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濁世清歡

第四十章 紅丸害命(6)

濁世清歡 我吼興奮啊 3814 2018-09-17 10:00:00

  王安昨夜聞?wù)f皇上服了仙丹,大為好轉(zhuǎn),本來高興萬分,豈知一早竟成永別。他長伴朱常洛數(shù)十載,最是傷心,強自鎮(zhèn)定,使一使眼色,兩個跟班太監(jiān)朝內(nèi)屋行去。

  可兩人剛到門口,白眼一翻,一齊摔倒在地。群臣大吃一驚,又有三個太監(jiān)上前,依舊在門前跌倒。楊漣怒道:“西李布置了什么邪法?”王安沉吟片刻,道:“沈蔭,你去試試?!?p>  沈蔭是大內(nèi)第一高手,內(nèi)功深厚,聞言道:“好!”內(nèi)力運布周身,越眾而出,正走到一半。一道人影閃出,擋住他的路,勸道:“沈大哥,你別去,換我來?!鄙蚴a奇道:“許兄弟,你怎么在這兒?”

  許清濁低聲道:“門口設(shè)下了無形毒陣,強闖傷身;我有辟毒寶珠,但去無妨?!鄙蚴a點頭道:“好,兄弟小心?!蓖嘶赝醢采砼稀M醢惨娛窃S清濁,知他昨天為救太子浴血奮戰(zhàn),亦覺放心,目光送去感激。

  群臣固覺奇怪,但瞧許清濁太監(jiān)打扮,只猜是王安、沈蔭的屬下,也不阻止他嘗試。許清濁一身內(nèi)勁百邪不侵,仍為妥善起見,暗取“五毒桃花珠”含在舌下,走到門口,并無異樣,推門而入,遲疑一下,又反手關(guān)住了門。

  屋內(nèi)數(shù)人見他忽然闖入,無不失色。毒靈子才喚醒朱由校,待要逼迫他封自己姊姊為皇太后,為許清濁干擾,又驚又怒,喝道:“你怎么還沒走?你、你硬闖進來,想要干嘛?”

  她拖延時間,在門前悄悄下毒,情知便是高手,一時半會也決計進不來,然而“五毒桃花珠”卻是這毒陣的克星。許清濁本可以放出桃花瘴,怕粉煙一起,嚇到文臣武將,所以孤身而入。

  他不欲毒靈子負(fù)罪遭擒,思索片刻,好言相勸道:“靈兒,你收手吧,脅迫天子,罪名太重,我不想你出事?!倍眷`子咬著下唇不語,半晌道:“你真要和我作對?”

  許清濁搖頭道:“我不能眼睜睜瞧著你釀成大錯。”毒靈子怒道:“我是對是錯,關(guān)你什么事?你進宮不是我和道別么?道完了,便和你的風(fēng)姑娘遠(yuǎn)走高飛,不要來壞我的好事!”

  許清濁道:“我、我......”神色堅定幾分,道:“你真怨我也好,假怨我也好,總之,我得帶走長哥兒。他就算不是天子,僅僅是平民家的孩子,我也無法任他遭盡欺辱?!?p>  毒靈子怒道:“我不會害他分毫!只要他答應(yīng)我姊......西李娘娘的請求,他仍是日后的皇帝,保管他威嚴(yán)無損。你只顧及他的安危,卻想過西李娘娘的下場么?”

  許清濁掃了一眼西李,見她躲在毒靈子身后,瑟瑟發(fā)抖,其他內(nèi)侍也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唯朱由校面露驚喜,暗想:“長哥兒得知了真相,一旦即位,必要百般折磨他們,方能泄殺母之恨?!?p>  雖是這么想,嘴上仍道:“自作孽,不可活,只好各安天命?!倍眷`子顫聲道:“天命,天命......”許清濁聽她聲音漸弱,大為擔(dān)心,忙上前一步,道:“你怎么啦?”

  忽地眼前白芒閃爍,許清濁一驚,右手疾揮,掌影如煙霧繚繞,須臾一停,五指間夾滿了銀針。毒靈子怒道:“好啊,你武功恢復(fù),我傷不了你!你快些恩將仇報,將我殺了!”

