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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長公主

第二章 云散了再走

嫡長公主 漫枖 2401 2023-06-23 08:41:03

  霞光滿天。

  成群的鳥雀在亂葬崗上空盤旋著,不敢棲落。

  陳鈺緊閉雙目倚在樹上,九華閣里的嘈雜漸去漸遠,濃重的血腥味卻經(jīng)久不散......

  只差一點,就能手刃老賊!

  強烈的郁憤之氣在她的五臟六腑橫沖直撞,一股咸腥驟然涌上喉頭,殷紅的鮮血順著她灰白的唇角緩緩溢出。

  滿腔憋悶稍稍舒緩......

  似有清風(fēng)拂來,林木瑟瑟作響,一線光亮漸漸驅(qū)散眼前的黑暗。

  陳鈺緩緩睜開眼,正對上一張裹著黑面罩的臉。

  “還好,沒死!”

  黑衣人將手中的長刀撂在一旁,動手解著腰中的麻袋。

  匪盜?。?!

  陳鈺來不及細想,暗暗將后背緊貼在樹上。

  趁黑衣人將麻袋舉過她的頭頂之際,驟然屈起雙腿,借著黑衣人的胸膛騰空而起。

  隨后如蜻蜓點水般撈起地上的長刀,飄然躍至黑衣人的身后,一個急回身向黑衣人刺去。

  刀刃沒入黑衣人的后腰......

  陳鈺用力過猛,不由得一陣眩暈,趔趄著身子向地上歪去。

  倒地的瞬間,她瞥見前方的荊棘后閃過一道白色的身影。清風(fēng)吹拂,送來一縷淡淡的梅香。

  陳鈺掙扎著起身,那人已不見了蹤影。而她身側(cè)那個黑衣人的喉頭,赫然插著一根荊條。

  即便方才她不曾動手,黑衣人也活不了。

  陳鈺茫然地環(huán)顧著四周,只見殘陽似血,參差碧樹、野花蔓草都蒙上了一層緋色的柔光,如夢似幻。在這幻境中,一株掛滿果子的楝樹正隨風(fēng)搖曳。

  這里是......亂葬崗!

  楝樹正南方五十步是蘇家的“風(fēng)水寶地”,蘇老夫人和蘇銘就葬在那里,還有父王和王兄。

  兩座墳冢,四個亡魂!

  可眼前那塊地被一圈齊膝的木柵圍攏著,里面平坦空闊,無碑無墳......

  “小姐!”

  陳鈺轉(zhuǎn)過身,望著林木盡頭那個身姿豐盈的女子,不覺失神。

  ......她的丫鬟巧蘭!

  巧蘭邊跑邊絮叨,埋怨著她不該獨自到這荒郊野外來。

  聽著那親切熟悉的語氣,陳鈺恍然意識到,她重生了!

  蘇家的“風(fēng)水寶地”是空的,蘇老夫人和蘇銘應(yīng)當(dāng)還在世。

  “死,死人了!”

  離陳鈺尚有二三十步,巧蘭忽然驚叫著連連向后退去?;艁y中她抱上一棵樹,躲在樹后緊張地喘著粗氣。

  陳鈺快步上前,一不留神差點被絆倒在地。

  她低頭看去,只見草叢中躺著三具黑衣尸體。其中一具尸體怒目圓睜,喉頭被荊條貫穿,腦袋僵硬地歪在一旁。

  陳鈺掬起一把腐葉將尸體的頭顱掩上,凝眉望著凌亂的草叢,卻怎么想不起醒來之前發(fā)生的事。

  前世,她從未遇到過匪盜!

  這些賊人一貫在北城出沒,今日怎么跑到南城來了?

  陳鈺撿起地上的長刀,刀柄和刀身上沒有任何標(biāo)記。她逐個檢查著尸體的脖頸和前胸,沒有刺青。

  她在尸身上翻找一陣,從那個死不瞑目的黑衣人身上搜出一個黑緞錦囊。

  錦囊上用金線繡著神獸甪端,里面裝著一枚拇指大小的金印。

  這枚金印亦是以甪端為形,通體遍布云紋,鑄造得極其精致。底部還鐫著兩個蠅頭小字:“朱厭”。

  似乎不像民間之物......

  定是從哪個達官貴人手中搶來的,這些匪徒可是連與皇子和親的乞戎郡主都敢劫!

