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話 天文學(xué)④
“呼……呼……呼……”
呼吸好沉重。
奇兒每次吸入一口空氣，那點氧氣好像就成為了助燃劑，過載的體內(nèi)裝置就像復(fù)燃的火星，發(fā)出灼熱的刺痛。如果她撕開衣服，說不定能看見燒紅的零件輪廓。
現(xiàn)在奇兒跟著平民們走進了應(yīng)急通道，正在前往另一個避難所。
本來，避難所的本質(zhì)就是“提供生存的空間”。每隔五米左右就能看見灑水器和滅火器，還有自動運作的泄洪排水口，連防火和防水措施都這么嚴密，這里絕對不缺食物和醫(yī)療物資，可是奇兒不信任納薩利克。她相信貞德她們的“善”，但是不相信納薩利克這個組織，寧愿死撐著，也不可能會接受他們的治療，誰知道他們拿來的是生理鹽水和血包，還是大眾毒藥氰化物。
所以奇兒戴上了兜帽，捂著衣服，非常低調(diào)地混在人群中。
話說回來，不知道納薩利克為什么要建造這么結(jié)實的防御營地，要不是香草冰的空間削除能力，應(yīng)該沒人可以攻破這么厚實的防御壁。就“霍比可能發(fā)動突襲”這點來看，納薩利克的措施明顯過頭了，這些避難所明顯是為了抵御更強的某些怪物。但奇兒不認為這種事情和她有關(guān)系，所以沒想那么多。
可能是因為納薩利克的調(diào)查還不夠充足，沒有料到香草冰會出現(xiàn)在這里，所以才會出現(xiàn)這種防御漏洞，連保護平民的工作都要交給臨時路過的貞德她們，可見香草冰這個角色處于納薩利克的預(yù)料之外。不過僅僅是納薩利克沒有考慮到“空間入侵”的情況罷了，要論武力和智力，還是納薩利克強得多，香草冰只是鉆了個空子，就像從門縫鉆進來的蚊子，鬧不出什么大事。
估計這個時候，香草冰已經(jīng)被伊卡洛斯干掉了吧。
正當奇兒這么想的時候，她的頭頂上出現(xiàn)了一個蟲洞——
咚！
幸虧她躲得快，才沒有被墜落的人影和鎧甲碎片給擊中。
鎧甲的碎片？
定睛一看，剛才還在保護奇兒的貞德就躺在眼前。她的身體鮮血淋漓，高潔的圣女盔甲被殘忍地撕成了碎片，連頭上的M字形護額都布滿了裂痕。
而現(xiàn)在踩在她身上的人，就是香草冰。他的傷勢極其嚴重，如果說他現(xiàn)在是一具行走的死尸都不奇怪，可是他的眼中仍然燃燒著猛烈的生命之火，不需要對視都能感受到異?？膳碌纳?。
他拖著殘破不堪的身體，說：
“【蟲洞穿梭】本身就是一個傷害技能，初始威力連一只蛆蟲都殺不死，但我經(jīng)歷過的修行是你們遠遠不及的，現(xiàn)在我的蟲洞就是一座絞肉機。擅自進入的人都會受到它的傷害，要不是因為你的【對魔力】等級很高，免疫了大部分傷害，你已經(jīng)滾回英靈殿了，貞德。”
然后，他的眼睛轉(zhuǎn)向奇兒。
奇兒感到難以置信，雖然她曾經(jīng)在霍比身邊工作了很久，和香草冰見過幾次面，甚至還在魔術(shù)研究的方面聊過幾句話，但她從未想到，香草冰是這么危險且可怕的敵人。
可是，香草冰剛走一步，就感覺腳步被絆住了。
貞德氣若游絲，唯有手腕緊緊地抓住了香草冰的腳踝。她眼中的正義與圣潔，是肉眼可見的，只要還剩一口氣，就不會眼睜睜看著其他人被殺害。
但是，看著她這種眼神，香草冰反而感到作嘔：
“少給我裝清高了，你們這些偽善者！”
