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奕的生命,正一手掌握在罕銀之矢手中。
此刻,罕銀之矢正冷笑著,為嚴肅的氛圍添了幾分喜色:“年輕人,你們是什么死靈法師聯(lián)盟的,還是私下認識的?或者說,你是扎馬爾的學徒?”
“我是和你站在同一戰(zhàn)線的?!?p> “哈哈哈,還不死心?”他的笑聲充滿了涼意。
真是該死的情況……路奕心急如焚。
這一大堆糟糕透頂?shù)氖?,都像是抱團一樣,突然就一起在這個世界上發(fā)生了,沒什么比這更糟了。
眼前,整座太陽靴避難所,已被死亡氣息毀得和萬年廢墟沒什么區(qū)別。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位被稱之為“罪與罰的焚尸官”的死靈法師,發(fā)現(xiàn)了路奕動的手腳,正咬牙切齒想來討個說法。他是八階的魔法師,絕不好惹。
更糟的是,本該是同一戰(zhàn)線的罕銀之矢,卻仍沒有放下那根箭頭。脖子上這冰涼的觸感,隨時在提醒路奕——死亡已經(jīng)迫近。
如果自己不走運,罕銀之矢甚至可能因為抬了太久的箭,手臂發(fā)麻而干脆抹他脖子一下。
不走運……
不走運?
突然之間,路奕渾身顫抖,終于想起自己還有一張牌!
甚至比語言魔法更早學習到的,那個命運魔法·平等!
不久之前,帶領越獄隊伍順利離開死者之牢,擁抱了自由和陽光的,正是這個魔法。它賦予了路奕幸運,這是世界上最難琢磨,卻最不可思議的東西。
如今,自己需要的不就是幸運嗎?
即便它會招來雙份的厄運,但現(xiàn)在不是計較代價的時候了,再不做點反抗,死的就是自己。
如此想著,路奕硬著頭皮,耗干了靈魂里那些僅存的精神力,發(fā)動了這個沉寂已久的命運魔法——兩份必須要承擔的厄運,兌換一份唾手可得的幸運。
半秒過后,事情正向難以揣測的方向,發(fā)生著變化。
扎馬爾留意到了路奕寢室上,那層層疊疊的外部防御魔法,咂舌著它的精妙和古典,所以停下腳步,沒有立刻嘗試進攻。
而罕銀之矢,則是動了動自己的鼻子。
“這味道……”
“你嗅到什么了?老家伙?!?p> “一股特殊的香味,能引誘怪物……”
他嗅到了細微的香氣。
是從路奕手上散發(fā)的,那淡到幾乎沒有的魔法植物香氣,罕銀之矢覺得似曾相識。很快,他想起,這是之前進行城防戰(zhàn)的時候,也聞到過的特殊味道……
在其中一道防線最危急的時刻,一位像是魅魔的少女從天而降,用一根散發(fā)著類似香味的誘餌,引開怪物,甚至還讓它們混亂……可以說,她拯救過避難所。
“那位魅魔小姑娘……”
“是我的同伴,叫做比安卡。而調(diào)配這種誘餌,讓她去幫忙守城的,也是我!”
路奕不顧箭矢的危險,第一次轉(zhuǎn)過身,以誠懇而不卑不亢的姿態(tài),面對這位曾經(jīng)的傳奇弓箭手。幸運的力量讓人咂舌,它如此簡單,便扭轉(zhuǎn)了一切……卻又如此自然。
“我還抓了在城里殺人的剪影者,也解決了本該毀滅你領地的火靈?!?p> 他用堅定的聲音,一條條列舉自己暗中所做的事。
只為了證明,自己不該蒙冤死去。
“甚至,事發(fā)之前,我還解析到了扎馬爾的儀式!為了不讓整座城市變成祭品,才布下小儀式……卻被你認為我才是幕后黑手?”
“如果這都是真的,那你……救過我的領地多少次?”
“誰知道呢,因為那沒有意義了。”路奕指著仍架在脖子上的箭,仿佛是在嗤笑,“因為你想殺我,而可能正是這個理由……它已經(jīng)如你所見,變成了廢墟?!?p> 哪怕罕銀之矢是資歷深厚的老牌傳奇,也多多少少,被路奕的銳氣給震懾到了。
他的目光疑惑而不定,但最后還是柔和了。
“最后一個問題,你是為了什么,才來幫助我的領地?財富?名譽?或是……命運卡?!?p> “你也是為了命運卡,才在這兒扎根,建城的?!?p> “不。”
聽了路奕委婉的承認,罕銀之矢并不厭惡,反而如釋重負。
至少,他放下了那根舉了挺久的箭。
“我只是為了,能讓命運卡——以及那個故事,能永遠沉睡在大地之中。命運卡會招來紛爭,會動搖世界……但現(xiàn)在恐怕遲了,這個儀式已經(jīng)被發(fā)動。”
路奕和他都明白這一點。
城市的荒蕪,還有在樓下刻畫魔法陣的扎馬爾,都是證據(jù)。
罕銀之矢不再視路奕為敵人,語氣隨和了許多,甚至像是鄰家老爺爺一般,有些親切地拍了他的肩。
“這個可怕的儀式,必將喚醒那個故事。既然事情已經(jīng)無法阻止……那,就給命運卡選個好的歸屬吧?!?p> 罕銀之矢俯視著扎馬爾,從行囊里,拿出了一袋靈魂金沙。
永遠別在胸前,象征自己稱號和一生榮譽的那枚罕銀鍛造的箭頭,被浸進了靈魂金沙里。
“我不會去染指命運卡,當然,那位神祇的偉力,也不該是扎馬爾能碰觸的……年輕人,你想要的話——”
他取出了變得澄澈的箭頭,它吸納了不知多少精神力,銳利、堅硬、柔韌……
仿佛能刺透一切。
罕銀之矢也如這枚箭頭一般,像是忽然恢復到了最年輕氣盛的時代。
“就去承受這份命運吧!將它們一張又一張,放進無人知曉,空蕩無垠的博物館!你有本事拿走,就盡管拿去好了!”
“博物館……等等,你現(xiàn)在打算做什么?”
罕銀之矢握著樸實無華的木質(zhì)長弓,而那枚罕銀鍛造的箭頭,則變成了一根精神力凝聚的長箭,漂亮、浩瀚,如同將整片天空鍛成了箭。
他的長靴踩在窗上,氣勢豪邁。
仿佛在靴底之下的,無論土地或生命,全都是該被他去隨意征服的。
罕銀之矢睥睨著準備了許多魔法陣的扎馬爾,像是年輕人一樣,說出豪言壯語。
“我是這片土地的領主,無論領地破滅或是繁榮,我都該守護它。”
“我的同伴肯定在趕來的路上,她比你們加起來都強,我們打防御戰(zhàn)拖時間……”
“忘了那些漂亮話吧,哈!”
可罕銀之矢用笑聲打斷了路奕——
“我只是看這個不過八階,就敢在這呼風喚雨的小魔法師不爽!想去揍他一頓!再怎么老,我也是位傳奇。而且——直到戰(zhàn)死之前,我都會是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