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劫難之后
段鈺上前推開門,輕聲道,“是我。”
燕語遲聞聲回頭一看,來人雖一身素衣,姿容一絕,眉宇間卻浮現(xiàn)些許失落。
“我大哥呢?”燕語遲問。
段鈺回答,“燕志已經(jīng)趕去地牢了,稍后你三人集合后,便可回家了?!?p> 聽到這句話后,燕語遲臉上似乎還有些難以置信,緊接著問道,“可是發(fā)生了何事?”
段鈺將今晚的經(jīng)過給她簡述了一遍后,燕志便攙扶著臉色蒼白的燕洵趕來,得知經(jīng)過后的燕語遲有些驚訝,卻也不顧及那些細(xì)節(jié)是否得以完善,匆忙著回到了燕府。
宮內(nèi),卻是一片讓人害怕的死寂。
所有人都夜不能寐,生怕下一秒,段寅手里的刀就懸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可見段寅執(zhí)政幾日的時間里,對整個皇宮里的人影響之大。
段鈺站在宮里的一個高臺之上,在這兒可以俯瞰整個皇城,甚至京城的大致景象。身后一個太監(jiān)模樣、約莫四十來歲的男人手里拿著一件雪貂毛披風(fēng),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殿下,小心著涼?!蹦翘O(jiān)道。
段鈺一眼就認(rèn)出了他,此人正是此前服飾先皇的總管蘇公公。說起來,這位蘇公公與自己還有一段淵源。
幼時段鈺在后花園里玩耍,不小心掉入了那荷花池里,就是這位叫做蘇公公的太監(jiān)救了他。當(dāng)時段鈺執(zhí)意要將此事告訴先皇,答謝他的救命恩情,但蘇公公就是不讓他說,直言這是自己的本分。
若是因為名利救人,那這“救人”二字,便失去了原本的意義。
“蘇公公?”段鈺忽然回頭看他,眼神閃爍,“人人都說先皇因我慘死,你信不信我?”
蘇公公朝他行了一禮,低頭之際,還可以看見他帽檐下壓著的白發(fā),“老臣一路看著殿下長大,固然是不信這些流言蜚語的?!?p> “殿下六歲冊封太子盛典那時,慷慨激昂地在先皇和先皇后前,說出了‘少年強(qiáng)則國強(qiáng)’的壯志宣言,您這一路,哪一步不是為了漠北的根基發(fā)展而努力?殿下,倘若世間所有人都對你心存懷疑,殿下仍然還是最初的那個心懷天下的殿下?!?p> 蘇公公停了一會兒,繼續(xù)說,“一旦你能讓漠北社稷恢復(fù)如初,國泰民安之時,他們自然也就認(rèn)可你了?!?p> “可是我畏懼這些流言?!倍吴曋毖缘溃@幾日他的腦子里,總是會有那些聲音,在一遍一遍地重復(fù)著他殺了自己的父親。
“流言本就是把殺人無形的刀?!碧K公公嘆了口氣,也知道他此刻正承受著自己都難以想象的壓力,“但老臣始終堅信,殿下您能渡過這道難關(guān)?!?p> 聞言,段鈺微微一怔,似下定了決心一般,沉聲道,“好?!?p> 另一邊,沈府來了人給燕洵治凍傷,來人一看,燕語遲便認(rèn)出了他,“你是秋丙?”
秋丙聞言一笑,朝她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正是在下?!?p> “秋丙沒別的本事,但治這凍傷,可是找對了人?!鄙倌暾勍轮g流露出的自信和坦然,讓燕志放下了戒心。
“那就勞煩你了。”燕語遲道。
一直到最后送秋丙離開前,燕語遲才問道,“可是阿秋差你來的?”
秋丙卻搖頭,“秋先生連夜騎馬去了郊外,說去尋一味藥,是府里的沈?qū)④姴钗襾淼?,看能不能幫上你們?!?p> 燕語遲聞言,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又知道沈相言與二哥才從一場難戰(zhàn)里脫身出來,又問,“那沈?qū)④娍捎惺軅???p> 秋丙聞言,臉上露出一副難色,唯唯諾諾地道,“沈?qū)④姷膫麆萑绾?,只有秋先生一人知道,想必也為了不讓外人知道罷了?!?p> 秋丙說完,便提著藥箱離開了。燕志差人送他,卻被秋丙拒絕了。
走了幾步后,秋丙對燕語遲道,“夫人若擔(dān)心將軍,直接去看看他不就好了!”
燕語遲一只手扶在門上,目光擔(dān)憂地望著秋丙離開的方向,燕志似乎看出來她的心事,索性走過來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沈兄確實(shí)傷勢不小,你替為兄去看看如何?”
燕語遲卻拒絕了他,“我就在家里陪著大哥?!?p> 天一亮,燕志便匆匆入宮了,想必是為了段鈺登基的事。燕語遲親手做了一碗羹湯,端進(jìn)了燕洵的屋子里。
燕洵聞聲便睜開了眼睛,這是打軍營里帶出來的毛病。
見來人是她,也就放下了防備,柔聲道,“你不下去歇著,怎么來這兒了?”
“大哥,你這幾日好好在府內(nèi)養(yǎng)病,宮里的事便交給我吧。”燕語遲道。
燕洵一聽,整個人都蒙了,回過神來道,“什么!古往今來,你見過哪個女子在朝堂為官的?”
“我未出閣前隨哥哥打獵,可是京里人人都知道的女獵手!”燕語遲道。
見她一副執(zhí)意如此的樣子,燕洵忙勸她,“哥哥不是不信你有沒有能力,哥哥只是想讓你這輩子平平安安的,閑了賞賞花、約三兩好友吃吃酒,這輩子都無憂無慮的?!?p> “那樣的日子,我活夠了?!毖嗾Z遲直言,“未嫁給沈相言時,我是燕家的大小姐,人人說我囂張跋扈,仗著三個哥哥的疼愛,肆無忌憚;嫁給沈相言后,我便成了沈夫人,人人笑我不得夫君寵愛,一輩子成為了深宅大院里的衰柳?!?p> “我不甘心?!毖嗾Z遲道。
“我想要活出一個不一樣的自己?!?p> 燕洵聞言,心里既忐忑又欣慰。忐忑的是自己這個妹妹,在那詭譎多變的朝堂下,該受多少苦才能成長起來呀。
欣慰的是,他有些為燕語遲驕傲。
燕家的兒女,理應(yīng)如此。若是父親還在,看見語遲能說出這番話,必然會十分高興??上呀?jīng)西去,索性就讓她出來闖一闖,磨一磨,若是哪個不長眼的孫子敢給她耍陰招,他燕洵必然會替她一一鏟除這些攔路石。
“好?!毖噤饝?yīng)了她。
燕語遲聞言,咧嘴一笑,開心得像個孩子。燕洵見狀,也跟著笑了。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薛夢凝急急忙忙地沖進(jìn)了屋子里,走到燕洵面前,又是噓寒又是問暖,眼中也有淚花閃爍,“燕大哥,聽…聽說你被關(guān)進(jìn)地牢了,你沒受什么苦吧!”
燕洵一看見她,便換了一副冰冷的模樣,道,“我無事,多謝薛小姐關(guān)懷。”
薛夢凝卻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腿上,疼得他坐了起來。
“你還說沒事!”薛夢凝說著說著,便委屈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