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話 銀之鳥⑤
【Dalet(四之彈)】
狂三將段名義的時間倒退至十分鐘前,也就是發(fā)生戰(zhàn)斗之前的時間點,愛麗絲菲爾造成的傷口被消去了,不用擔心生命危險。
“段名義先生,我只能幫你到這里,原本這個任務是不允許任何人插手的,我給你治療已經(jīng)算是破壞規(guī)矩了,剩下的事情只能靠你自己去做?!?p> “任務……果然我又被你們利用了?你們沒時間和能力去管這個濫殺無辜的表子,就讓我替你們收拾爛攤子?!”
“說好聽點其實這也是考驗,如果你連霍比的部下都打不過,更別說要闖入他的大本營。你現(xiàn)在知道了吧,沒有底線和原則的小人本就多到數(shù)不清,得到了二次元的英雄力量后,為所欲為、喪盡天良的惡人就更多了。這個‘愛麗絲菲爾’的召喚師也不過是其中一個,和‘黑山羊’組織的雨軒……她和‘黑山羊’的蜈蚣小姐比起來,還算比較好的了。”
說到某個人的名字時,狂三趕緊改口換了個稱呼,但是段名義并不認識她提到的那個人,所以他不在意狂三為什么要這樣做。
明知道自己被人利用卻無法反抗,還有從愛麗絲菲爾手下連續(xù)逃走三次的屈辱,讓段名義的火氣大漲,厲聲喝道:
“少跟我扯這些!不就是想要我替你們抓住她,等我找到了那家伙(霍比),你們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你們簡直就像是把自己的雜務工作交給劣等生、美名其曰‘鍛煉’的懶鬼老師一樣不要臉!”
“段名義先生,我想指出你這句話里的語病,但這種時候還是想想接下來的打算比較好?!?p> “不用你啰嗦,老子自有想法。如果抓不住那個女人(愛麗絲菲爾),我就想其他辦法去干了霍星,反正不管怎么樣我都不會帶奇兒去的,她指出了十七個地點,大部分都被你們搜過了,但還有幾個沒被排除?!?p> “所以你還打算自己一個人去B市嗎?”
“廢話,如果沒有那個霍星,老子也不用被你們納薩利克這么關注,也不用死掉那么多人!我還只是個學習成績一般、偶爾上街打架、被煩人姐姐開玩笑的一個普通人,根本不用跟你們搞這么多扯蛋玩意,不用害死周邊的這么多人!”
“咳咳,他叫霍比,為什么段名義先生你總是記不住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和這個問題都很重要嗎?只要全部挫骨揚灰不就沒區(qū)別了嗎?”
“我不太懂你在說什么,總之就是不要在意細節(jié)的意思吧?”
“果然還是和有腦子的人說話比較輕松,但你也是納薩利克的走狗,看在你給我這么多次優(yōu)待的份上,我就不再對你說那些難聽的話了。”
段名義留下了這句話,獨自一人走回去了。
即使愛麗絲菲爾給他造成的傷害已經(jīng)被消去,這幾天的連續(xù)戰(zhàn)斗也給他留下了不少傷痕,連他自己都沒發(fā)覺到,他的每一步看上去都是那么吃力,他的背影好像隨時都會不堪重負地癱倒下去。
念在曾經(jīng)是同一陣營的伙伴情誼,狂三挺想伸手幫他一把,可是納薩利克的命令就是不能干涉段名義與霍比的宿命??袢荒苎b作沒看見,鉆進影子里面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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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鐺!
剛鎖上門,段名義就看見了拿著滅火器的奇兒。
兩人互相對視了幾秒,段名義大概猜到什么狀況了,說:
“你……”
“沒錯!我干的!”
“我還什么都沒說!”
“不用擔心,只有最后一道菜出了小問題,其他都在桌子上擺著呢?!?p> “你管這叫‘小’問題?!我家差點被你炸飛到天上去見卡茲了!”
