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奇緣(5)
第二天,袁璞早早的來到電臺大樓的下面,打著一把藍色的大傘等蓮生下班。這是一個陰雨天,雨下的不大,卻稀稀拉拉。
不一會,兩個婀娜的身影朝她走來。其中一個自然是秦蓮生,另一個是她的同事,金倩玉。金倩玉頭發(fā)微微的卷曲,丹鳳眼,遠山眉,面容秀美。
倩玉每天都和蓮生一起下樓,沒想到在樓下就遇到了袁璞,她才知道今天蓮生和袁璞有約,她便打算辭別了蓮生,自己先回去,但蓮生還是堅持邀請她一同前往,袁璞自然也不便反對。
三人來到一家西餐廳,黃色華麗的燈光使得用餐的氛圍更加典雅舒適。
袁璞和蓮生本應(yīng)從普陀山的那次偶遇說起,但蓮生為了照顧到一旁的金倩玉,使她不致顯得冷落,便都說一些電臺的趣事和討論一些接聽到的電話。自從來到了這座城市,因為蓮生的緣故,袁璞早已成了《如此人間事》的忠實聽眾,節(jié)目也很自然的成為了讓三人都不尷尬的共同話題。
談話間,袁璞脖子上掛著的一串黑色的珠子引起了蓮生的注意,貼身的掛墜被衣物遮擋住,不知道是什么物件,只是掛繩的顏色比較惹人矚目。
袁璞大概察覺到了蓮生的目光,從領(lǐng)口掏出了黑珠所串聯(lián)的掛件,那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石,其中有著幾縷血絲般的絮狀物。玉石上雕刻著一尊臥佛,笑口常開,大肚能容。
他們的話題終究還是繞不過普陀山的奇遇。
袁璞告訴秦蓮生和金倩玉,這塊玉石是他在普陀山時偶遇一位老和尚,老和尚送他的,據(jù)說可以保平安。他又說:“我母親生我的時候夢見一顆流星沖進了肚子里,夢中生下了一塊玉石,因此一直說我是玉石投胎。又恰好碰到老和尚送我這塊玉,雖然玄乎,顯得迷信,我還是一直把這玉帶在身邊。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嘛?!?p> “玉石投胎?”蓮生默念著,心頭震動,若有所思。
忽然,老尼的話語再次在她的耳邊縈繞,“小姑娘你命中屬木,和命中屬玉的人有著非同一般的緣分?!睅啄昵暗呐f事又一次慢慢浮現(xiàn)在眼前。
屬玉的人,莫非就是眼前這個據(jù)說是玉石投胎的男子?怪不得幾次意外的相遇都有種故人般的親切。
蓮生轉(zhuǎn)頭又看見一旁正入神地聽著袁璞傳奇故事的金倩玉,更覺得自有有一種冥冥之中的安排。
是啊,金倩玉,金嵌玉呀。三年前兩人同是新人一同進入電臺工作,便感覺極為投緣。倩玉明事理,蓮生則多愁善感。蓮生常常對別人的歡喜或者悲傷感同身受,而倩玉總是能夠理性的看待問題,她倆共同主持《如此人間事》,迥異的風(fēng)格卻讓這個節(jié)目更加受聽眾的喜愛。三年的時間,她們早已成為了無話不談的知己。
自己命中與屬玉的人有緣,也許是真的吧。
金倩玉不知道蓮生的奇遇,不知道她和袁璞之間的故事,更不了解蓮生此刻的心事。重要的是,此時的她有自己的心事。
金倩玉看著袁璞拿出的彌勒玉佩,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里面也有一塊這樣的玉佩,晶瑩剔透,其上雕刻著一尊臥佛,笑口常開,大肚能容。
她的玉佩和袁璞的那塊幾乎一樣,天然一對絕壁,唯一的不同便是自己的那塊沒有那些血絲般的絮狀物。
金倩玉看著袁璞的玉佩,想著自己的胸口的那塊,一段從不提起卻從不忘卻的往事漸漸浮現(xiàn)在眼前。
她是生長在農(nóng)村的女孩,打小便與鄰家的男孩陳珂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到了豆蔻年華,情竇初開,自然互生情愫。
