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話 佐倉杏子的召喚師（下）
“我拒絕！”
杏子還沒來得及問到底這是怎么一回事，她的召喚師——潛逸發(fā)出了義正言辭的拒絕。
這還是杏子第一次聽見他用這么大的嗓門說話。剛見面時，他還是個畏畏縮縮的小伙子，現(xiàn)在居然可以主動站在杏子的前面，對面前的對手喊話，而且對手還是剛才被潛逸稱為“最強”的七人眾成員【攻略之神】。
此刻，潛逸身上穿著的靈衣雖然完全沒有變化，但是對潛逸而言，這件靈衣已經不再是自我保護的防御衣裝，而是勇敢迎敵的戰(zhàn)斗武裝。
廣播另一邊的攻略之神沉默了幾秒，然后才說：
【你曾經協(xié)助過我，你見過我的樣子，你也能免疫我的一部分能力，所以我才要送一個有戰(zhàn)斗經驗、沒有召喚師控制、又是‘善’屬性的Lancer給你當作封口費，只要你能按照一開始的計劃去做，你就可以獲得兩個英雄的力量，一口氣晉升到SS級才不是夢，用強大的實力克服膽小的性格也不難。而且你的【死神】能力很特別，那個Lancer的身體只要不死，不管受到什么傷害，你都不會有事，有這么方便的保命能力，有這么好用的工具人送給你，結果——因為你和她相處太久，不忍心下手了？喂，又是這種俗套的劇情？】
“……”
似乎是故意的，對方把原本的計劃全部抖出來了，身為共犯的潛逸無話可說，這已經是公開處刑了。
潛逸和杏子共處的時間就是“驗貨”的時間，用來檢驗杏子是否合適，但是被攻略之神注意到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左右的時間，認為耗時太久了，就在今天把他們倆召回。
潛逸的罪惡感讓他不敢面向杏子，也不敢抬起頭，內心深處的膽小懦弱又開始束縛他的神經，習慣性地抱住了腦袋，眼神慌亂地轉來轉去，好像正在尋找可以讓他鉆進去的地縫。
但杏子好像沒打算責怪潛逸，站在了他的前面，對那個攻略之神說：
“你這個人有夠惡趣味的啊，因為他不愿服從你那自以為是的安排，所以就坐在那邊嚷嚷，用一堆莫名其妙的話來打壓他，但是從一開始就搞錯了吧——你說要讓他封口，那你才是應該被勒索的一方吧？！不要蹬鼻子上臉爬到我們頭上！”
【沒錯，我擔心潛逸會把我的情報隨便透露出去，所以才會出此計策收買他，找一個需要召喚師的英雄從者送給他就行了。不過呢，利用對手的性格缺陷，把我的劣勢變成優(yōu)勢，這是任何場合都適用的反擊手法，也就是說我只是在自我防衛(wèi)而已，而且我成功了，你應該要夸獎我才對?！?p> 砰！
杏子著裝了一身紅色的連衣裙靈衣，抽出一把比她身高還要高出很多的長槍，她的長槍變成了多截棍的形狀，就像一條身纏烈火的紅蛇，一擊咬碎了掛在墻角上的播音器。
但這是沒用的，被打碎的機器變成了一灘晶藍色的數(shù)據(jù)方塊，很快又重新合在一起，變成了一團蠕動的數(shù)據(jù)線。
潛逸看到這些數(shù)據(jù)線的時候，就好像看見了妖魔鬼怪，眼神變得更加恐懼了，他趕緊大喊：
“不要靠近那些線！Lancer你絕對沒法對付它們！”
“這我當然知道??！”
身為魔法少女的杏子，出自本能地感覺到，觸手是一種很不妙的東西，但她剛想要后退，這些蠕動的線狀物就爆發(fā)出更快的速度，緊緊纏住了杏子的身體。多余的數(shù)據(jù)線爬滿了整個房間，封住了每個出入口。
看似纖細的數(shù)據(jù)線居然擁有超越蝰蛇的怪力，魔力全開的杏子也無法動搖一分一毫，而且它們勒得很緊，只要再用點力，杏子的骨骼就會斷裂。
