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話 并不光明的未來
“還是聯(lián)系不上啊……”
白林沮喪地垂下腦袋,因為他多次使用了主從契約的專屬聯(lián)絡通道,還是無法聯(lián)系黑貞。
站在高高的樓頂天臺,倚靠著邊緣的圍欄,望向這片快要看膩的城市,雖然遍地都是霓虹燈,卻像一頭活生生的黑暗巨獸。
距離“公開次元戰(zhàn)爭的真相”的會議結(jié)束已有一個小時,大家都成為了真相知情者,都是泄露機密的違規(guī)玩家。估計Ruler已經(jīng)更新了游戲系統(tǒng)內(nèi)的玩家信息,現(xiàn)在包括白林在內(nèi),大家都被列為通緝犯的名列當中。
目前新宿區(qū)內(nèi)至少有兩個七人眾成員(君莫笑和召喚師魯諾·巴納)正在活動。白林等人的通緝等級不高,暫時可以把天壤隊當作擋箭牌,吸引七人眾的注意力,但是這種做法無法長久,天壤隊沒有那么好對付,要是七人眾長期未能消滅天壤隊,說不定七人眾會開始瞄準低級通緝犯。最糟糕的情況是,站在七人眾身邊的惡人格雨軒,她可能主動要求七人眾捕捉白林。
唉,黑貞沒有歸隊,白林花光了令咒(只需一枚令咒可以命令黑貞瞬間移動,回到這里),五河琴里的戰(zhàn)艦也在自動修復中,幾小時內(nèi)是走不出新宿區(qū)的。
“……”
回想起惡雨軒,白林的心里泛起一絲漣漪。
手指不由自主地放在嘴唇上,回憶起那份觸感。
……被惡雨軒壓在地上時,與她的嘴唇相觸時,那份觸感。
明明在一個月前,優(yōu)格也吻過白林的嘴唇,更別說那還是白林第一次和女孩子那般接觸,可當時白林心中情緒的涌動,卻遠遠不如惡雨軒這次帶來的那么深沉。
“因為……她是雨軒嗎?”
因為對方頂著一張雨軒的臉,所以無法忘記這個吻嗎?
桐人一直站在旁邊,把吃剩的熱狗包裝紙丟出圍欄外,沿著夜晚的強風,飄向黑暗的角落。
桐人擦擦嘴角,說:
“Master,你有心上人嗎?”
“嗯,有……個錘子啊!”
白林差點脫口說出來了,中途急轉(zhuǎn)語氣,否定了自己心里把這個吻定義為戀情的假設。也對,這種事情說出口,更像是單身男孩的錯覺,惡人格的雨軒只是想要把一個好朋友拉攏入隊而已,只是缺少善人格的克己能力而做出了過激的行為……不,這種解釋太牽強了,親身經(jīng)歷此事的白林都信不過,而且惡雨軒也說過她只吻過白林。
櫻滿集站在另一邊,喝了口冰涼的麥茶,用過來人的語氣說:
“白林,不要因為青春的羞澀而否定自己的心意,有喜歡的人就盡力去追吧,戰(zhàn)火遍地的世界下億萬財富也換不來白頭偕老?!?p> 白林至今沒有說出任何關(guān)于“這世界上有兩個雨軒”的任何話題,卻被他們猜到了關(guān)鍵部分。
白林不想繼續(xù)討論這種話題,試著轉(zhuǎn)移話題:
“可以討論一些更適合高中生體質(zhì)的話題么?比如哪家店里的未成年人禁入?yún)^(qū)里的書和光盤比較好看?”
“那種話題只會出現(xiàn)在動漫里,真正的中學生都在討論網(wǎng)絡上流行的東西。”
“棒球呢?”
