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整整綿延了兩個半時辰的暴雨,終于在丑時三刻云散雨歇,長安城的上空,浮云吐明月,天光如水洗。
隨著第一縷霞光穿破云層,那清荷樓的各處院子里,開始鳥鳴聲聲,殘紅遍地。
冷香居的二樓,那早已醒來的含春姑娘,看了眼身邊正在熟睡的柏世仁俊美無雙的側(cè)臉,想起凌晨自己蘇醒時,那似乎真實(shí)又似乎身在夢境中的纏綿,神思恍惚,亦真亦幻。
她翻身輕輕坐起,怕驚了那尚在睡夢之中的男子,只輕手輕腳拿起散落在地的衣衫,正要披上,卻冷不防那身后男子,長臂一揮,將她拉入懷中。
含春姑娘衣衫才穿到一半,頓時面紅耳赤,想要拒絕,卻終于抵不過自己內(nèi)心的喜歡,逐漸淪陷了下去……
柏世仁清冷的眼,靜靜鎖住那意亂神迷的含春嬌顏,眼前放大的,卻是另一人蒼白無助的小臉,他強(qiáng)自壓住內(nèi)心的悸動,閉上雙眼……
待旭日高照,那冷香居的二樓,終是安靜了下來。
那悄悄上樓殷勤探看了兩三次的秋香、秋葉,終于鼓起勇氣,在門外喚了一聲:“姑娘醒了嗎?如果醒了,請?jiān)试S奴婢們伺候姑娘和公子洗漱用膳……”
房中的含春早已無力應(yīng)答,倒是那柏世仁,低低應(yīng)了聲:“進(jìn)來!”
那秋香、秋葉這才推門入內(nèi),端來了熱水毛巾香豆等一應(yīng)洗漱事物,伺候二人穿衣梳妝。
幫柏世仁穿衣的秋香,特地摸了摸那掛在花梨木衣架上的黑色云紋錦袍,見那袍子干凈清爽,并無一絲絲水漬,又偷偷打量了那柏公子腳上穿的黑緞鞋子。
柏世仁冷眼瞧著這一切,嘴角微微上翹,眼底的鄙夷卻是毫不掩飾,嘲諷道:“怎么,姑娘是覺得本公子的衣品還是鞋品有問題?想要幫本公子重新置辦行頭不成?”
那正在幫著柏世仁束腰帶的秋香聞言,嚇得雙手一抖,趕緊跪下告罪:“奴婢僭越了!奴婢只是瞧著公子的衣衫鞋襪,皆為上品,不由心生羨慕,這才多瞧了兩眼,請公子責(zé)罰!”
“哼!”柏世仁隨手拂開那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看也不看一眼,一邊往外走,一邊朗聲道:“我看未必!若不是爺昨夜吩咐,難不成你們還要現(xiàn)場觀摩一番爺怎樣尋歡作樂不成?”
正在伺候含春姑娘更衣的秋葉,聞言一驚,難道這柏公子,竟是如此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自己和秋香,窺測他昨夜是否整夜待在房中的秘密?
秋香、秋葉對看了一眼,秋葉趕緊跟著跪下,惶恐道:“公子息怒!都是奴婢們不懂規(guī)矩,沒有伺候好公子!請公子責(zé)罰!千萬不要告訴許媽媽和少主!”
一旁的含春姑娘,也是嚇了一跳。憑直覺,她隱隱猜到,這秋香秋葉今日的行為,包括剛才那秋葉幫自己穿衣借機(jī)查看自己身體的時候,含蓄地詢問那柏公子一夜是否睡得安穩(wěn)的時候,她就懷疑,這清荷樓里,是否一大早出了什么事情。是否那許媽媽和少主,有什么吩咐了。
因此,她當(dāng)下站了起身,幫著那秋香秋葉求情道:“公子息怒!這兩位姑娘,皆是最近才剛跟了含春的,確實(shí)有些規(guī)矩,做得不是很到位。如今冒犯公子,都是含春教導(dǎo)無方……”
含春見那柏世仁面色似乎有些松動,心下一喜,干脆再次放低身姿,咬咬牙,柔聲道:“公子若要責(zé)罰,就連含春一起責(zé)罰吧!”