  許清濁道:“我的命是你救的......但是這次,我不能順你的意思?!鄙碜右灰?,已至桌案旁邊,抓住朱由校肩頭,即往回撤去。毒靈子一掌擊向他心口,被他輕輕一推,跌在了床上。

  四五個太監(jiān)見毒靈子落敗,忙大喝撲來。許清濁按住朱由校,也不抬手,身子輕震,幾人摔倒不起??斓介T外,毒靈子復(fù)撲而至,許清濁心里有愧,不敢回頭望她神情。反手一點,將她定在原處,匆匆出門。

  群臣見皇太子被帶出了內(nèi)屋,紛紛大喜,又稱乾清宮今日邪乎,不可多留。許清濁取寶珠替朱由校解了毒,王安即牽著他離宮升輦。一行人趕往文華殿,叩拜新天子,定下了名分。

  許清濁沒有跟著,走往內(nèi)屋,想安慰毒靈子,只見屋門緊閉,嘆息一聲,返回養(yǎng)心殿。西李解不開毒靈子穴道,一時六神無主,又派李進忠去搶太子,然而朱由校被團團包圍,無功而返。

  許清濁照料風(fēng)倦月半日,后者方醒,風(fēng)倦月見情郎內(nèi)傷痊愈,歡喜不盡。許清濁愁意稍減,把今日的事都和她說了。風(fēng)倦月聽了,只是說道:“你做的沒錯?!?p>  傍晚,沈蔭造訪,說皇太子雖已奪回,西李仍霸占乾清宮,不肯搬走。群臣無奈,暫將新天子安排在慈慶宮居住,定下五日之后,九月六日,朱由校正式登基。

  朱由校命沈蔭請二人到東宮,賞賜御膳,卻不親自召見。原來他逃脫大難,當(dāng)上新天子,又是高興,又是后怕,剛送走群臣,便鉆進乳母客氏懷里撒嬌,魏進忠在一邊討好,無暇理會余人。

  風(fēng)倦月傷勢并未全好,須太醫(yī)看治,兩人仍住東宮。過了四日,西李還沒搬出乾清宮,群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楊漣、劉一燝每天都去勸說,西李麾下太監(jiān)只是敷衍。

  這一日,風(fēng)倦月吃藥入睡,許清濁獨自散步,臨近天子寢居,十來名侍衛(wèi)列隊路過。忽然,當(dāng)頭那人一掌擊倒了守門的內(nèi)侍,破門將入,看勢頭竟是想強搶朱由校。

  許清濁大喝一聲,沖入人群,擒住那人后頸,扔在地上,目光一對,吃驚道:“苗梟?”那人竟是“千足蜈蚣”苗梟,面容慘白,說不出話來。余者悍勇,雖見首領(lǐng)被抓,仍往房內(nèi)猛沖。

  許清濁身上無傷,輕而易舉將進犯者盡數(shù)打暈。庭中還剩一人,身影纖弱,并不上前交戰(zhàn),轉(zhuǎn)頭躍上屋檐,匆匆逃離。許清濁跟了上去,也不緊追,兩人在檐間奔了許久,那人跳下屋頂,落在一座寂靜的空院中。

  許清濁走近幾步,見其身子發(fā)顫,耳邊傳來抽泣聲,憐意大起,從后抱住了她,嘆道:“靈兒,你干嘛又做這種傻事?”那人正是毒靈子,雖假扮侍衛(wèi),肌膚如雪,淚如珍珠,麗色難掩。

  毒靈子哽咽道:“為什么總是你?總是你壞我的事?我千方百計救你性命,你便這樣對待我?”許清濁支吾道:“我、我確實對不起你,你別哭了......”

  毒靈子任他緊抱,哭道:“你知道么?在赫圖阿喇,我為放你,得罪努爾哈赤,只得以師兄性命為賭,為他犯險賣命;逃出迷宮時,我為救你,三天都沒合眼,召集門徒連夜追趕谷豐庭,幾乎全軍覆沒,才搶到‘松鶴萬壽丹’;就在五日之前,我為醫(yī)好你身上不治之傷,害死了我親姊夫!我只盼著你好好活下去,別的不敢強求,你卻還要和我作對!”

  許清濁一邊安慰她,一邊心想:“......親姊夫?等等,那不是皇帝么!”忙道:“什么?你害死了皇帝?怎么回事?”毒靈子哭了一陣,才道:“當(dāng)初,你是努爾哈赤的要犯,他原想當(dāng)著滿城漢俘的面,活剮了你立威。我偷了皇太極的令牌救你,他焉能不大發(fā)雷霆?無論我?guī)熜衷趺磻┣?,他都?zhí)意殺了我,以正軍法?!?p>  許清濁本是問朱常洛死因,但對她這段經(jīng)歷頗為在意,問道:“你是怎么逃脫的?他沒傷著你吧?這狗賊若敢傷你分毫,我一定千刀萬剮了他!”把她身子轉(zhuǎn)正,細(xì)細(xì)端詳,似要瞧出她是否受傷中毒。