  “小姐,你身上的傷......”巧蘭抱著樹,驚恐地望著陳鈺。

  陳鈺的襦裙上血跡斑斑,右臂有一道半尺來長的刀傷,傷口還在不停地往外滲血。

  “這些人......”該不會是小姐殺的吧?

  營州乃是邊城,人口雜亂,又常有乞戎人襲擾,上至瑞王下至百姓皆以習(xí)武為榮。老夫人曾為小姐請過一個女武師,可她瞧著頂多是些花拳繡腿......

  陳鈺遲疑片刻,臉上浮現(xiàn)出迷茫的神情:“我被匪盜襲擊,醒來之后就這樣了......”

  蘇家知道她身份的人只有蘇老夫人和李管家。為謹慎起見,她只能是嬌弱的閨中女子。

  她上前攙起巧蘭:“蘭姐姐,我們回吧?!?p>  巧蘭猛然記起李管家的叮囑,若在亂葬崗找到小姐,先拖上一兩個時辰,等永寧郡王走了再回去......

  她望著陳鈺受傷的右臂,猶豫半晌,顫聲道:“這云......燒起來了,怪......怪好看的,等云散了再走吧。”說完便抬眸望天。

  陳鈺皺了皺眉,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前世,巧蘭好像也說過同樣的話......

  陳鈺沉聲道:“永寧郡王來了?”

  巧蘭心虛地摳著樹皮,小姐知道他來,看來那些傳言都是真的。

  “小姐常出入市井,又多與閨中婦人打交道,當(dāng)知為人妾室的苦楚?!?p>  這句話她憋在心里很久了,只是小姐向來對永寧郡王閉口不談。她猜不透她的心思,不好貿(mào)然相勸。

  陳鈺不由得捏緊了拳頭,前世,劉逸就是用這樣的詭計逼她上的花轎......

  夜探瑞王府?dāng)?shù)次,她都被那些護衛(wèi)擋了回來,根本進不了內(nèi)院。一籌莫展之際,竟頻繁偶遇永寧郡王劉逸。

  他是瑞王的嫡三子,溫文儒雅易于親近,又似乎對她頗為殷勤......

  的確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

  可委身仇人之子,無論成敗都將愧對冤死的父兄。不到萬不得已,她絕不會用這種方式報仇。

  當(dāng)劉逸向她袒露心跡時,她果斷拒絕了他的垂青。哪曾想第二日,他竟抬著花轎到蘇家逼婚了!

  “不是我讓他來的,那些流言你無需在意?!?p>  巧蘭松了一口氣,嬌聲埋怨道:“小姐也該與老夫人交個底,免得她憂心。”

  陳鈺蒼白的臉上略帶一絲沮喪。

  流言四起時她解釋過,無奈老夫人不信。為防她以身犯險,還將她匆匆許給蘇銘......

  陳鈺望著逐漸黯淡的云霞,悵然道:“該回了?!?p>  拖下去也是無用,見不到她,劉逸是不會離開蘇家的。

  前世她們亥時才入城,蘇家已涌進近百名官兵。那些兵丁將蘇銘吊起來,逼迫老夫人將她交出去。

  當(dāng)然,永寧郡王向來仁善寬和,絕不會強娶民女的。只不過是一兩個官家子弟被他的癡情打動,帶著府兵前來蘇家“說和”。

  永寧郡王則一直彬彬有禮地在門外耐心等候......

  有這樣一個門神守著,那些看熱鬧的百姓誰敢進蘇家一探究竟?

  里面是禮是兵,根本無人知曉!

  她身負血海深仇,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可蘇家何辜?

  權(quán)衡利弊之后,她上了花轎。

  未免今后累及蘇家,臨行前她當(dāng)眾與蘇老夫人翻臉,徹底斬斷與蘇家的牽絆。

  她以為從此再無后顧之憂,沒想到還是未能保住蘇家。

  她錯估了劉逸!

  天邊最后一道霞光已褪成灰蒙蒙的珊瑚色,升騰的薄霧里夾雜著潮濕的水汽,一時間煙樹迷離。

  陳鈺踢了踢地上的尸體,若無其事道:“我們不回家,亂葬崗有匪盜出沒,須得先去府衙報官?!?p>  若就這么回去,勢必重蹈前世覆轍......

  衙門里的那些官吏雖指望不上,但府衙重地多少能讓劉逸忌憚幾分。他可是個愛惜羽毛的人!

  授意官家子弟帶兵擅闖民宅,尚能用情非得已來搪塞。若膽敢鼓動兵士去府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瑞王對這個民望頗高的兒子,可是極不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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