他想要踢開貞德，可是在他做出動作之前，奇兒已經(jīng)繞到了他的身后——
嗞——！
附帶電流的手刀沒能命中，香草冰做出了非常專業(yè)的格擋招式，推開了奇兒的手，一掌擊中了奇兒的肩膀。他特別瞄準了機械損壞的部位，線路被打亂，燒熔的機械部件徹底斷裂，好像在體內(nèi)引爆了一顆炸藥的感覺。奇兒的某些骨骼替換成了合金骨架，不易斷裂，更容易傳導(dǎo)熱量，皮膚都泛起了熔巖般的可怕裂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就知道奇兒你會趁機偷襲。我的脾氣不太好，但我在生氣的時候也能保持清醒，每時每刻我都能記住我該干什么，我絕對不會被情緒蒙蔽雙眼?！?p> “是……我知道……你肯定能擋住……這一招……如果……你還有兩只手，我絕對不會冒險這么干……”
奇兒一字一句地說著，然后使用另一只手揮出大劍。
香草冰本想對這種小伎倆嗤之以鼻，這個距離下他可以徒手劈掉奇兒的脖子，卻沒想到——他的手臂僵住了！剛才觸碰到奇兒的時候，被她的電流給麻痹了嗎？！
他的腳還被貞德緊緊抓著，不能隨意移動，只好再發(fā)動技能——
【蟲洞穿梭】！
然而這也在奇兒的預(yù)料之內(nèi)：
“我就知道你會用這一招！”
【召喚師技能·繳械】！
這是絕對壓制的控制系技能，香草冰的蟲洞才剛打開，就被迫關(guān)上了，他還站在原地，等著奇兒的大劍揮過來。手臂還需要幾秒才能擺脫麻痹，左腳被貞德抓住了，香草冰還被【繳械】給封鎖了行動，只能站在這里等著決出勝負。
才怪呢。
【召喚師技能·清醒】！
鐺！
香草冰及時解除了繳械的效果，可剩下的時間已經(jīng)來不及施法了，他只好騰出右腳，向上踢飛了奇兒的劍。
咚！
然后他再使出高難度的二段單腿踢，把奇兒踹飛出去，再吟唱技能【空間裂隙】，對貞德伸出魔爪。
——
【Hippogriff（非世間所存之幻馬）】！
伴隨著一陣閃說的光芒，阿斯托爾福的駿鷹出現(xiàn)在眾人的上空。
這是阿斯托爾福的王牌寶具。他的坐騎“駿鷹”是誕生于“獅鷲”與母馬之間的產(chǎn)物，是“不該存在”的幻獸，等級僅次于神代的獅鷲。擁有極高的飛行時速，單純的沖撞傷害也能匹敵A級的物理攻擊，搭配阿斯托爾福的兵器，可以發(fā)揮出更可怕的突擊效果。
可是，這個寶具并非突擊招式，而是“次元跳躍”。駿鷹本是“不該存在”的幻獸，使用這個招式后，駿鷹會立刻回到它本該生存的幻獸世界，但駿鷹背上的“乘騎者”是已經(jīng)勘定的存在概念，因此會把駿鷹拉回到現(xiàn)世。故此，這個招式的表現(xiàn)效果就是“極短時間”的空間移動，不會被任何方式阻攔，只要連續(xù)使用，即可在空間內(nèi)任意移動，可謂是“絕對無法阻擋的前進方式”。
妮姆芙算出了香草冰的蟲洞轉(zhuǎn)移坐標，經(jīng)過了幾次跳躍，阿斯托爾福帶著她們來到了這里。
香草冰利用蟲洞擺脫他們，卻不料他們也有空間轉(zhuǎn)移的能力，香草冰白白浪費了蟲洞的魔力消耗，只不過是換了個戰(zhàn)場罷了。
阿斯托爾福翻開了魔術(shù)之書，第二次吟唱它的名字——
【Casseur de Logistille（破卻宣言）】！
貞德與香草冰之間立刻出現(xiàn)了一座書頁編織的光之壁，擋住了香草冰的空間削除。
嘶——！