“大家都在網(wǎng)絡上尋找發(fā)泄青春活力的渠道,流汗運動最后也變成了越來越小圈子的游戲。不過在我覺得那比上網(wǎng)找樂子要健康得多?!?p> “我一個活生生的人類,竟然被來自動漫世界的你們給教訓了……啊我其實也不算人類吧?!?p> 悲哀的事實是,身在此地的白林自己只是現(xiàn)實世界的人類復制體,也不是真正的自己。
白林和往常一樣,不管什么時候都沒有忘記吐槽,哪怕是一件本該令人難受的事情……但是回想一下,白林的確想不起自己是從什么時候?qū)W會了吐槽的習慣。
那么,接下來該做什么?
原本白林計劃用來對付游城十代的“那個東西”,雨軒和桐人依照圖紙合力制作完工,但根本沒有使用機會與游城十代決斗,至今還擺放在代代木二丁目的倉庫里吃灰。
琴里沒有和任何召喚師建立契約,魔力回復的速度極慢,而戰(zhàn)艦的自我修理效率和她的魔力回復速度成正比,今天之內(nèi)不可能完工。
黑貞離隊未歸,除了她還活著,沒有任何關(guān)于她的線索。說實話,要是黑貞死在曉美焰的槍下,白林的心情不會有現(xiàn)在這么糟,不用擔心黑貞被怪盜基德綁架作為人質(zhì)的可能性,但這種想法無論對誰都不能說出口。至少表面上白林要裝作關(guān)心同伴的樣子。
白林和櫻滿集建立了主從契約,白林利用自己的魔力救了櫻滿集的命,但櫻滿集決定留在新宿區(qū),要讓楪祈得到安息,之后不再戰(zhàn)斗。最多兩天時間,櫻滿集就會完成這個目標或者被敵人殺死,而這段時間里白林可以將櫻滿集作為部下使喚,但白林想不出該做什么事,當時只是想要增添團隊戰(zhàn)斗力才把櫻滿集拉攏入伙,沒有考慮那么多。
無論如何,現(xiàn)在是沒有任何理由、也沒有任何能力離開新宿區(qū)。
“呼……”
白林深吸一口難聞的空氣,吐出略帶白色的霧息。
這下新宿區(qū)的魔力廢氣又增加了一分,伴隨著每分每秒的呼吸,這座城市的麻痹作用越是強烈,同伴的存在感越來越稀薄。白林與桐人或櫻滿集只相距不到兩米,已經(jīng)完全感受不到他們身上散發(fā)的魔力氣息了。
白林換個姿勢靠在圍欄上,說:
“Saber,問你一件事?!?p> “嗯?”
桐人和櫻滿集同時發(fā)出了語氣詞,一時間不知道白林說的“Saber”是指誰。更令人無語的是,桐人和櫻滿集都不是Saber職階的英雄。
白林示意一個眼神,才知道他是在問桐人。
桐人才說出比較正式的接令臺詞:
“有什么吩咐,Master?”
“我記得你是個龍傲天吧,每次升級的時候,你是一路殺個爽,還是遇上更多的憋屈事?”
“是想問‘封弊者’這個惡名吧?我的等級越高,認識我的人越多,我的惡名也傳播越廣,Master你想知道我是憑自己的努力推翻了這個名號,還是名號越來越臭,倒霉事越來越多?”
“包括但不限于那件事?!?p> “我相信成長飛速的Master不需要參考那種乏味的人生,我們活到今天還不夠證明這回事嗎?”
桐人泛著苦味的笑容,
“說到底,我只是被召喚來的一個英雄,一個使魔,一個從者……見過這么多稀奇古怪的對手和運勢,我有點相信‘命運’這回事了,我想Master你口中‘接二連三的不幸’也是命運的一環(huán)?!?p> “啊?這話能從桐傲天的嘴里說出來嗎?”
