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話 改寫劇本
天王洲學(xué)校，某個地方。
穹頂是破碎的。
從上至下，都不像是一所學(xué)校里該有的白石高墻。唯二的顏色，就是缺乏陽光的陰影。
在最底部，地板依舊是大量的白色，只有中間區(qū)域有一小塊可以勉強稱作是花園的小地方。櫻滿集與楪祈坐于草地中央，環(huán)身周邊是靜如鏡面的積水，四面各有一條狹小的棧道，可以隨時進出，同樣也鋪滿了綠色的尖草，與紫盈盈的花。
花朵的顏色不算鮮艷，但在顏色單調(diào)且陰暗的這個地方，卻是鮮有的生機與色彩。
櫻滿集卻與這些花朵不一樣，沉甸甸地垂下腦袋，無精打采的表情，還有說話的口氣也是一樣無力。
若不是這里只有他和楪祈二人，沒有人知道他正在對誰說話：
“大家都認為我是個人性草率的人吧?！?p> 楪祈沒有動作，只是用那雙純凈的眼睛關(guān)注著櫻滿集，說：
“痛苦嗎，集？”
櫻滿集沒有直接回答是否痛苦，如同辯解道：
“不是為了受人愛戴，我才要做這些事，都是為了讓大家平安活下去，所以我不能半途而廢，不然的話，祭……祭的犧牲，會變得毫無意義?！?p> 原來他是明白的，作為國王，采用了等級區(qū)分的制度來統(tǒng)治這座學(xué)校，那是連他自己都感到厭惡的王道?？墒撬裁靼椎?，這座學(xué)校的誕生，以及身邊各位NPC，乃至空氣彌漫的默示錄病毒，都是因為櫻滿集出現(xiàn)在次元戰(zhàn)爭，從而導(dǎo)致了連鎖召喚，把這些事物都召喚出來了。熟悉的校友們與故土都被重現(xiàn)于世，這是人生重來的大好機會，絕對不要屈服于現(xiàn)實。
最初還想保持最初的秩序，與大家好好相處的……本來一切都好好的。
櫻滿集努力地維持著與原作不同的現(xiàn)狀，刻意避免了與原作中相同的事情/悲劇發(fā)生，本來一切都好好的。
櫻滿集的好友“校條祭”又一次喪命了，就像原作故事中那樣，又是因為一群不想跟隨團隊、擅自跑去校外與新宿英雄們作對的家伙，校條祭出于好意，聽從了他們的盲目指揮，在敵人視野下跑去修理早就報廢的載具，被無情的炮彈給淹沒了。只剩下她專屬的繃帶void的幾截斷帶，連尸首都沒有找到。
果然啊，不管哪個世界，都需要一定程度的秩序。
而這個秩序，就掌握在持有王之力的櫻滿集手里，秩序要由強者掌握才有用處。
可是……
短短的時間，居然還發(fā)生了那么多意料之外的事。
不只有校條祭，寒川谷尋，筱宮綾瀨，鶇……大家都……
“嗚……為什么……”
似乎回想起了某些極度悲傷的事情，櫻滿集簡直要崩潰了，身體都要支撐不住，還是多虧了楪祈的攙扶，他才沒有趴在地上痛哭。楪祈的手令他找回了支撐感，意識到自己還活著，沒有與同伴們陷入相同的地獄。
櫻滿集故作堅強，沒有擦去即將盈眶而出的眼淚，就像眼盲的人抓住了黑暗中的光芒，說：
“有祈在的話就好了，只要祈還在……”
在櫻滿集看不見的角度，楪祈那邊傳來了似有似無的回應(yīng)：
“有我就好了嗎？”
“……呃？！”
聽見楪祈的回答，櫻滿集稍稍愣了一下，才發(fā)出了短促的驚呼，猛地抬頭。
誤以為自己又陷入了命運的漩渦，又要重演當(dāng)年的悲劇。
可是他所看見的只有楪祈那無知的表情，還有依舊純凈的雙眼，并眨了眨眼睛，不明白櫻滿集在恐懼什么。仿佛她都沒有意識到剛才開口說了什么，確切地說，楪祈確實沒有回答，那句話其實是櫻滿集的幻聽。
是啊，櫻滿集差點又搞錯了，這個世界沒有櫻滿真名，楪祈就是楪祈。她與櫻滿集的靈基甚至是相連狀態(tài)，他們是被系統(tǒng)認定為一體的英雄，不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或贗品。
但是，剛聽見的那句話，櫻滿集不認為是幻聽而已，又是來自哪里的聲音呢？
對了，自從來到次元戰(zhàn)爭的世界，不只有幻聽，肉眼可見的幻覺也是越來越多了。
櫻滿集逐漸地分不清楚，自己看過原作的劇本，一直希望不要再犯原作的那些錯誤與犧牲，可大家還是走上了死亡的道路，會不會也是這些幻聽與幻覺的作祟？