身負重傷的駿鷹向前一撞，把香草冰從貞德身邊撞飛，在遠處的墻上留下了一塊淺淺的凹陷。駿鷹的這一擊威力足以摧毀天空花園的護城炮臺，因為它的左翼受到了重傷，現(xiàn)在的威力連五分之一都沒有，但香草冰的肉身之軀也不可能承受這等傷害，不可能還有完整的肋骨。
伊卡洛斯和妮姆芙圍在香草冰的兩邊，分別使用追蹤導(dǎo)彈和粒子波。
只要這不到一米的距離，香草冰就能殺死貞德，都走到這一步了，阿斯托爾福還要來攪局，他的火氣頓時冒上來了。
【召喚師技能·秘法術(shù)】！
他給自己大量回復(fù)法力值，一看就知道，他打算火力全開了。
嗖！
在奇兒說出“小心”之前，他已經(jīng)穿越了蟲洞，躲過了伊卡洛斯和妮姆芙的火力壓制，然后使用【空間裂隙】一擊貫穿了駿鷹的下腹，留下了巨大的空洞。
駿鷹終于沒能承受傷痛，發(fā)出一聲尖利的哀嚎，最終變成了消逝的光芒。對于英靈而言，這意味著“死”。
阿斯托爾福失去了作戰(zhàn)用的坐騎，也是陪伴多年、親密無間的伙伴，想必他此刻的心情是無比沉重的，但是他沒有沉浸于傷痛，他很快舉起了長槍，對香草冰使出了異常迅速的突刺攻擊。
嗖！
香草冰又鉆進了蟲洞，從阿斯托爾福的身后出現(xiàn)，一腳把他踢飛到地板上去?？墒窍悴荼@么做才不是為了背襲阿斯托爾福，而是為了把阿斯托爾福當作踏板，沖向遠處的妮姆芙。只要干掉了善于干擾的妮姆芙，殺掉其他人簡直易如反掌。
這次香草冰沒有惜舍魔力，幾乎沒有間隙地投射出大量引力彈，成群的黑洞從正面逼近了妮姆芙。
阿斯托爾福和貞德都已經(jīng)喪失了戰(zhàn)斗能力，主輸出的伊卡洛斯沒有保護隊友的輔助招式，沒有修復(fù)翅膀的妮姆芙現(xiàn)在自身難保。
就在這時——
嗖！
奇兒的大劍飛過來了。
不是瞄準香草冰，也不是瞄準妮姆芙，也不是瞄準引力彈，她沒有瞄準任何一個物體，看起來就像是朝空白處丟出了無效的技能。
如果奇兒把這把劍當作釋放電擊的媒介，她的電力會被引力彈全部吸走，不可能傷到香草冰。如果奇兒又想通過電荷來控制這些引力彈，那么香草冰會在第一時間消除它們，再釋放一波新的引力彈，奇兒只會白白浪費電力和所剩無幾的體力。
香草冰有點想發(fā)笑了，帶著嘲諷的嘴臉說：
“你變了，奇兒。以前的你向來都是見死不救，只要多走幾步就能挽救的生命，你也不屑一顧，一心一意只有復(fù)仇的執(zhí)念，那份值得欽佩的執(zhí)念！但是現(xiàn)在你不僅放棄了你唯一的驕傲，還要和這些殺害了你父母和愛人的幫兇們同流合污！為了救人而一時心急，把你的武器——同時也是心臟的寶具【少女貞節(jié)】丟向我這湮滅的星空，要么揮空，要么自我毀滅！現(xiàn)在的你就算死了沒有任何光彩可言！”
奇兒只是慢慢吐出幾個字：
“你的物理學(xué)，肯定很糟糕吧……？”
說到這里，香草冰的笑顏漸漸消失了。
他知道，奇兒是個理性的人，從來不會考慮“概率”這種飄忽不定的東西，她考慮的都是結(jié)果。當奇兒露出這個自信的微笑時，她一定做好了走向勝利的打算，并且正在執(zhí)行中。
在香草冰搞清她的目的之前，奇兒又做了一種迷惑行為，她對伊卡洛斯大聲喊道：
“伊卡洛斯，向我這邊開火！”
“Master（段名義）的命令是保護你。”
“少廢話！控制范圍，在不傷到我的前提下，朝我開火！”