  毒靈子道:“你就會胡吹大氣......我沒有逃脫,反而壯起膽子,稱要和他對賭一場。他明知激將,卻欣賞我的勇氣,于是答應(yīng)我:只要我能做到我承諾的,罪過不咎;否則,便處死留在都城的三位師兄?!?p>  許清濁奇道:“你們賭了什么?”毒靈子道:“努爾哈赤向來迷信,金國曾為成吉思汗所滅,他想先定蒙古,再圖中原。說以三年為期,等擺平蒙古諸部,即要發(fā)兵沈陽,占據(jù)整個遼東。我跟他打賭,三年之內(nèi),讓明朝皇位落入昏君之手,便易安插內(nèi)奸,與他里應(yīng)外合,明軍一舉一動,盡在他掌握之中,戰(zhàn)事有敗無勝?!?p>  許清濁悶聲道:“你、你......你這不是賣國么?”毒靈子道:“我本來就是苗人帶大的......我?guī)煾缸詈藁实墼诿缃蠓馔了?,叫這些家族永世為主,他老人家出頭不得,只得忍氣吞聲?!?p>  許清濁道:“但你是漢人呀......你姊姊還是皇帝妃子。”毒靈子揉眼道:“是啊,早知如此,我干嘛斷了朱常洛的生路?不然,我姊姊便不能封后,也能做皇貴妃。屆時我姊妹倆一明一暗,聯(lián)手對外,豈不比鄭貴妃姊弟強十倍!哪還用得著與努爾哈赤結(jié)盟?可惜都晚了......魏進忠這混蛋,明知我姊妹倆相貌相似,從不露半點口風(fēng)!”

  許清濁猶豫一會兒,道:“魏進忠私下曾提起,說你神神秘秘,為人強勢,他很畏懼你,所以每次聽命,都低頭哈腰,未必真看清過你模樣。”毒靈子啞了半晌,黯然道:“原來是我自作自受?!?p>  許清濁扶著她坐在石階上,輕撫她背心,問道:“你怎么斷了太子的生路?”毒靈子道:“太子頗賢,難為昏君,他兒子朱由校是個糊涂精,倒挺有潛質(zhì)。因此我回中原后,打算‘阻福王,除太子,扶佞臣’。前后兩策歷經(jīng)險阻,總也順利。而鄭家本想害死朱常洛,免得他秋后算賬,無須我操心??墒牵劭葱戮毂秽嵓艺?,向天嘯突然橫插一腳,謀劃將朱常洛救活,借以成為皇帝的大恩人,受官封爵,權(quán)掌天下。”

  許清濁脫口道:“向天嘯?”毒靈子道:“我亦最近才知。我和香羅剎中了大先**計,兩敗俱傷,向家有機可乘,終于現(xiàn)身。向天嘯本人沒來,僅派鄧無魂到京,與一個神秘女丹師勾結(jié);此女帶來了起死回生的仙藥,交給丹教長老李可灼,由其進獻天子。李可灼表面是朝廷官員,實則與鄧無魂一樣,也是向家的一條忠犬?!?p>  毒靈子瞧許清濁發(fā)愣,續(xù)道:“我被香羅剎追殺,躲進鴻臚寺,恰好偷聽到三人密談。那女丹師名為杜香塵,來自一個隱秘門派‘湘漓宮’。她派中有一株至寶,稱為‘靈芝斗太歲’,乃一株生長在太歲身上的血靈芝,號稱三千年之壽。她獻上的兩枚丹藥,即為之所煉:一枚淺紅如肉,稱為‘太歲丹’;一枚深紅如血,稱為‘靈芝丸’。靈芝丸神效無比,幾可逆天改命,體弱者服之,卻須太歲丹打底,才能承受前者的藥力?!?p>  許清濁道:“宮里都傳言,皇帝因服兩枚紅丸而死,他吃了第一枚,身子明顯好轉(zhuǎn);服下第二枚,卻不久斃命。”毒靈子點頭道:“第一枚太歲丹是真,只是藥效有限;第二枚靈芝丸,已被我偷換了。”

  許清濁驚道:“偷換?”毒靈子道:“杜香塵將紅丸用機關(guān)寶盒裝盛,啟盒之法僅私下傳給李可灼,便以為穩(wěn)妥無差。卻不知我?guī)熸?,也有一個這樣的盒子,還曾送給我當(dāng)禮物。啟盒之法,我也知道!便趁他們不備,偷入屋中,將靈芝丸換成了魏進忠吃的春藥。哎,朱常洛身子早被掏空,再服用春藥,能不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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