嘀！嘀！嘀！
靜謐的環(huán)境中，發(fā)出了第三者的聲音。通常沒有發(fā)生緊急情況，大家是不會直接聯(lián)系櫻滿集的，都交給A級以下的成員去指揮。
櫻滿集能理解，這就是“緊急狀況”。
接通了對方的聯(lián)絡(luò)，先聽見了對方帶有歉意的聲音：
“對不起，會長！”
這真是多余的招呼，但是櫻滿集的摯友“寒川谷尋”在世的時候，他非常強調(diào)級別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包括等級制度也是他提出的，大家對櫻滿集都要畢恭畢敬，一點點小失誤也可能招來處分。
寒川已經(jīng)不在了，櫻滿集也就不再強調(diào)制度要如何調(diào)整，光是維持現(xiàn)狀就十分勉強，這點程度的煩惱就忍忍吧。
櫻滿集還沒有從負面的情緒中振作起來，還沒有詢問對方為什么要突然聯(lián)絡(luò)，對方先急匆匆地回答：
“新宿Caster那邊派來的奸細，還有被抓的那個葬儀社成員，他們兩個都越獄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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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沿著偏僻的小道行走，也能聽得很清楚，校內(nèi)各處響起了奇怪的警報聲。
先前在碼頭被逮捕的黃發(fā)青年，他就是大家口中描述的“葬儀社成員”。
此時此刻，越獄的他正在天王洲學(xué)校里的某處奔跑。雖然有些過分，他用拳頭打倒了看守禁閉室的幾個學(xué)生，感覺也沒有什么了不起的，看守禁閉室的軍力也就這么點程度罷了。正當(dāng)他以為櫻滿集建立的國度只是徒有其表時，沒想到還有一定程度的秩序，越獄至今才幾分鐘而已，就能聽見各處動員的腳步聲了。
自從櫻滿集離開了葬儀社，很少再看見這么多人一起行動的畫面。
他躲避著學(xué)生們的腳步聲與搜捕的視線，躲在安靜的角落里對通訊器說：
“亞里沙她們現(xiàn)在還留在宿舍里？”
“是呀……真是的，要行動的話，不要擅作主張啊。”
“要騙過敵人，就要先騙過自己！”
“騙過我們之后，你想怎么辦？都是你，我們這邊變得一團糟了?！?p> 轟！
隔著通訊器都能聽見另一邊有爆炸的聲音，戰(zhàn)斗還沒開始呢。多半是某些學(xué)生笨手笨腳，沒想到越獄事件就發(fā)生在身邊，不小心摔壞了幾樣重要的東西。
更何況，正在與他聯(lián)絡(luò)的這個聲音，來自一個名叫鶇的少女。她也是葬儀社的成員，早就混入了櫻滿集的學(xué)校充當(dāng)臥底工作，大部分時候在廚房里剝土豆。廚房里可到處都是危險品。
不過，當(dāng)鶇聽說了曾同屬于葬儀社的黃毛青年也來訪了新宿區(qū)，而且被櫻滿集給逮捕了，才打破了老老實實的后廚形象，協(xié)助青年越獄逃生。全程下來，黃毛青年都沒有親眼見過她，只能隔著通訊器相互照應(yīng)，應(yīng)該不會有假，在原作里，鶇大多時候也是隔著設(shè)備與大家語音通訊，戰(zhàn)斗期間幾乎不會見面。
黃毛青年正在感慨，葬儀社的隊友真可靠時，鶇接著說：
“我會盡量處理好亞里沙那邊，阿爾戈你只管去體育館等待和她會合?！?p> “你怎么辦？集知道你在這里，也知道你會更偏心于我們葬儀社，如果我逃走了，你肯定要被處罰的。”
“不用擔(dān)心，我早就給自己留下后路了。”
“不愧是你?！?p> 黃毛青年躲在隱蔽處，向外面探頭望去。
正在搜查的學(xué)生們已經(jīng)不在了，于是青年從隱蔽處現(xiàn)身，繼續(xù)往前奔跑。
只要能找到那位名叫“供奉院亞里沙”的女孩——她也是櫻滿集的同校朋友，雖然曾經(jīng)與櫻滿集合作，并愿意讓櫻滿集使用她的void，但現(xiàn)在櫻滿集的王道令她極其反對，不少次組織人手，企圖暗中謀反。可惜櫻滿集作為次元戰(zhàn)爭的英雄，與原作的櫻滿集略有不同，早就看過了原作劇本，早已一手遮天，亞里沙的小聰明不會起作用。
