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的厲害,不知道一會兒是不是要下雪了,今年a市的第一場雪還沒有到來。
關(guān)陶陶坐在地上,垂著頭望向自己帶來的那束花,喃喃開口——
“大川,時間過的好快啊,一轉(zhuǎn)眼都八年了。我們畢業(yè)八年了,你也走了八年了??晌疫€是會夢到你,還有我們之前在大學里的事兒?!?p> “也不知道寄北現(xiàn)在怎么樣了,我從考古隊里出來之后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不過……”關(guān)陶陶話說到這停頓了一下,然后又試探著開了口,小心翼翼就仿佛她面前真的坐著一個人在聽她講話一樣。
“不過最近我真的遇到了一位故人,我碰到宋毅南了?!迸屿o靜地望向花朵上的一滴露水,繼續(xù)說道,“他也很好,非常好,依舊很優(yōu)秀,只是也改行了。說來也巧,我們竟然在一個網(wǎng)站寫小說,寫了這些年竟然才發(fā)現(xiàn)。”
“大川,我又和他在一起了。一直以來,我都在想,像我這樣的人是不是根本不配得到幸福了……”話說到這,幾滴淚珠就這么砸在了石板上,關(guān)陶陶小心的用手帕拭去這些痕跡。
“那晚留下了你,寄北當時沒有意識,可是我是清醒的啊。你還那么年輕就走了,我怎么能安然的擁有這些快樂呢?我總想著,遠遠地離開以前的是是非非,把自己藏起來?!?p> 關(guān)陶陶斷斷續(xù)續(xù)的輕聲訴說著一直盤踞在自己心頭的這些苦惱,她確實是這樣想的,齊川的死給她帶來的影響太大了,不只是短時間的劇痛,還有綿延無期的慢性傷口,在這八年里不斷地腐化,侵蝕著她的內(nèi)心。
“可是,”關(guān)陶陶抬起一直垂下的頭,望著墓碑上的那個已經(jīng)有了時光的痕跡,邊緣微微有些褪色的照片,她緩慢而堅定的輕輕說道,“可是我又想,我活下來了,可我這一輩子不想就這樣了啊。”
“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标P(guān)陶陶紅著眼睛,剛剛一直壓抑的情感在這一刻決堤,淚水奪眶而出,“我想走出來了,我想重新活在陽光下。”
“這樣的我,會不會很自私?”
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眶,面前的照片里,那個大學時代一直開朗樂觀的男生正沖著她笑,咧著嘴露出一對小虎牙。
“我可以么?”因為眼睛里噙滿了淚水,所以視線中的事物都有些扭曲了,關(guān)陶陶胡亂的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這時,從剛剛開始就很陰沉的天空忽然刮起了一陣大風,冬天的風刮在她剛剛哭過的臉上生疼生疼的。這四周全是墓碑,并沒有什么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
她還來不及帶上口罩,口罩就被風刮走了。好在她攥緊了來時帶的花束,不能讓風把這個也吹走了。
正當她覺得大風太難捱的時候,這風就這么毫無征兆的停了。從早晨就一直陰沉沉的天空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放晴。烏云陸續(xù)散開,陽光從天際灑向人間。
關(guān)陶陶因為剛才的一片混亂,此時正縮成一團,頭發(fā)早已被大風吹得凌亂不堪,再加上方才哭泣時臉上留下的淚痕和紅腫的眼睛,真的可以說是非常的狼狽了。
她愣了愣,突然笑了起來,好在是身邊沒人,若是有人準會把她當成個瘋子。
“大川你原諒我了是么?你這么善良的一個人……”關(guān)陶陶的笑容從驚喜轉(zhuǎn)為淡淡的傷感。
“你放心,既然說要重新開始,我一定會活得比以前更加精彩!加上你的那份,一起活著?!弊詈箨P(guān)陶陶堅定地看向照片中的那雙清澈的眼睛,臉上是一個久違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
因為剛才的大風難免會刮來一些樹枝樹葉什么的,所以臨走時關(guān)陶陶又把齊川墓碑的周圍收拾了一下。
從景山上往公墓門口走的下山路上,她的腳步輕快了許多,這也許就是內(nèi)心多年來的包袱被卸下之后的輕松吧。她很清楚,短短一個上午,在自己終于說出這些年來們在心里的負罪感和愧疚之后,現(xiàn)在的關(guān)陶陶是一個共獲新生的人了。
和這八年來的渾渾噩噩不同,從今以后她就要把這些年失去的,被奪走的,全部都活回來。一直守候她珍視她的,她加倍報以愛意。至于當年那件事發(fā)生后趁火打劫的人嘛,不急,我們一個一個慢慢來。
這一路下山快走到門口時,關(guān)陶陶已經(jīng)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F(xiàn)在的她與剛剛來時那個心事重重的自己已經(jīng)大不一樣,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不是只外貌,而是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氣韻。
……
話說這景山公墓墓園分了很多區(qū),D區(qū)旁的C區(qū)也是都是一些平民價位的墓地,只不過開發(fā)的年頭更久一點。
宋母今天來看她的老伴,她并沒有跟宋毅南說。在電話里只是說出去找老姐妹聊聊天,是不想打擾到孩子生活,再加上她也有些悄悄話想對老宋說道說道——
“老宋啊,清明之后也沒再來看你,別見怪啊?!崩咸业阶约豪习榈哪贡瑥澫卵寐晕㈩澏兜氖址鲆话埥聿潦檬帐爸贡闹?。
“你在那邊還好么?”老太太收拾完之后看著干干凈凈的墓碑笑了笑,繼續(xù)說道,“我這都好,南子也是工作也好,對我也孝順?!?p> “這次來呀,是有件事兒要跟你說說,這么些年了,南子終于又談朋友了。”宋母像是想到了什么,慈祥的笑了笑繼續(xù)說道,“人你也認識,還是我以前跟你提過的那個丫頭,小關(guān),叫關(guān)陶陶。八年,小年輕打打鬧鬧還是在一起了?!?p> “南子前陣子把那小姑娘領(lǐng)回來了。我見著那姑娘啊,和從前比也清瘦了好些,怪招人心疼的。這兩個孩子沒說,我猜啊也是這些年吃了不少的苦。你要是在天有靈,就保佑他們別再出什么岔子了,讓我們大家都好好的啊?!?p> ……
“好了好了,不說了。再說你又要嫌棄我嘮叨了,下次再來我把兩個孩子也帶來讓你看看,你在那邊就放心吧?!?p> 宋母在墓前也說了好一會的話,然后才準備要走。
她正走到下坡的地方,卻看見遠處大門口有一個身影很像那天宋毅南帶回家的小關(guān),不禁感到有點奇怪,她來這里干什么?
難道是看錯了?不過想想又覺得沒有錯,應該就是這個身影。算了,老太太放棄了再糾結(jié)這個問題,改天如果有機會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