“……明白?！?p> 伊卡洛斯好像明白了什么，居然答應(yīng)了這么無理的請求。
香草冰做好了隨時鉆進蟲洞的預(yù)備工作，說：
“奇兒，如果你是想用劍轉(zhuǎn)移我的注意力，讓伊卡洛斯趁機攻擊我，那么我告訴你，命中率只會是零?！?p> “我都讓她朝我開火了，怎么可能會做那種多余的事？”
“如果你是想……”
“先聽我好好說完吧，劣等生……當一個物體從星體表面路過的時候，它的移動速度和距離決定了它是否會墜落到星體上。如果它能從星體表面的引力中逃逸出去，那么結(jié)果就是它不會墜落到星體上，只會改變‘飛行方向’。有些隕石與地球擦肩而過，之后會改變飛行方向，就是這樣的原理?！?p> “……難不成？！”
香草冰趕緊回望一眼，果不其然——奇兒丟出的那把劍受到了引力彈的吸引，卻因為距離較遠，大劍沒有被拉進引力彈的破壞范圍內(nèi)，僅僅是繞著引力彈改變了飛行軌道。
香草冰停止攻擊妮姆芙，改變了引力彈的排列順序和陣型分布。他不打算閃避，只要用這些引力彈碰上了那把劍，奇兒的心臟就會被黑洞引力給吞噬干凈。
可事實上奇兒更勝一籌，她在手上附著電流，利用電磁鐵的方式控制大劍的飛行方向。原本奇兒的剩余電力已經(jīng)不足以驅(qū)動大劍，但香草冰的引力彈就像木偶戲的掛線，在空中牽著大劍，奇兒只需要輕輕一推，就能完美掌控大劍的飛行軌跡。
經(jīng)過了短短數(shù)秒的計算與飛行，最后大劍終于要刺中香草冰了。
他只好在心中承認，奇兒的物理學(xué)打敗了他，但是這不代表他會就此認輸，他現(xiàn)在就展開蟲洞，躲過這一劍，從背后殺死奇兒！懶得管那么多！
嗞——
突然，一股電流遍及了他的全身，這算不上是強力的電擊，但他的身體變得麻木僵硬，無法吟唱技能，無法打開蟲洞。
奇兒的遠程電擊？！
不，這不可能！這個距離超出她的射程了！她是怎么做到的？！
等等，為什么空氣中會有水？下雨了？
不，這是引發(fā)火災(zāi)時才會啟動的灑水滅火器，只要遇到煙霧和高溫就會觸發(fā)運作，避難所的通道內(nèi)到處都有這種東西！所以奇兒才要命令伊卡洛斯向她攻擊！就是為了利用導(dǎo)彈爆炸產(chǎn)生的熱空氣和煙霧，啟動這些灑水器，增加環(huán)境濕度，再利用非純凈水的導(dǎo)電性，增加她的電擊射程！
這點程度的電擊只會引起輕微麻痹，不會導(dǎo)致生命危險，所以她才不怕誤傷貞德和阿斯托爾福！
等這招生效，困住了香草冰的身體動作，再用大劍一擊必殺！
這些都在她的計算之內(nèi)！
——
哧！
終于，劍刃刺穿了香草冰的身體，凡是看見這樣的重傷，都不會認為他還能再站起來。
可是奇兒覺得這樣還不夠，沒有徹底補刀還不能算作勝利，于是她沖上前去，兩掌按在香草冰的胸口上，將全身剩余的電力凝聚在一起，準備釋放最后的電擊。
“香草冰，給我記清楚了，我這樣拼命地和你戰(zhàn)斗，才不是為了救下這幫多管閑事的蠢貨（貞德等人）！我只是為了打敗你，現(xiàn)在是打敗你的最好時機，所以我才這樣做！我要從你的攻擊下救走她們，那只是順手而已！別給我搞錯了，少給我扣上‘納薩利克同伙’的帽子！”
轟——！
這是最后的電擊脈沖，稱不上電閃雷鳴，但這是決定性的一擊。
香草冰的心臟，就此停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