雖然段名義的嘴上是這樣大聲地斥責,但他還是拿起了濕毛巾,極其小小心翼翼地、就像打磨豆腐般把奇兒的臉龐擦干凈,確認她沒有受傷,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再回過頭看看廚房,墻上留下了一大片漆黑的痕跡。艾姐送給他的巧克力就放在旁邊柜子里,估計全都報廢了。本來他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甜食被人糟蹋,但奇兒沒有出事就讓他感到了一種幸運的滿足。對于那些巧克力,他只是嘆一口氣,沒有說什么。
(不對,我怎么可能為她著想,大概是因為剛被愛麗絲菲爾打敗,沒那么多心思去想那些事吧……)
對了,說到那個巧克力,艾姐的事情差點被段名義忘記了。
段名義走到門口,說:
“我去一下隔壁,五分鐘回來。伊卡洛斯,想辦法把墻壁弄干凈,順便收拾一下。”
“欸?名義你又要出去?”
“也就幾分鐘,很快回來。如果有事找我,你就去陽臺叫我,我聽得見,以前艾姐總是那樣喊我起床?!?p> 段名義關上了門,拿出了艾姐家的備用鑰匙,走進她的家門。
艾姐的外表看上去亭亭玉立,可她并不是嬌滴滴的公主,就段名義的視角來說,她的生活習慣可謂是一塌糊涂,只有段名義要去她家里的時候,她才會特地打掃干凈。
客廳茶幾上擺放著一座啤酒罐子組成的金字塔,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酒味和濕氣,如果加上一個煙灰缸,肯定會讓人以為這是某個大叔的居處。
看完的和沒看完的雜志期刊隨便丟在沙發(fā)上,如果不是封面上寫著出版日期,根本不知道該怎么擺放,漫畫書也隨便丟在地上,留下了折角和褶皺,看著就讓人心痛。垃圾桶已經(jīng)滿出來了卻還沒有倒掉,對于有強迫癥的人來說,有點讓人受不了,不,一般人都應該沒法忍受。
其他房間應該也需要整理一下,但是,段名義抽出晚飯時間跑來這里,才不是為了打掃衛(wèi)生(雖然這種事情也挺重要的)。
段名義馬上就要去挑戰(zhàn)霍比了,不知道艾姐何時才會回來,如果段名義要在B市活動很長時間,那么他有必要留下一些信息,比如紙條。本來只要打個電話告訴艾姐就可以了,可他又不想這么做,他現(xiàn)在不想聽見艾姐的聲音,霍比有無數(shù)個比愛麗絲菲爾更加兇惡的部下,他很擔心這是一去不回的旅程,如果聽見了艾姐的聲音,可能他就再也不想去了,相比冰冷的吸血鬼戰(zhàn)場,肯定還是溫暖的家庭更舒適。
可是如果段名義不去干掉霍比,他就會被納薩利克認定為無法貢獻力量的廢物或叛徒,等著他的就是滿門抄斬,和奇兒的家人一樣。
?。▏K,該死的納薩利克……)
為了保護奇兒,為了所有的人,必須干掉霍比,必須下定決心。
為了不讓自己產(chǎn)生留戀,他能想到的辦法就是默默地留下紙條,事情結束之前,雙方互不接觸。
當然了,這么做才不是為了讓艾姐別擔心,只是為了使自己能夠更堅定地前往正確的目標,等完成這場戰(zhàn)斗,以后就不用再糾結這么多煩心事了。他不斷地在心里這樣告誡自己,但是否真的是這樣,他自己也說不清,他也不想去考慮那種事。
“差不多這樣……就可以了吧?”
隨便寫了幾行,段名義謊稱是被韓泠邀請到B市開派對,那個大少爺經(jīng)常邀請段名義和白林去外地游玩,應該不會被艾姐懷疑。
然后把紙條擺放在枕頭上,等艾姐回到家,她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躺在軟乎乎的床墊上,把紙條放在這里最顯眼了。
一切OK,回去嘗嘗奇兒的晚餐手藝吧。
——
鐺!