“現(xiàn)在的單機游戲不都喜歡隱藏設計嗎?在SAO的時候,我可是只依靠反應速度,連電腦程序?qū)ξ遗袥Q的真實死亡都給超越了,稍微玄乎一點的東西,未必不能相信,只要把它當作游戲隱藏規(guī)則的一部分就好。說到底這里是魔力的世界,是脫離科學的。”
桐人還記得他是如何擊敗茅場晶彥。
那是一場必輸之戰(zhàn),當時將死的桐人居然發(fā)揮出離奇的速度,活活扳成了勝局。
“事到如今只能承認了,那種只存在于冥冥之中的東西,的確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作怪。我曾經(jīng)還是迷宮里的一張獎勵卡牌,被Master你召喚來到這世上,之后發(fā)生的所有大事件都存在違和感,好像次元戰(zhàn)爭的背后有某種力量一直在‘修正’我們的路線。以前在SAO的時候,我同樣有這種感覺?!?p> “SAO,是指《刀劍神域》的劇情……桐姥爺你們幾千個玩家被關(guān)在那個叫SAO的游戲里,必須打通百層塔才能活著退出游戲,殺到第幾層的時候——”
“看守第七十五層的樓層Boss——The Skull Reaper,也可以叫做‘骸骨獵殺者’?!?p> 只是說出名字,桐人的瞳仁發(fā)生了顫動。
名叫SAO的游戲,只要在游戲中死亡,現(xiàn)實世界的玩家也會發(fā)生腦死亡,唯有爬上百層高塔,打敗所有樓層Boss,所有玩家才能活著離開游戲。
桐人就是搏命求生的玩家之一。
前幾十層的推進十分順利,可是自六十層樓開始,越來越多的樓層Boss超乎想象的恐怖,每一場戰(zhàn)斗都超出了桐人預測的極限,每一次樓層Boss戰(zhàn)都是鬼門關(guān)前的游蕩。別看桐人曾使出了大名鼎鼎的星爆氣流斬單殺boss,就以為只要一個高手即可單刷,完全不存在。
沒有人數(shù)的堆積,享受主角光環(huán)保護的桐人對那些boss也無能為力,組隊是活命的唯一機會。
直到第七十五層,名為“The Skull Reaper/骸骨獵殺者”的樓層Boss登場。
那大概是桐人早期生涯最兇險的一戰(zhàn)。
桐人與苦練等級的高手們組團進攻,沒想到骸骨獵殺者只是使用普普通通的一擊,就斬殺了兩個同生共死的伙伴,差點崩盤……隨后如果不是各路高手超常發(fā)揮,打出了極為默契的操作,哪怕只要失誤一次,包括桐人也無法保證活著走出那個地方。
就在大家好不容易戰(zhàn)勝了骸骨獵殺者、正為一大串的犧牲者名單感到悲哀與絕望時,頂級玩家希茲克利夫跟緊接著露出了馬腳——他的真名叫做茅場晶彥,他就是整場游戲的設計者,他是SAO的創(chuàng)世主,他扮演成玩家群體的一份子,他跟著大家一起攻略自己創(chuàng)造的游戲。
所有玩家攻略游戲的搏命之旅,不,所有玩家的命運,只不過是茅場晶彥的劇本一筆。
……現(xiàn)在,桐人作為英雄被召喚來到次元戰(zhàn)爭,心里隱隱復現(xiàn)了這種感覺——這個世界,似乎也存在著茅場晶彥那樣的大人物。
當然不是指創(chuàng)造了次元戰(zhàn)爭的三位Ruler,而是“更上層”。
他們,她們,或者它們,躲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里,扮演無辜的玩家或英雄,牽扯著傀儡絲,操縱整個世界的進程。召喚師們的命運都被掌握在ta們手里,理論上次元戰(zhàn)爭是鑄造圣杯的儀式,實際上早已淪為ta們的游樂場。
桐人的精神很快穩(wěn)定了下來,嘆口氣,說:
“希望是我單方面想太多了,現(xiàn)在的我是Assassin(刺客)職階的英雄,對風吹草動有點敏感了。”
“今天中午吃什么?”
“Master,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流行‘在別人深思熟慮的時候故意岔開話題’的人物設定了?!?p> “我們下樓去逛逛?”
“???把時間花在這種事情上?留在這里等待消息才是上策吧?萬一又被卷進了別人的麻煩事……Master你和我都在新宿區(qū)逛了一個月,雨軒她們幾個到現(xiàn)在都沒有時間和你相處吧,今天又要把她們丟著不管?還有我猜你說的‘我們’肯定包括那邊的‘新宿Saber的男友’,你覺得我們?nèi)齻€人在這個時間點去吃飯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正值高中學年的男生一起吃飯,才稱得上青春!”
