(zhàn)長纓還在,侍衛(wèi)們還在,她這個動作,被人看到,定會引起懷疑。
凌煙歌轉(zhuǎn)身看到侍衛(wèi)們都背對著馬車,將馬車護在中間。提起的心剛要放下,驀然注意到,戰(zhàn)長纓不知何時已經(jīng)下馬,一副了然的樣子看著她。
“我又救了你一命”還是一慣懶散的口氣。
凌煙歌幾不可聞的松了口氣,既然他沒點破,那她就不用想要怎么解釋剛才的舉動。每次他出現(xiàn),總會有事發(fā)生,真不知是該感謝他救了她,還是憎惡他給她帶來霉運,是劫亦是緣。
凌煙歌沒有接戰(zhàn)長纓的話題,準備伸手去撿那掉落的布滿倒刺的箭頭。
“你如果不想要你那只手,盡管去拿”戰(zhàn)長纓悠悠的說道,“你這丫頭真是膽大,什么東西都敢直接用手去碰?!?p> 凌煙歌停下手上的動作,不悅的看著走過來的戰(zhàn)長纓,雖然他剛救了她,雖然他也是好心提醒她,可是說話要不要這么橫,不就是個皇子王爺么,她還是郡主呢。
戰(zhàn)長纓拿出一塊方巾,墊在手上才將那精致的箭頭撿起,一向天高云闊慵懶恣意的戰(zhàn)長纓眼底不再是似笑非笑的盈盈水波,而是壓抑著的驚濤怒浪,天昏地暗。
凌煙歌注意到他情緒的變化,問道:“你認識這東西?”
風推浪涌要將大地淹沒的一刻,一線陽光劃破黑壓壓的層云,瞬間潮退浪平。
“見過,這種箭中箭有三重殺招,一旦被外面的箭頭射中,不拔箭,會一直流血而亡,一旦拔箭,向后的力會將這個帶倒刺的箭頭順著傷口推送到傷者體內(nèi),比之前的傷口更深更大,而且由于這個東西太小,按照人的思維慣性都會認為箭頭拔出就好了,卻不會想到,拔了這個箭,卻送進去更要命的,你看這細小的倒刺,會附在人的體內(nèi),外力越大,陷得越深,最要命的是,這箭頭經(jīng)過特殊藥物的錘煉鍛造而成,一遇血就會生成毒?!?p> 說完,戰(zhàn)長纓撿起他的馬鞭柄,將手腕上纏著的馬鞭取下來三下兩下就重新接好。
狂風乍起,烏云壓頂。“馬上就要下雨了,我們抓緊往前走,前面有一個地勢偏高便于防守之地,在那里休整等雨停了再趕路?!睉?zhàn)長纓跟侍衛(wèi)長說道,掀袍抬腿姿態(tài)優(yōu)雅毫不客氣的進了馬車。
大雨將至,狂風呼嘯,侍衛(wèi)們逆風而行。車外天地昏黃,車內(nèi)茶香裊裊,自成一片溫暖天地。本來隨行的是兩個宮里派出的宮女,季赫離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出了城門兩個宮女就失蹤了,隨行的除了三百侍衛(wèi),就是凌煙歌。
安月兒坐在馬車里只是吃吃喝喝,并不在意另外兩人如何的針鋒相對。
“你到底想怎么樣?小王爺”后三個字凌煙歌刻意加重后三個字。
“我就是和你順路搭個伴兒而已,你何必那么緊張,我若有心害你剛才就不會攔下那支箭”一身銀灰暗紋錦袍的戰(zhàn)長纓悠悠說道。
“好,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救我一命我很感激你,可你戰(zhàn)家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他日若有機會,我定會報這殺母囚父,家破人亡之仇”鏗鏘之聲錚然落地。
大滴大滴雨拍在車頂,打在車身,隨風呼嘯著的絲帶彩穗在大雨的壓制下,濕噠噠的粘在外車壁。
“等你有那個能力的時候,再來和我說報仇的事,隨時恭候”
凌煙歌正要說話,戰(zhàn)長纓突然緊張的喊道:“趴下!”一批利箭刺穿雨幕,從馬車四面八方而來。車身瞬間成了插滿箭雨的刺猬。
在危險逼近的那一刻,戰(zhàn)長纓頓起將凌煙歌和安月兒按倒,幾支箭擦著他們的背而過,將車廂內(nèi)茶具和放書的幾架射成碎片,眼看那些茶杯碎片就要落下砸在凌煙歌的頭上,戰(zhàn)長纓伸手護在凌煙歌頭上,上好的瓷器碎片劃過戰(zhàn)長纓骨節(jié)分明的手背,帶起一串血珠,落在凌煙歌身側(cè),如滿月灑在玉蘭花瓣溢滿茶香透著清幽光澤的瓷片,帶了血,不知妖嬈了誰的眼。
“馬車不安全,我們出去”,戰(zhàn)長纓帶著凌煙歌和安月兒沖出馬車。
“聚攏隊形從左前打開缺口,護郡主往高處的山上走。”戰(zhàn)長纓指揮著侍衛(wèi)突圍,長鞭一揮,一卷,一甩,一批射來的箭被原路送回,更加精準的射入發(fā)箭者的胸膛。
長鞭所指,在雨天綻開大片大片血色曼陀羅。
左邊高處攻擊漸弱,凌煙歌帶著安月兒在侍衛(wèi)的保護下到了高處,埋伏的刺客被戰(zhàn)長纓殺的已經(jīng)形不成包圍陣型,便換暗為明,持劍殺來,這批侍衛(wèi)都是從守衛(wèi)京畿的京中大營抽調(diào)出來的,戰(zhàn)斗力自然不弱,此刻不再受箭雨的壓制,爆發(fā)出的戰(zhàn)斗力讓刺客大吃一驚。
京中護衛(wèi)的戰(zhàn)斗力他們是知道的,絕不可能這么強悍。他們不會想到,這些侍衛(wèi)并不僅僅是京中大營的侍衛(wèi),他們是那個少年親自訓練的親衛(wèi)然后放到京中大營的,此次作為郡主護衛(wèi)隨行,自然不是普通侍衛(wèi)可比。
黑衣蒙面刺客越來越少,侍衛(wèi)首領路遠航將幾個受傷喪失戰(zhàn)斗力的黑衣人帶到戰(zhàn)長纓面前,“王爺,抓了幾個活的,說不定能問出什么來”,路遠航將黑衣人的面巾扯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臉上,沒有死的恐懼,沒有對生的渴望。視生命如無物的人,沒有任何價值。
“殺了吧,不會有什么收獲的!”
在雨中拼殺,逃離,衣服早已濕透。有些人骨子里透著貴氣,哪怕低到塵埃,也難掩周身的出塵風華,戰(zhàn)長纓就是這樣的人。銀灰錦袍被雨澆透,染了血,沾了泥,卻不會讓人覺得狼狽,就像天神落入凡塵,沾了煙火氣息,卻依然讓世人忍不住俯身,膜拜。
手氣刀落,大雨落地成河滋養(yǎng)萬物,不過多了一些人的血。
潘朵拉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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