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蕭和在為眼前的絕境感到無力的時候,臨時營寨外的黑暗之中,傳來了西夏大軍運動的聲響,看來,他們是打算將眼前的這支只剩下幾千余人的宋軍殘部團團包圍起來,以便于最后的決戰(zhàn)。就在這時,軍中傳來了統(tǒng)帥劉平的軍令:令此刻軍中尚在的指揮使以上軍官前往中軍商議要事。于是,蕭和在暫時無法找到柴福的情況之下,只好向輜重營中的另一個都頭交代了幾句。便帶著那一柄自延州城去往慶州就一直帶著的刀,前往中軍商議軍情。
待到蕭和來到臨時的中軍之時,這才發(fā)現(xiàn),那不過是一塊相對平坦的山坡而已。此時的劉平與石元孫二人,臉上身上均被血跡所污,大戰(zhàn)的痕跡在昏暗的火把下顯得更加猙獰。除此之外,最讓蕭和感到意外的是,此刻軍中居然出現(xiàn)了一個西夏人打扮的人,正趾高氣昂的望著在場所有血跡斑斑、精疲力盡的軍士。
“兩位大宋將軍,我大白上國皇帝十分敬佩二位的勇氣。眼下我大軍已經(jīng)你等團團包圍,還望二位將軍為了這滿營的軍士考慮,投降與我大白上皇帝。否則天色一亮,我大軍一到便是玉石俱焚!”蕭和只聽見那西夏人操著一口濃烈的關(guān)中口音,似有威脅的大聲說道。然而話音剛落,便被營中所有的人喝斥。正當現(xiàn)場十分混亂的時候,蕭和卻注意到,一直都一言未發(fā)的劉平緩緩地站起傷痕累累的身體,雙眼堅毅而又平靜的望著那個西夏使者。
蕭和驚訝的發(fā)現(xiàn),劉平如此的眼神,不但讓在場所有義憤填膺的宋軍將士們安靜了下來。似乎也鎮(zhèn)住了剛剛還咄咄逼人的西夏使者。只見后者身體一抖,顯然是打了一個寒戰(zhàn)。
“李元昊世受大宋皇恩,卻不思回報。反而冒天下之大不韙叛宋自立。眼下還敢在我軍面前大放厥詞。來人!將此人帶下去,以他的頭顱來祭奠死去的將士們!”話音剛落,那位西夏使者便在眾人憤怒的眼光下,被劉平的親兵帶了下去,隨后,便傳來了一聲凄慘的嚎叫,然后,一切都歸于平靜。而中軍之中,更是無人發(fā)出聲響。
“眼下的情形想必大家都已經(jīng)知曉,我軍現(xiàn)在只剩下數(shù)千殘兵被西夏李元昊的十萬人馬團團包圍在這方圓不足五里的山丘之上。想必天一亮,西夏人便會發(fā)動攻擊······”說道此處,劉平的眼光之中出現(xiàn)了一絲黯淡。其實,眼前的情形,在場所有的人都十分清楚。他們,除了拼死一戰(zhàn)之外,已經(jīng)沒有任何退路了。
蕭和的心情同樣十分黯淡,他有些不甘心的偷偷掏出外掛手機。上面除了那個鮮紅的感嘆號之外,完全沒有任何變化。正當蕭和以為自己穿越的生涯即將到此為止的時候,只見劉平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從自己的戰(zhàn)甲之中摸出了一串銅錢,然后極為小心的將穿繩打開,一枚一枚的摩挲著。
“蕭指使,你講這些分發(fā)給在場的所有人!”正當蕭和疑惑不解的時候,便聽到劉平有十分平靜的口氣吩咐道。于是蕭和便從劉平的手中接過那一串銅錢,就這火把搖曳的橘黃色火光,蕭和注意到,那一枚枚銅錢之上,均鑄印著“建中通寶”四個大字。不過,這銅錢卻是錢體薄小,隸書體的鑄字也是相當晦漫。顯然是鑄工草率,不是精雕細琢而成。
“建中······這是大宋那位皇帝的年號?”在蕭和的記憶之中,從宋太祖趙匡胤到如今的仁宗皇帝趙禎,似乎都沒有出現(xiàn)過這個年號。于是,帶著不解,蕭和默默地將這些銅錢發(fā)放到每一個軍官的手中。到最后,卻還有大半未曾發(fā)出,蕭和便欲將其送還劉平,卻被他微笑著拒絕了。
“諸位可知這銅錢的來歷么?”劉平撫摸著自己手中的那一枚銅錢問道。然而,卻無人回答他的問題。
“這是我大宋立國之初,西域龜茲國進貢前唐安西大都護郭昕所鑄的銅錢,而這‘建中’,便是當年唐德宗的年號!”劉平看似波瀾不驚的解釋道。而蕭和一聽到郭昕這個名字,便脫口而出道:“鐵血郡王郭昕!”于是,所有人的目光便從劉平的身上轉(zhuǎn)移到了蕭和身上。
“看起來蕭指使知曉這位前唐的西域大都護?”劉平頗為好奇的問道。蕭和見問,便回答道:“略知一二,還望大人指教!”這時,劉平才接著說道:“當年吐蕃人趁著前唐安史之亂急攻安西北庭。而這位鐵血郡王郭昕,卻在外無援軍的情形下獨自支撐西域長達四十多年,數(shù)萬安西軍由青春年少變得皓首蒼髯。最后,全都以身殉國······”劉平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他轉(zhuǎn)過身去,獨自仰望著黑暗的夜空之中。但是,將士們卻聽懂了他的話,這一戰(zhàn),劉平早已經(jīng)抱定了必死的決心!
而蕭和卻是發(fā)現(xiàn),除了必死的信念之外,劉平似乎還有這什么事情瞞著眾人一般。只不過,現(xiàn)在自己的生死尚不可知,哪里還有閑暇去理會這些。于是,在聽完了劉平的一番部署之后,便返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之上。眼下,剩余的宋軍早已被打亂編制。蕭和雖然身為輜重營指使,但眼下也不得不與其他步軍營的軍士們一同直接走上戰(zhàn)場。這是蕭和第一次站立在前線對敵,或許,也是最后一次吧。
隨著東方的天空逐漸亮了起來,被圍困在山頭的宋軍們終于迎來了最后的時刻。而蕭和,也不禁握了握手中的那柄長刀,那柄聯(lián)系著自己后世今生的重要物件。而伴隨著西夏軍的一聲響亮的信炮,只見黑壓壓的西夏騎兵,開始不顧一切的向著土丘之上的臨時營寨而來。而面對如此排山倒海的陣仗,劉平與石元孫二人冷靜的拔出腰間的長刀,同時大聲喝道:“殺!”頓時,刀光劍影,血流成河。
晨光似血,濺落在所有角落,最后的大戰(zhàn),也是悲壯的大戰(zhàn)。所有人都在為能夠活下去而拼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