如果黃毛青年猜得沒錯，亞里沙一定被櫻滿集禁閉在自己的宿舍房間里，但現(xiàn)在差不多也該動動腦筋，想辦法逃出去了。只要在體育館找到她，還有希望逃出生天。
奔跑的途中，青年嘴里念叨著：
“還是變成了這樣啊……”
“你是指什么？”
“我是說集，還有小楪祈，我們大家都在次元戰(zhàn)爭重生了，本該團結(jié)一心，好好把握這第二次生命，他們還是鬧出了這些茬子?！?p> “唉聲嘆氣也沒有用?！?p> “我知道啊，只是隨口抱怨一下，體育館的方向在哪邊？”
與此同時，學(xué)校的另一邊——
櫻滿集還沒有收到成功逮捕越獄犯的消息，甚至都沒有找到他們兩人的蹤跡——
第一位，是葬儀社的成員，阿爾戈。
第二位，是來自新宿Caster勢力的逃難者，召喚師白林，多半是奸細。
其實就算找到他們二位，能否逮捕也是個問題。只有王之力才能幫助各位學(xué)生NPC取出void，如果沒有void作為武器，他們不過只是生活在高科技時代的學(xué)生而已，沒有體驗過真刀實槍，在緊急情況下，能夠組織的行動十分有限。
因為寒川等人都不在了，面對這種嚴(yán)重危害秩序的越獄行為，櫻滿集通過電腦親自指揮學(xué)生們。
將各個部隊的行動目標(biāo)，都標(biāo)記在平板電腦的各處，并用語音與各方通訊：
“……最后，對親衛(wèi)隊通信，犯人在逃跑中，盡快逮捕！”
下令之后，不需要等待對方回應(yīng)，櫻滿集關(guān)掉了電腦，轉(zhuǎn)身與身邊偶遇的幾位同伴們搭話。
命令道：
“祈，去供奉院亞里沙的房間，阿爾戈可能要去和她接觸。剩下的你們幾個，都去搜索第二校舍。”
大部分學(xué)生都加入了搜查，楪祈暫時與櫻滿集分頭行動，櫻滿集去第三條路。
雖然說不清楚，可櫻滿集好像知道，在某個地方一定能找到他想要的目標(biāo)。
?。ㄎ乙呀?jīng)盡力去做了，盡力抵抗原作中早已經(jīng)歷過一次的悲哀命運，我已經(jīng)盡力去抵抗了……）
櫻滿集的身體越來越機械，腦子亂糟糟的一片。
?。ㄟ@樣就不會再犯了吧，■■■？）
記憶里空無一人，全是亂碼。
并呼喊著連他自己都不認識的名字。
——
“呀啊——！”
遠處一聲驚呼，櫻滿集才回過神來，恰好就在附近，趕緊跑去看看。
剛找到聲音的來源，櫻滿集看見了幾個相貌非凡的美少女。
一時間沒認出她們是誰，但確實穿著合身的校服，是校內(nèi)的人。其中一人摔倒在地上，大概是因為被黃毛青年頂撞了，沒能抓住他，才會發(fā)出剛才的驚叫。
不過櫻滿集更在意自己內(nèi)部的秩序，問幾位陌生的少女：
“你們……也加入了親衛(wèi)隊？”
這地方是親衛(wèi)隊的搜查范圍，那么她們應(yīng)該是親衛(wèi)隊的人。
櫻滿集的記憶里不存在這幾位美少女，估計又是寒川的安排。寒川在世的時候，每當(dāng)櫻滿集查看名冊的時候，總是有巨大的人員變動。
（他就像是三國時代的諸葛亮，把什么事情都處理好了，我只管照辦就好……我卻像是閱讀出師表的劉禪。）
可能是次元戰(zhàn)爭的影響，不該屬于他的知識范圍的吐槽也出現(xiàn)了。
（自己評價自己，這樣真怪。）
櫻滿集還沒有開口問，那個黃毛青年在什么地方，其中一個紅色雙馬尾的女孩指向一邊：
“體育館那邊！”
體育館？
體育館！
阿爾戈逃向了體育館嗎？
怎么又是與原作一模一樣的劇情？！
櫻滿集顧不上那么多了，率先奔向了體育館的方向，并對身后的親衛(wèi)隊女孩們發(fā)號施令：
“跟上我！”
——
我已經(jīng)盡力了，我已經(jīng)盡全力去抵抗命運了。
可是為什么還是一遍又一遍，重蹈著原來的悲劇呢？
但我不能為了打破命運而放著眼前的失序不管。
這樣做，大家都可以活下來吧？
沒有錯吧？
潘多拉！
——
潘多拉，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