白林就像一個喪失理智的Berserker(狂戰(zhàn)士)職階角色,不帶腦子地高聲嚷嚷著。
剛才他為黑貞的失蹤而焦慮,為自己的倒霉事而煩躁,都好像只是演出來的,現(xiàn)在這份想要吃飯的情緒比前兩者加起來還要強烈得多。
就在桐人還沒有完全接受白林把重要事情都拋擲腦后的事實,櫻滿集已經(jīng)開始清算即將塞進自動販賣機的零錢了。
“(櫻滿集)我認為白林一定有他自己的打算,我就是因為小看了他的計策,淪落到給你們打工?!?p> “(白林)哦,集王真了解我!”
“(桐人)我看Master只是想把麻煩事丟在一邊而已,最近總是這樣——”
聲音戛然而止,桐人的視線轉(zhuǎn)向另一邊。
雨軒站在那里。
原來如此。
白林突然轉(zhuǎn)移話題,是因為想要避開雨軒。白林沒有說自己的左眼被誰弄瞎了,唯一被狂三問起,白林的眼神無意瞄了雨軒一眼,桐人注意到了那回事。白林的眼傷與雨軒有關(guān)聯(lián),而且不方便說出口。
桐人也一轉(zhuǎn)常態(tài),拽著櫻滿集就走了。
“Master,我們下去踩點,你和雨軒留在這里慢慢聊天,等時間差不多了就從樓上跳下來找我們吧?!?p> “我——”
櫻滿集才剛說一個字,被桐人拽著一起從天臺跳了下去。
——
頃刻,只留下了白林和雨軒還在這里。
作為SS級的召喚師,從十幾層樓跳下去是完全不需要擔心的,可白林還沒有嘗試過那樣做,常識依然停留在S級的階段,眼睜睜看著桐人和櫻滿集消失在晦暗的街道上。
白林無法理解為什么,扶著額頭小聲嘟囔著:
“桐姥爺真不愧是我召喚的英雄,察覺到我的想法了。果然得留下至少一枚令咒,否則不知道以后他還能忤逆我做出什么事?!?p> “白林!”
“嗚哇哇!雨軒,又感覺好久不見了,你好像……理了頭發(fā),差點沒認出你來!”
不知道最近是否過于放松了,雨軒忽然接近,白林回過頭差點和她的臉貼在一起。
不過,白林對發(fā)型的發(fā)言不是俗套的打招呼,因為雨軒真的剪了頭發(fā)。
以前的雨軒(善人格)從外貌上可以說她就是沒有綁上雙馬尾的遠坂凜,就連紅色上衣、黑色裙子的造型都是非常相似。今天再見到她,除了服裝再也沒有復原過,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她的劉海斜切一截(SaberAlter的劍斬),然后她自己拿起剪刀,把單側(cè)的頭發(fā)修剪得更整齊了點,再把頭發(fā)捋到耳朵后面,看起來干練了不少。
同時,和“遠坂凜”沒有多大關(guān)系了。
“突然來找我,有什么——”
“白林,你的眼睛到底怎么了?”
“遇到了意外的對手。(總不能說是你干的吧)”
“很痛吧?!?p> “小事一樁,正好我當時要潛入調(diào)查,不如就這樣把我自己打扮成不適合戰(zhàn)斗的流亡者。(如果當時我不是被綁在椅子上,早就疼得滿地打滾了。)”
“我記得你說過,對方有【死海文書】,對你留下的創(chuàng)傷是無法痊愈的,為什么不用狂三的子彈幫你倒退時間,回到?jīng)]有受傷的狀態(tài)?”
“噠咩!那時候我只有S級,和集王戰(zhàn)斗的經(jīng)驗值都要被清空了!”
“啊,也是……可是……”
雨軒還想說什么,預料之中,她又克制了自己的真心話,
“對不起,我的關(guān)心真是多余。”
“等下!待會兒一起去吃飯嗎?!算雨軒你一個!”