潛逸剛想使用令咒幫她解圍，在房間的另一個角落出現(xiàn)了新的播音器，攻略之神接著說：
【小心點哦，如果隨便掙扎的話，那些數(shù)據(jù)線會把你分解成原始數(shù)據(jù)，變成虛數(shù)空間的棄置文件。那可不是死亡，而是把你從這個游戲中刪除，丟進不屬于游戲范圍的回收站，任何人都無能為力，別說三發(fā)令咒，三百發(fā)令咒都沒法把你救回來。想試試是潛逸你的令咒更快，還是數(shù)據(jù)分解更快嗎？我無所謂，你可以和我比一比，Lancer是會被瞬間分解，還是留下一半沒有分解干凈的身子，就看你喜歡哪一種了。】
“不管哪一種都只會給她造成永久損傷吧？！這不是你的能力！為什么你能使用蒂塔的力量？！”
【潛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如果你知道的更多，你就不怕我把你們全部滅口嗎？難不成你還覺得，與我為敵，只要靠你剛學會的氣勢就能全身而退？】
聽到這句話，潛逸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但是一想到他和杏子的處境，又向前走了一步。為了鼓勵自己，他硬是挺起了胸膛，雙手抱在胸前，用力咬牙以防止牙齒打顫，直到嘴角不再抽搐，他才終于將翻騰的恐懼平息下來。
潛逸吐出一口氣，口齒清晰地說：
“這些數(shù)據(jù)線正在被你操縱對吧？”
【沒錯，只要我一動手指，你的Lancer就會灰飛煙滅，下一個就輪到你了，說不準在虛數(shù)空間你們還能見面呢?！?p> “你、你真是……你真是個無藥可救的人渣。”
【隨你怎么說，勝利即是正義。等以后別人問起你，我只需要說你被Lancer反殺了就行，我只是用蒂塔的數(shù)據(jù)線幫忙清掃了尸體而已?！?p> “因為你呆在權限最高的資料室里面，所以蒂塔愿意把一部分力量分給你嗎？要用蒂塔賜予你的力量對付我，也就說明，單靠你是沒法殺掉我的吧？因為我的英雄能力——【死神】可以變成靈魂附在別人身上，你的招式對我都是無效的?！?p> 【……你是打算激怒我嗎？】
“反正，在我一開始說出‘拒絕’的時候，我能選擇的大概只有死法了……老實說，我現(xiàn)在還是怕得要命，但我知道，從我拒絕你開始，不管我怎么做，結果都注定了吧，那還不如豁出去得了，干脆趁這個機會跟你攤牌。你就當作是一個膽小鬼被你給嚇得精神失常，失去了理智，才會對七人眾發(fā)起攻擊?！?p> 【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人啊，潛逸，才一個月的時間，你就變得這么讓人討厭了。以前的你可是很容易就被人擺布，你是最不需要防備的同伴，現(xiàn)在翅膀硬了就很讓人頭疼啊。】
“過獎了，我和你相比可差遠了，你從一開始就站在我的終點上——你一直都是這么讓人討厭?！?p> 【……】
“……”
說真的，其實潛逸已經快要嚇跪了。
也許旁人還沒注意到，但潛逸已經可以感受到攻略之神起了殺意。正因為潛逸曾經與他合作過，所以潛逸比其他人更了解【攻略之神】到底是個多么殘忍的召喚師，更了解他的可怕之處，與他為敵是絕不可能全身而退的，即便潛逸的某個技能可以完全免疫攻略之神的能力，他也是個不容小看的對手。
攻略之神坐在資料室內不僅可以得到最高權限的情報獲取能力，連蒂塔的一部分能力都被允許使用，他現(xiàn)在就和持有“刪除角色”權力的管理員差不多。等杏子被數(shù)據(jù)線分解成虛數(shù)數(shù)據(jù)，下一個就輪到潛逸了。