衣柜里突然發(fā)出聲音,段名義就像警覺的小貓般轉(zhuǎn)過身子。
忽然才想起來,艾姐的衣柜內(nèi)的掛衣桿比較松動,偶爾會脫落,掉下來發(fā)出很響的聲音。
段名義打開柜子,把桿子重新掛上去,順便整理一下艾姐的衣物,整齊地擺放回去?;叵肫饋?,從小開始總是段名義替她整理房間,段名義比她自己更熟悉這些衣服的折疊方式和擺放方法,包括裙子和內(nèi)衣(所以段名義給伊卡洛斯買衣服的時候不需要女生幫忙)。
這樣的姐姐也太糟糕了。
咔嚓
段名義剛關上臥室燈,這次輪到門鎖發(fā)出聲音。從門鎖的聲音判斷,不像是撬鎖的小偷,應該使用了正規(guī)鑰匙,莫非是艾姐回來了。
“我這才剛留下告別的紙條,艾姐就回來了,場面也太尷尬了吧?”
段名義這么吐槽著,剛走出臥室,突然伊卡洛斯發(fā)來通訊:
【Master,您在隔壁嗎?】
段名義接通了耳機,回到臥室里,說:
“哦,伊卡洛斯啊,有什么事直接在陽臺上說啊,我正好在臥室,打開窗戶就能走到那邊。”
【Master,我偵測到一個魔力反應在你附近,請您盡快回避,這個魔力反應是納薩利克記錄在案的召喚師——愛麗絲菲爾?!?p> 晴天霹靂,段名義完全沒料到愛麗絲菲爾會主動追過來,而且還把她引入艾姐的房間!
咔嚓!
門鎖發(fā)出第二次聲音,伴隨著一陣綿長的吱嘎聲,慢慢敞開。
接著,高跟鞋的聲音越來越近了,來者向臥室這邊走來,五米,四米,三米,越來越近了!
段名義趕緊切斷了通訊,趕緊看看附近有沒有能躲起來的地方。
閃現(xiàn)還在冷卻,不可能使用第二次。
從陽臺逃走是來不及了,打開窗戶的聲音一定會被她聽見,如果讓她知道段名義在這附近,她很有可能會炸掉這棟樓,把段名義給逼出來??墒谴驳紫禄蛞录芎竺娴目臻g都不夠,這房間里的藏匿點基本沒有了。
……
踏!
最后,高跟鞋的聲音在臥室門口停住了。
銀色的飄飄長發(fā),遮住整張臉的面具,來者果然是愛麗絲菲爾。
只要利用柔軟又堅韌的銀絲鉆進鎖孔,避免了金屬碰撞的聲音,這樣撬鎖聽上去比正常開鎖還要安靜許多,室內(nèi)的人應該不會懷疑。多虧了二十四小時都在認真警戒的伊卡洛斯,段名義才沒有直接暴露。
躲進衣柜里的段名義憋著呼吸,透過微小的縫隙,觀察外面的情況。如果不被發(fā)現(xiàn)就是最好的結果,他已經(jīng)不再妄想著偷襲取勝。
踏、踏、踏
一步一步地走著,就像蹂躪在段名義的氣管上,緊張得有點喘不過氣。
她從衣柜的門縫前走過,沒有往這邊看一眼,好像沒有注意到的樣子,徑直走向了陽臺那邊。
段名義本想松一口氣,但是擔心吐氣的聲音會被聽見,所以他仍然憋著這一口氣。
嘩啦——
陽臺前的落地窗被推開了,從高跟鞋和地板碰撞的聲音判斷,她現(xiàn)在站在陽臺上。
趁她還沒有回頭,段名義趕緊拿出手機,在靜音狀態(tài)下發(fā)出了一條手寫的消息,命令伊卡洛斯保護奇兒,不能讓她離開房間半步。之后馬上把手機關掉,切斷了所有通訊。
但是段名義還是覺得不夠保險,稍出差錯可能就會爆發(fā)戰(zhàn)斗。于是段名義把面具和衣服從背包里取出來,悄悄地給自己披上偽裝。幸虧他提前整理了衣柜里的東西,否則衣物摩擦的聲音肯定會被聽見。
嘀嘀嘀嘀
起初段名義還以為是自己的手機發(fā)出了振動,然后才意識到是愛麗絲菲爾的通訊器發(fā)出了聲音。
愛麗絲菲爾接聽通訊,隔著面具說:
“先鋒嗎?原來你還活著?”