“哈,白林,你還真是擅長講奇怪的笑話?!?p> “你想說的是‘無聊’?!?p> “我不想貶損你?!?p> “我不習慣嘴巴這么緊實的你,以前不是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某種程度上我還是你的徒弟,很多人教過我劍術(shù),但教我魔術(shù)的人只有你。”
“……來到新宿區(qū)的我為你做過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幫你設計了那臺裝置,但游城十代沒有成為我們的敵人,那臺裝置沒有意義。我什么都沒有做好,才不想借著以前與你的交情再繼續(xù)縱容下去。”
“縱容啊……”
這個詞語真是微妙。
人格中缺少“惡”的平衡,欠缺協(xié)調(diào)的“善”就在內(nèi)心增殖成了病態(tài)的自我意識,竟然把普通的過日子給說成“縱容”這種讓人誤會的貶義說法。
白林心煩意亂地低下頭,努力地克制自己的表情,繼續(xù)裝作輕松地說:
“雨軒你都猜到了嗎……不,雨軒你一直都知道真相,誰帶著死海文書,誰用拳頭把我的左眼敲碎?!?p> “……我被阿爾泰爾分成善惡兩半,打傷你的人就是——邪惡人格的我?!?p> “一個多月前,我們在拉加哥村遇見的時候,你說遇見了阿爾泰爾。那個時候,你已經(jīng)被切成兩半了吧,邪惡的你跑去投靠七人眾,善良的你留在我們這邊……確實是只有善良人格才會做的選擇。為什么雨軒要隱瞞我們?”
“我不希望你又去冒險?!?p> “?。俊?p> “如果白林你知道我被分成兩半,不管是什么原因,不管會發(fā)生什么,你一定會想方設法把我的另一半找回來……”
“那當然!被切除了一半人格,我怎么可能放著不管!”
“絕對不行,不能接近另一個我……沒事的,我可以保證,我不會有事的……至少關(guān)于我被切成兩半的這件事,我沒有再欺騙你或隱瞞你的意思。站在七人眾那邊的另一個我,白林你想怎么處置她,我都不會阻止,但只有讓她與我重新合為一體——只有這件事,你不要嘗試去做?!?p> “……雨軒你真的沒有再隱瞞別的事嗎?”
“白——”
“哈哈哈!別再這么低氣壓了!這種小事有什么關(guān)系!我以前也向你們隱瞞了一大堆事,挨揍是我罪有應得,呀~我終于遭報應了……好久沒有一起坐在鋪上桌布的餐桌前吃飯了,要一起嗎!我會讓Saber(桐人)和集王幫我挑個好座位,然后我把他們?nèi)刻叱鋈ィ≌l也別來打攪我們!”
白林回頭。
背后大樓的霓虹燈正好照映在他的側(cè)臉上,他的半身半臉藏在陰影中??床灰姷哪侵蛔笱郏拖裢耆珱]事一樣。
?。ò炎约旱年幇得?,隱藏在他人看不見的地方,那么所謂善惡還有什么意義嗎?)
雨軒沉默著,沒有立即回答這個無厘頭的吃飯邀請。
“……”
“放心,以前我被砍過肘子,捅穿腰子,割過臉皮,但是都在幾個小時內(nèi)全部治好了……只有這次,我的眼睛可能一輩子都不能復原,把我變成獨眼龍的混賬東西,我甚至不介意在雨軒你面前罵她是個婊子,你還覺得——我會考慮原諒她,或者給她找個好歸宿嗎?”
呼——!