潛逸真的快要撐不住了，為了防止牙齒再次打顫，他現(xiàn)在正輕輕咬著嘴唇內側，嘗到了一點血絲的味道。寒意從背脊竄上他的后腦，身體已經開始止不住地打哆嗦了。
?。▋赏劝l(fā)軟，四肢無力，我這懦弱的老毛病又犯了。明明生物的恐懼都應該出自‘未知’，而我卻對‘已知’的東西感到害怕，這也太不像話了吧……果然我還是沒法正面對抗強者啊……）
為了不讓對方察覺到潛逸的不安，他只能在自己的心里發(fā)出嘆息，故作鎮(zhèn)定地原地不動，可實際上，現(xiàn)在他想要把下垂的眉毛給扳正都得耗盡全力，如果還要他開口說話，恐怕他的聲帶都會失聲，太勉為其難了。
其實，如果潛逸想要自己一個人逃出去，也不會特別困難，但是要他拋棄被數(shù)據(jù)線纏住的杏子，這不可能。
正如剛才攻略之神所說的，如果潛逸強行發(fā)動令咒把杏子救出來，【攻略之神】肯定會發(fā)動數(shù)據(jù)線的數(shù)據(jù)分解能力刪掉杏子的身體，即使杏子可以被救回來，也一定會缺胳膊少腿。被刪除的部分會被認為是“不屬于游戲內容”的部分，是無法被治愈的，不管對誰來說，無法治愈的創(chuàng)傷都不可能是小問題。
所以，想要救出杏子，可不只是“救出來”而已，要保證在數(shù)據(jù)刪除之前把她救回來，那才能算“救”。
那么方法只有一個——讓控制者無法操縱數(shù)據(jù)線。
潛逸悄悄地用附魔的指甲刺入皮膚，用痛覺促使自己打起精神。
他抬起頭對播音器說：
“你還打算用什么手段折磨我們，就快點說出來吧，要是我待會咬舌自盡了可就沒意思了不是嗎？”
【嗯，我正在想，但不管哪一種都太麻煩了，而且我也不是施虐狂，要處理的知情者還是盡早除掉比較好，像這樣痛快地殺掉比較好?！?p> 數(shù)據(jù)線發(fā)出了光芒，潛逸干脆把死馬當活馬醫(yī)了，開始實施他臨時想到的計策：
“等一下！你使用蒂塔的數(shù)據(jù)線，而不使用你的英雄力量，是因為——你的英雄力量已經消失不見了吧？！”
【……】
對于潛逸的荒唐發(fā)言，對方果然停手了，數(shù)據(jù)線及時停了下來，杏子的身體差點遭到刪除分解。
潛逸第二次做出了意料之外的舉動，這讓對方很惱火：
【你到底是想干什么？我的英雄能力當然還在，我現(xiàn)在可是坐在距離蒂塔最近的地方，要是我的力量不在了，我也不可能還能作為七人眾留在這里。我可以告訴你，拖延時間是沒用的，至少在一個小時內都不會有外人進入這里，你什么都做不了?！?p> “但你還是沒有馬上動手，雖然你很自信，可你是個嚴謹過頭的人，你一直都有考慮‘假如沒有干掉所有敵人’的可能性，在敵人徹底咽氣之前，你從不會認為自己有百分之百的勝算，因為這世上不存在不會被打亂的計劃。一開始你沒有直接用數(shù)據(jù)線攻擊我，我現(xiàn)在猜到是為什么了——不是因為你認為我很好對付，所以才把我丟在一邊不管，而是因為我讓你覺得很難對付，所以你才要先對Lancer出手。”
【一派胡言……】
“那你為什么要停下來？如果你真的認為我在胡說八道，就不該停下來聽我的胡言亂語，趁我胡扯的時候把我的Lancer干掉不是更好嗎？因為你就是在擔心‘如果沒能及時處理掉我’的這個問題，擔心我逃出去以后在外面散布對你有害的傳言，即便那個傳言根本是錯誤的，你也會惹上不少麻煩吧。為了百分之百保證你自己的安全，你才打算想一個更好的辦法來把我干掉，給Lancer留下一命還可以當作籌碼。你這個玩弄人命的人渣?！?p> 【……】