【死老太婆!為了從那個佐佐木手上逃走,你把炸彈綁在我身上!你殺了我們這邊的兩個人!我現(xiàn)在成了重傷病患!】
“哼,那跟我有什么關系?如果不是你想把我拖下水,我也不會被他們發(fā)現(xiàn),我也用不著把你們丟出去。本來就是你們自己能力不足,又看不慣成功逃掉的我,才會變成這樣,是你們自作自受。不過也是因為這樣,你才能趁亂逃走,難不成你覺得被納薩利克抓走會更好些?”
【死老太婆你現(xiàn)在在哪里?!我要殺了你!】
“老大來電了,我懶得理你?!?p> 【你這……(雜音)……喂,是愛麗絲菲爾嗎?】
“是,Boss?!?p> 【明天的任務你應該很清楚吧?雖然你才剛來沒多久,但是除了一開始就跟在我身邊的‘恩雅’‘香草冰’‘天草’,你是我最信任的部下?!?p> “是,明天我會準時去B市會合?!?p> 【很好,你的決心我很清楚,你能說出來就夠了?!?p> “等等,Boss。”
【說吧。】
“你告訴過我,空條承太郎綁架了我的弟弟,但今天我遇到他了,應該說,中途我們遇到過很多次了,但總覺得情況和我想得不一樣?!?p> 【空條承太郎綁架了你的弟弟,蠱惑了我的好友奇兒,現(xiàn)在投奔于納薩利克,你的弟弟肯定也被他獻給納薩利克當作人質(zhì)或祭品了。我很了解納薩利克的那幫人,他們就是披著英雄外皮的禽獸,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我沒有把真相直接告訴你是希望你不要絕望,就算你的弟弟已經(jīng)變成了尸體和靈魂,我也會為你找回來然后復活的。只要你愿意為我效力,我什么都能做到,不只可以給你無盡的財富,你的弟弟也會永遠陪在你的身邊?!?p> 躲在柜子里的段名義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聲音,但他敢肯定,現(xiàn)在正在和愛麗絲菲爾說話的這個人就是霍比??墒?,這對話的內(nèi)容有大問題,段名義在腦子里懵了好久,不知道是什么情況。
愛麗絲菲爾攻擊空條承太郎,只是為了救走她的弟弟?
空條承太郎綁架人質(zhì),投奔納薩利克,這是人說的話嗎?
肯定是霍比欺騙了愛麗絲菲爾,她也是被利用的一枚棋子,和段名義的處境差不多。原來雙方是同病相憐。
這種事情確實很讓人吃驚,可是和接下來的一幕相比,還不算什么,應該說,接下來的一幕讓段名義感受到了心臟停跳、大腦宕機的震撼——
“錢財什么的無所謂,只要能救回我的弟弟,我什么都愿意做??諚l承太郎把我弟弟交給了納薩利克,這是我的錯,如果我早一點下狠手干掉他,就不用勞煩您和納薩利克交涉,原本只要干掉空條承太郎就可以解決的問題,被鬧得這么大……”
【不要緊,納薩利克和我本就有一段淵源,這不過是把決戰(zhàn)的時機給提前了一點,這不是你的錯,你只是剛好成為了導火線?!?p> “是,謝謝您的原諒,Boss,明天我一定會全力協(xié)助您。”
愛麗絲菲爾解除了靈衣的形態(tài),銀色長發(fā)變成了東方人獨有的烏黑色。
她解開了面具,慢慢摘下來,發(fā)出了她本來的聲音:
“您知道的,我從不失敗?!?p> 摘下面具的艾姐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