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魚餌
郊野公園,河堤兩岸,開滿波斯菊,各種樹木沿堤垂下濃蔭,長椅旁是深深淺淺的花樹,堤外田野里滾著金黃的麥浪。
楚昭沿著大堤柏油路一路開過去,眼睛不住地四處張望,心想:這么大的地方,找個人跟淘沙一樣,上哪找去,除非他是神仙,知道他什么時候來。
他開了半個小時,連個人影都沒看見,想折回去,又不甘心,他停下車,走到樹蔭下,坐在長椅上休息,此時海棠花已謝,槐樹花正香,他嗅著撲鼻的香氣,望著波光粼粼的河水發(fā)愣。
“你來了?”突然,堤下蘆葦叢里站起來一個人,嚇了他一跳。
那男人直起腰,原來他正在打撈水面上的塑料瓶,他的大口袋里,已經(jīng)鼓鼓囊囊的了。
“李科臻?”他差點跳起來,“你干這個呢?怪不得讓我來找你,我還以為你是騙我的呢。”他伸出手,拉他上岸。
他把手里拽著的大口袋,旁邊一放,摸出煙,給了楚昭一支,自己點著一支,坐在長椅上“吧唧吧唧”吸起來。
楚昭看著他又黑又瘦的臉,想到自己和大姐的遭遇,一種同病相憐的感受油然而生,他也點著煙,悶頭抽。
“把鄭院長轉(zhuǎn)進部隊醫(yī)院了?”李科臻問。
“嗯,據(jù)鄭源說,鄭院長已經(jīng)有知覺了,醒來可能就是這一兩天的事?!彼f。
“好,先釣馮達明這條大魚?!崩羁普楹莺莸匚艘豢?。
“我去找鄧警官,今天抓他個現(xiàn)行,看他還賴不?”楚昭說。
“不,今天,先給他透個風(fēng),過幾天行動,他很狡猾,太快,我怕會被他發(fā)現(xiàn)?!崩羁普橄肓讼胝f。
“那就說定了,我去安排,到時候,你配合我們,看他認不認罪。”楚昭信心滿滿地說。
兩個人商量好,對著河水又坐了一會兒,李科臻突然說:“我現(xiàn)在也挺好的,每天在大堤上,清理雜物,什么事也不想,反而覺得比過去生活有意義,等破了這個案子,我就在這兒繼續(xù)干下去,遠離是是非非紛擾?!彼须y以啟口的過去,與其要面對還不如重新做一回人,既干凈又自由。
楚昭想說,他跟他一樣,也想重新開始,可是他說不出口,他愛的是自己的弟妹,他只是羨慕地點點頭,然后站起來說:“你就聽我信兒,到時候電話聯(lián)系?!彼炎约旱氖謾C留給他,走上大堤,打開車門,鉆進去。
馮達明閉著嘴不肯吃藥,護士哄他說:“聽話,吃了藥,我推著你出去曬太陽,好不好?”
他這才張開嘴,護士把藥放到他手里,看著他送進嘴里,“乖,喝水?!彼阉f過去。
他剛喝了一口,就給嗆出來,連藥帶水噴了一地,護士生氣地說:“你怎么這么不小心,這是第幾次了?”她彎腰去撿。
他扭著身子,兩只胳膊捶著床,“我要出去,我要出去?!?p> 護士被他催得不耐煩了,她直起腰說:“算了,是你不吃的,好,我們?nèi)裉??!?p> 她把輪椅推過來,讓他坐在上面,推著他出去。
部隊醫(yī)院有一個很大的月季園,種著各色的月季,園內(nèi)有涼亭,有長廊,很是安靜。
他坐在輪椅上,目光呆滯,園子里已經(jīng)有幾個護士在推著病人,遛彎,幾個人前后走著,嘰嘰喳喳聊天。
“誒,你聽說沒有,鄭大夫回來了?!币粋€短頭發(fā)小護士走在前面說。
“哪個鄭大夫?”后面的問。
“還有哪個,鄭源鄭軍醫(yī)唄,猜也該猜到了。”前面小護士回過頭,笑嘻嘻地說。
“他不是專業(yè)了嗎?地方醫(yī)院多好,他怎么有空回來?”后面的不相信。
推著馮達明的護士,招呼著她們,“我知道,”她快走了幾步,輪椅上的馮達明差點摔出去,他攥緊扶手,推著他的護士沒在意,“鄭大夫父親病了,從地方醫(yī)院轉(zhuǎn)過來的,他父親的病房就在二樓東第一間,我給鋪的床。”
“你知道得可真不少,說,你當(dāng)初是不是喜歡鄭大夫?”
“可是人家不喜歡你呀!哈哈”
“你說什么呢?真討厭!”
推著馮達明的護士,放下輪椅,追過去打那幾個貧嘴的丫頭,她們在花圃里轉(zhuǎn)著圈子,一邊笑一邊跑。
他抬頭看了看,住院部二樓,緊東邊那個拉著藍色窗簾的窗子。
“你們都鬧什么?放著病人不管,這個月獎金不要了?”護士長聽到吵鬧聲走過來批評說。
短發(fā)小護士伸了伸舌頭,幾個人走回來,來到各自的病人旁邊。
“護士長,你就別扣我們獎金了,嗯?好護士長?!彼鰦傻卣f。
“你們都別得意,鄭軍醫(yī)父親已經(jīng)有知覺了,在這兒住不長,你們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別想著沒影的事兒?!弊o士長瞪了她們一眼。
“噢,走吧,這月獎金沒有了,都怪你?!彼麄兟裨苟贪l(fā)小護士。
“怎么又怨我了?不理你們了?!彼锲鹱欤浦∪俗叱龌ㄆ?。
“我們也散了吧,護士長長了順風(fēng)耳了,怎么什么都知道?”
“快走吧,還嘮叨??????”
她們抱怨著陸續(xù)地離開,馮達明被送回病房,他躺下休息,乖乖地,一動不動,直到護士走了,他才騰地坐起來,盯著門口,金魚眼冒著兇光。
他的腦海里一直重復(fù)著護士長的話,他有知覺了,他有知覺了,難道鄭院長要醒過來了?
這怎么可能,他不是成植物人了嗎?王院一定是讓新婚沖昏了頭腦,不然,這么重要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
女人就是耽誤事,看來王院是顧不上他了,要自保,還得他親自出馬,他心想:第一次你沒死算你命大,這一次,我可不會手下留情了,誰讓你不老老實實躺著,非要起來跟我作對?
他越想越激動,瞪著金魚眼亢奮地像一頭站在山頂上餓狼,隨時準備沖下去,咬斷獵物的喉嚨,殺個痛快。
但是,他轉(zhuǎn)念又一想,不行,鄭源還在呢,不摸清情況,就去辦,萬一被發(fā)現(xiàn),豈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他暗暗打定主意,晚上去探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