對方再次沉默，潛逸很快就知道剛才都說對了，目前的一切都在朝著他的計劃方向進行。不過，關于“英雄能力消失”的那句話，當然是胡扯。
在資料室內的攻略之神用平緩的語氣問：
【你和Lancer的關系很好吧？】
“要說我和Lancer的關系好不好，為了她，我可以與你敵對，你說呢？”
【那就好辦了，我這就可以給你選擇……】
“夠了，我已經賭贏了，這一切全都在我的計算之內，你不用再費心對我怎么樣了，因為我很快就可以逃出去！帶我的Lancer一起平安無事地逃出去！”
潛逸的手上出現(xiàn)一把大鐮刀，吟唱技能——
【靈魂撕裂】！
一道紫色的弧光飛射出去。
潛逸說這么多話，就是為了試探攻略之神能否對他們使用英雄能力，如果可以，那就說明了一件事——在這個房間內，存在著一個連接到資料室的“通道”。
因為資料室是極其嚴格的房間，如果沒有蒂塔的開啟權限，那里就是世界之外的觀測房間，相當于電視機外的高次元世界，也就是“上帝視角”，常規(guī)手段無法進出。因為這座塔的每個房間都會自動生成物質和消除垃圾，所以每個房間之間都是封閉的，資料室也一樣，無論空氣、數(shù)據(jù)、魔力等物質，都需要建立通道，才能在兩個不同的地點傳輸，兩邊對話的時候也一定要有通道來傳輸聲音信號才行。
依照攻略之神的謹慎個性，為了防止其他人入侵到他那邊，他絕不可能安置多個通道，最多只有一個。通過潛逸剛才臨時想到的激將法，成功逼迫攻略之神使用他的英雄能力，確認了一件事——除了聲音，那個通道還可以傳輸?shù)诙N東西——魔術攻擊，否則攻略之神無法使用他的英雄力量攻擊潛逸。
而且他們之間可以對話，也就表明聲音的傳輸是雙向的，魔術攻擊的傳輸方向多半也是相同的，也是雙向傳輸。
也就是說，攻略之神可以對潛逸或杏子施法，那么潛逸丟出的魔術技能也能傳送到攻略之神那邊去！
砰！
攻略之神趕緊破壞了播音器，銷毀了通道，潛逸的刀光打在了墻壁上，被分解成一團無用的廢棄數(shù)據(jù)，像泡沫一樣消失不見了。
兩個房間之間的通道被摧毀了，纏住杏子的數(shù)據(jù)線失去了控制，變得松弛無力，杏子將魔力向外爆發(fā)放出，將它們全部震飛。
接下來是逃亡時間了。
潛逸發(fā)動技能——
【召喚師技能·閃現(xiàn)】！
直接移動到塔外的百米高空中，再發(fā)動一枚令咒，將杏子傳送到身邊。
而杏子被傳送過來的時候，她完全不需要反應的時間，十分默契地抓住了潛逸的手，兩個人從幾百米的空中開始下墜。
“接下來的速度會很快！你快用那招！”
“抱歉，失禮了?！?p> 【夢魘附體】
潛逸吟唱了技能，他的身形化為虛無，鉆進了杏子的背后，與她融為一體。這就是潛逸身為Rider的原因，他可以附在任何人的身上，任何人都可以是他的坐騎。
潛逸已經依附在她的身上，杏子就發(fā)動位移技能——
【命運的果實】
再次爆發(fā)魔力和速度，紅艷的魔力向外溢出，杏子的全身化作了一顆猩紅色的隕星。
落地時一槍轟飛了數(shù)十米范圍的地面，兩腳踩住地面上，依靠慣性向前滑行了很遠的距離，單靠長槍的力量就撕開了將近四十米的市區(qū)地面。再將長槍變形成多截棍的造型，大幅揮舞著，清除了前方的所有障礙，連鋼鐵制作的大卡車都被一切兩斷。
等她的速度穩(wěn)定下來，這才算是安全著陸，順便成功地混入了市區(qū)。
可是到了這里還不能放心，她再向前奔跑，距離黑塔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