陳珂的父母是老實的莊稼人,他們聽縣城里的老師說孩子的早戀影響學(xué)習(xí),后果嚴重,就忘記了自己當(dāng)年結(jié)婚生子的年齡,便極力的反對陳珂再和金倩玉往來。
那時的男孩正值叛逆期,父母越是嚴禁,陳珂便越是要反抗。
終于有一天,陳珂拉著金倩玉跑到村里一座土廟里,兩人拜了里面供奉的觀音像。陳珂對金倩玉說,好了:“我們已經(jīng)拜了菩薩,就是結(jié)為夫妻了。菩薩作證,就算是爸媽也不敢再反對我和你在一起了?!标愮嬲f話時一臉真誠,金倩玉只是傻笑,心里美滋滋的。
兩人來到土廟旁邊的一個小攤,陳珂找攤主求了一個小玉佩送給金倩玉。小孩子不懂不同佛菩薩的區(qū)別,常年村里拜的最多的就是觀音,以為所有菩薩都是觀音。陳珂把玉佩遞給倩玉,說:“這塊觀音玉佩是為你求的,你要好好保護,這是我們結(jié)婚的證物?!苯鹳挥褚琅f傻笑,收下了這塊玉佩,拿在手上看時,只見它晶瑩剔透,其上雕刻著一尊臥佛,笑口常開,大肚能容。
兩人手拉著手從土廟出來,好像辦成了一件天大的事情,歡快地奔向家的方向。
不料,一個轉(zhuǎn)彎處正好遇到陳珂的父母迎面走來,他們看到陳珂和金倩玉手拉手的樣子,一時間無比憤怒,陳珂的父親沖過來準(zhǔn)備打陳珂。此時的陳珂早已忘了用菩薩的見證來壓制父母,他放開了蓮生的手,掉頭便逃。
陳珂在前面跑,父親在后面追,距離越拉越大。
陳珂的前面突然竄出了一輛小汽車,汽車開的飛快,陳珂為了躲避不得不向旁邊急轉(zhuǎn),他躲過了汽車,但因為速度太快來不及停下,沖入了旁邊的一條很深的河流中。
當(dāng)陳珂的父親趕到陳珂落水的地方時,他只能看到平靜的水面和其上漂浮的落葉,早已沒了陳珂的影子。
縣里的公安和村里都組織人去河里打撈陳珂,陳珂的父親在岸邊不住地大呼:“活要見人,死要見尸?!?p> 一連打撈了兩個禮拜,大家毫無收獲,漸漸也就放棄了。陳珂就好像從人間蒸發(fā)了一樣,或者就好像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過這么一個人。
陳珂的母親整日對著河水不住地念叨:“珂啊,你到哪里去了?人到哪里去了?”
陳珂的父親拒絕接受陳珂已經(jīng)溺水而亡的說法,“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成了他最長掛在嘴邊的話。
在沒有見到活人或者尸體的時候,陳珂的父母不愿意熄滅心中那一點點殘存的希望,也許哪一天奇跡發(fā)生,陳珂已經(jīng)長成了一個玉樹臨風(fēng)的青年,重新出現(xiàn)在他們的面前。
因此,陳珂沒有墳?zāi)梗B衣冠冢也沒有。
除了陳珂的父母,還有一個人可以證實陳珂這個人曾經(jīng)存在過。她就是金倩玉。
金倩玉始終保留著陳珂為她求來的那塊玉佩,只見它晶瑩剔透,其上雕刻著一尊臥佛,笑口常開,大肚能容。只要玉佩在她身邊,陳珂就一直在她身邊。如果有一天,陳珂回到故里,看到這塊玉佩,會不會記得當(dāng)日的約定?
金倩玉從未將這個故事對任何人說過,這是她最珍貴的記憶,也是她最深處的傷口。她不愿丟棄這份記憶,也不愿揭開這個傷口。
此時,她看著袁璞的那塊玉,又感受著自己的那塊玉觸碰胸口時的溫度,無法控制自己不回想起那個在無數(shù)夜里都令她無法入眠的傷心往事。
她抬頭看到袁璞的臉,清晰的輪廓勾勒出堅定,含情的眉眼透露著溫情,他和年少時期的陳珂真的有幾分相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