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把丸子在碗里轉(zhuǎn)了幾圈,讓其均勻的沾到調(diào)料。然后他用筷子輕輕夾起丸子,送到了口中。
一秒之后,整個丸子在北方的口中爆掉了,包心的油汁充斥在北方味蕾的每一個角落。
上次吃到這么美味的東西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了?北方都記不清楚了。
沒辦法,誰讓家里一直都是吃的大鍋菜呢。
……
分食過丸子,也就沒什么可以吃的東西了。一家人連鍋底都沒放過,若不是底料里有雜七雜八的香料,怕是連刷鍋都省了。
飯后自然是爸爸休息,北方和媽媽收拾。
“媽,還有兩天就過年了。我們過年干點(diǎn)什么?”北方在洗碗的時候嘴自然是閑下來的。
媽媽還沉浸在火鍋的喜悅中,樂呵呵的說道:“干什么都好,別花錢就行?!?p> 北方有些無語了,現(xiàn)在還有不花錢的東西嗎?
你只要活著,就得想辦法為下頓飯努力。
母子兩人還正在收拾的時候,床上的父親站了起來。披上了外套,徑直的走向門外。
媽媽和北方自然是聽到了動靜,但卻沒有一人上前問去。因?yàn)樗麄兌夹闹敲?,父親是要到門口,吸煙去。
“媽,爸爸的煙癮是不是大了?。俊币娺@兩天父親經(jīng)常出門吸煙,北方不禁擔(dān)心的問道。
媽媽則是擺出了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安挥脫?dān)心,沒什么事兒。他自己心里有事兒,不想說,就讓他多吸兩口煙吧。”
北方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再追問下去。
兩個人一起干活的時候。就沒有那么累了。
不到十分鐘,鍋碗瓢盆,桌椅板凳,都收拾了干凈。若不是屋里還充斥著火鍋的香味,任誰都猜不到之前發(fā)生過的一切。
母親收拾完,就好像脫力似的攤在了床上。
北方則是在屋里來回走動,坐立不安。
然后他突然站住了,像是突然接到了什么指令似的。他披上外套,轉(zhuǎn)身向外走去。
透過過道看去,大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沒有看到父親的影子。
他心里揚(yáng)起了一絲不安,他也不明白是為什么。
為什么明明住在房子里了,吃上了好吃的東西,卻還沒有在馬路邊住的舒服。
走過通道,北方打開大門向外看去。
果然,心里的不安都是有預(yù)兆的。目力所及之處并沒有父親的身影。
雖然說,父親已經(jīng)是一個成年人了。用不著他這種剛成年的孩子來擔(dān)心。
俗話說兒行千里母擔(dān)憂。但是,長輩外出時,晚輩何嘗不擔(dān)心呢。更何況是這種一聲不響的離開。
北方也不知道父親去了哪里。于是他就想到偵探小說里常常寫到的一種方法——
模仿調(diào)查者的身份,習(xí)慣,來確認(rèn)調(diào)查者的內(nèi)心。
北方站在原地開始模仿父親的內(nèi)心活動,然后就可以知道父親去哪里了。
嘗試了三分鐘之后,他放棄了。他沒有受過父親受過的苦,他不能體會父親對家里的愛,他甚至連父親的身高,體重都想象不出來。
書里都特么是騙人的!
北方突然就崩潰了,讀了那么些年書,沒用也就算了。
自己才出來生活了多久?竟然連父親的臉都記不清楚了了。明明剛才吃飯的時候還在一起來著。
人總是奇怪的,有時候會被一首歌,一句話觸及到內(nèi)心。甚至?xí)粡堈掌?,一片樹葉弄到痛哭流涕。
最終北方哪都沒去,就坐在大門前的長椅上。
一個人,
雙手托腮,
靜靜的發(fā)呆。
……
“你坐在這干什么?”一句突如其來的問候驚醒了走神的北方。
“???”
“我說,你坐在這干什么?”那人又重復(fù)了一遍,這時北方才聽了個真切。
北方抬頭看了看面前的人。
在昏暗的燈光下,他看到那人黑黝黝的面龐,滿臉皺紋,還有一塊一塊坑坑洼洼的,應(yīng)該是留下的疤痕。
這人若是年輕一些,疤痕少一些,再白一些,也是一俊俏迷人的人吧?
“沒什么。我出來吹吹風(fēng)。”北方?jīng)]過腦子就隨口吐出一句謊話來。
那人呵呵一笑,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傻孩子,哪有冬天出來吹風(fēng)的,趕緊回屋去吧?!?p> 北方聽了一動沒動,面帶沮喪的問道:“爸,你剛才去哪了?”
“就隨便轉(zhuǎn)了轉(zhuǎn)?!备赣H仰頭望天,不知道在看什么。
北方看著面前的父親,挪了挪屁股,騰出一大片空位。
“爸,咱們坐下聊聊吧?!彼槃葜噶酥竸偱渤鰜淼目瘴?。
父親聽到之后,愣了一下。
最終,他還是坐在了北方的身旁。
北方低著頭,用很沮喪的語氣問:“爸,你到底干嘛去了?”
父親則是抬頭望天,一副波瀾不驚的回答道:“就在這附近瞎轉(zhuǎn)轉(zhuǎn)。”
“是不是因?yàn)槲葑永锊荒芪鼰?,你不開心了?”北方又問到。
父親稍稍的思考了一下,才回復(fù)北方的問題?!罢f實(shí)話吧,有點(diǎn)。但是,也不至于很不開心吧?!?p> “那是為什么?”北方打算一問到底了。
“你還記得小村莊那個破屋子嗎?”父親又從口袋里拿出一根煙,放在嘴邊點(diǎn)燃,輕輕吸了一口。
北方看了過去,昨天才帶回來的煙,已經(jīng)沒剩下幾根了。
沒等北方說話,父親就從口里把煙吐了出來,換換說道:“那個房子,我住了二十年,和你爺爺奶奶一起。”
父親又用力吸了一口煙,看了看身邊的北方,輕輕的用手摸了摸他的頭。
“你奶奶走的早,你可能都記不得她的樣子。她走的時候,我都痛心的要死,不過,最少她還是安然下葬了。但是……你爺爺卻……”說到這,父親有些哽咽,北方借著微弱的燈光看到他的眼角有兩滴淚珠。
北方伸出手想要拍拍父親的后背,可是他把手伸到了一半的時候就放下了。
他不明白父親的悲傷,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把微微抬起的頭又深深的埋了下去,他就只打算做一個安靜的聽眾。
“你爺爺,也就是我的父親。連尸骨都沒見到。那種天氣,年輕人在山里也難撐過一夜,更何況是一個老人呢……”
北方聽得出父親的嗚咽,他也能感覺的到,有水珠滴到了地上。
“我為什么要離開那個生我養(yǎng)我的小山村?可能是因?yàn)槲姨珶o情了吧?或者……那時的我,太年輕,不懂事……”
北方還是沒忍住把頭抬了起來,剛好看到父親抬手抹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