急風掠過,白林的眼罩忽然斷裂。
暴露在雨軒眼前的,那簡直不能稱作是受傷的眼睛,就是一個殘破的顱骨窟窿。即便經(jīng)過了狂三的手術(shù)處理,各種顏色的漿水隨著肌肉的脈動而微微淌動,令人喪失食欲。
不需要描述到底有多疼,只需旁觀一眼就能理解這份怨念有多深。
白林隨手一揮,藍白色的魔力粒子聚集在左眼附近,重新組成了新的眼罩。順便添加了風元素抗性,不會再那么容易被吹走了。
雨軒的眼神稍微锃亮,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如果白林你真的是這么想的……其實我的私心不希望將她消滅,如果可以和她共存,我更希望選擇包容,就算是罪惡滔天的人也該留下改過自新的?!?p> “我能理解我能理解,站在這里的雨軒你是只保留‘善’的部分,,想要無條件原諒壞人是很正常的。(也是因為保留著想要包容敵人的心態(tài),所以當時雨軒沒有辦法和新宿Archer全力戰(zhàn)斗嗎?)”
“對大家來說,果然消滅她才是更好的解決方式吧。”
“因為我們還不夠強,沒有兵不血刃的停戰(zhàn)手段,敵我雙方的最好相處方式只有消滅其中一方。”
“……我們一本正經(jīng)地討論這種話題,感覺是有點中二了,呵呵呵。”
“話說真的可以嗎?如果有機會,就立馬殺掉另一個你?無論如何,那都是你的一部分,真的不需要奪回來嗎?”
“不需要,能辦到的話,請全力——殺了‘我’?!?p> 停頓了好久,最終雨軒才說出了這句充滿決意與苦澀的話。
可是白林已轉(zhuǎn)過頭,一只手摸在耳垂邊,做出類似接聽電話的動作,似乎碰巧錯過了雨軒最后的言語。
嘴里發(fā)出了不知是演戲,還是確有其事的喃喃自語:
“……是Saber通過主從契約傳遞給我的消息,他們找到氛圍不錯的餐館了。一起走嗎,雨軒?”
“……”
“雨軒?”
“嗯,走吧。”
總算在她的臉上看見笑容了,雖然只有相當薄淺的程度,連演技暴雷的年輕演員都能做出更好的表情。
兩個召喚師之間談了很多,但是又好像什么也沒談。
雖然試著敞開心扉,說了一大堆自嘲與隱私的奇怪話,但好像仍未有半步踏入對方的心房。
……也許,這毫無意義的同行。
是時候該結(jié)束了。
——呼!
迎著夜晚的干燥與冷風,雨軒與白林同時從高樓跳下,以普通人類不可能辦到的姿態(tài),直奔向夜晚的食堂。
白林的頭發(fā)越顯蒼白,炫彩甚至刺眼的霓虹燈照耀下也顯得失色。
?。ㄋ非蟮?,不是和平,到底是什么呢?)
白林的左眼仍在作痛,只要惡雨軒手里的死海文書沒有被銷毀,那么任何手段都休想治好那只眼睛。
(算了,無論他追求的目標是什么,又是一條危險的路。)
白林無底線地收集同伴,但是在越來越多的敵人面前只是杯水車薪,活到今天的竟然全都是背負血債的罪人,好人都死了。
?。o論如何,這條路都不能繼續(xù)走下去。)
真是諷刺。
?。ㄕ媸倾裤健#?p> 但是,不用擔心,畢竟他是創(chuàng)造了多少奇跡的召喚師白林。
?。ǖ?,以后由我來保護你,絕對不能再讓你受到傷害,召喚師白林。)
縱使這條路再危險,也不會有問題。
?。v使發(fā)生再多的奇跡,不能再冒險了,不能再失去另一只眼睛,不能再奔赴死亡。)
無論如何,相信白林就可以了。
(無論如何,跟隨白林的這場冒險該停止了,就算徹底暴露也沒有關(guān)系,保護他而不是占有他,這就我與“惡”劃清界限的方式?。?p> 相信白林,不需要任何的代價。
(保護白林,不擇手段,就算這份代價是——)
——
在大樓之間飛躍,白林眼中只能看見他對午飯的期待。
他是故意隱藏了自己的心思,還是真的只是餓了而已,誰也抓不準答案。
可是緊跟在身后的雨軒。
這個善人格的雨軒
她的眼里
反而出現(xiàn)了,連死靈都會感到畏懼的
“陰險”與“惡毒”。
——
————
——
就算
這份代價是
斬斷他的雙腿,奪走他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