柏世仁見含春出面,自己威脅的目的已然達(dá)到,自然見好就收。
他看了看那跪在地上身子瑟瑟發(fā)抖的秋香秋葉,對著那兩人冷聲道:“是嗎?沒想到你們這清荷樓,看來調(diào)教丫鬟的規(guī)矩,也不怎么樣??!幸得這含春姑娘的滋味,還不錯。本公子如今就看在她的份上,先饒了你倆這次!”
那秋香、秋葉聞言,頓時如獲大赦,趕緊磕頭謝罪:“奴婢多謝公子寬宏大量,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柏世仁那好看的眉毛一挑,眼神已經(jīng)如飛刀般橫掃過去,鼻中亦是冷冷哼了一聲,聲音不高,卻滿是不容置辯的責(zé)難:“怎么?饒了你們這次,還想有下一次?!”
見二人傻愣著,柏世仁更是不喜,拂袖背身吐出四字:“還不快滾!”
秋香、秋葉瞧著他前一刻還是猶如春風(fēng)般溫煦的一個儒雅公子,卻瞬間說變臉就變臉,倒是嚇得,連話都不敢說,趕緊曲膝行禮,悄悄迅速溜了出去,向那等候著回話的許媽媽匯報(bào)去了。
含春瞧著那氣場瞬間爆棚的柏公子,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額頭冷汗直冒。
她不自在地挪動了一下身子,卻驀然感覺背上的真絲中衣,已然都已汗?jié)瘢瑳鰶龅刭N在溫潤的肌膚上,特別難受。
她一時無措,悄悄抬眼看了那玉樹臨風(fēng)般站在門口,正打算下樓的柏世仁一眼,不想那柏世仁也正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含春頓時鬧了個面如煮熟的蝦子,不由雙頰飛紅,低頭瞧向自己的足尖。
那柏世仁已是走上前來,一把拉起她的小手,似乎又恢復(fù)了柔情蜜意般,溫聲道:“走吧,跟我一起去許媽媽,或是子安那里。若不是親自去一趟,恐怕你這里不好交代……”
含春恭順地順著柏世仁的牽引,一步步緊跟在他身后,心里卻是百轉(zhuǎn)千回,萬般滋味。
昨夜初見時,那種得遇良人之心,如今已成忐忑不安。這世家公子,溫潤如玉的背后,卻藏著多少張說翻臉就翻臉的面孔啊?
瞧著他瀟灑背影,她突然想起昨夜房中,情意初起之際,自己卻似乎對之后的事,沒了分毫的印象!
可今日凌晨,那些肌膚相親的印象,卻又是如此強(qiáng)烈震撼地刻在自己的腦海中!
含春越想越是心驚膽跳,卻偏生不敢相詢:奇怪,怎會如此?難道是昨晚自己太激動昏迷過去,失了記憶?
含春邊走邊想,一不留神,差點(diǎn)就撞到那柏世仁身上,這才清醒過來,連聲道歉:“呃……含春冒犯公子,請公子責(zé)罰……”
柏世仁轉(zhuǎn)身,嘴角彎彎,卻眼神清朗,并無三分笑意,左手牙扇,一把挑起她的下巴,盯著她微微下垂不敢看向自己的雙眸:“怎么?春兒想什么呢?想得如此入神?”
含春被迫抬眸,對向他無雙的俊顏,心中一慌,居然脫口而出:“公子俊朗……含春仰慕得很……”
柏世仁聞言,嘴角上翹得愈發(fā)厲害,手中牙扇,卻是啪地收回袖中,戲謔道:“春兒的滋味,也是不錯啊……不如,你我重回那冷香居去……不再管它清荷樓破事?”
含春哪里敢接這話,趕緊道:“許媽媽既然一早差了人來,又是楓少爺相邀,說不定正有事找公子呢?公子切勿耽擱了正事要緊……”
柏世仁眼中寒芒快如閃電般一閃而逝,隨即便含笑看了眼那低頭含羞的含春一眼,口中卻是調(diào)笑道:“好!都聽春兒的,正事要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