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老奸巨猾
葉琳娜咖啡店是在果戈里大街不遠的一個小巷里，地方比較僻靜，門臉也不是很大，里面的經(jīng)營面積也就在五六十平方米。陳俊峰領著廖斌走進來之后，直接奔向站臺的服務員問道：“宋掌柜在嗎？”
服務員說：“在呢，樓上。”
陳俊峰領著廖斌穿過營業(yè)廳，從后邊的樓梯上到二樓，只見樓上過道兩側的房間有十來間，加起來的面積仿佛比下邊的營業(yè)廳還要大。陳俊峰敲了敲一處房門后，聽得里邊有人應答才走了進去。
一個坐在寫字臺后五十多歲的人正拿下報紙向他們投來驚愕的目光，這人有五十多歲，白白胖胖，眼神里透著一種嚴厲。陳俊峰和廖斌的突然造訪顯然使他感到意外，不過他發(fā)現(xiàn)陳俊峰領來一個陌生人，立即猜出了來者何人，很快露出了和藹可親的笑容，讓人感到這好像是一位非常和善的長者。
陳俊峰一看見他，立即立正敬禮，恭敬地說：“報告宋長官，屬下前來向你報到。”
這位宋長官并沒有理會他，臉上依然是笑微微的，目光卻是越過陳俊峰，向他后面的廖斌看去。廖斌知道這位肯定就是滿洲特區(qū)的主任宋春霖了，按軍銜論他應該是國軍少將呢，是整個東北地區(qū)和NMG情報網(wǎng)的領導人，便立即趨前幾步，給宋春霖來了個標準的軍禮，說道：“保密局中校情報員廖斌特來向宋長官報到?！?p> 宋春霖雖然穿的是便裝，但是站起回敬了一個軍禮，滿面笑容地走過來，雙手握著廖斌的手說：“哎呀，太客氣，太客氣了。臺灣的葉處長早就發(fā)電來通報，廖長官為摧毀共黨籌建裝甲兵的計劃，以順利推進美國的盟軍入朝作戰(zhàn)，襄助黨國光復大陸，親負重任，空降西伯利亞后，不辭千辛萬苦進入大陸，其壯舉真可謂是可歌可泣，其精神真可謂是可嘉可贊啊?！?p> 廖斌也客氣地說：“宋長官過獎，廖斌職責所在，甘愿為黨國赴湯蹈火?！?p> 宋春霖笑著點頭說：“敬佩，敬佩。廖長官請坐，請坐?？》?，趕快給廖長官沏茶?！?p> 陳俊峰立刻沏茶倒水，殷勤地忙活起來。
待客人坐下端杯飲茶時，宋春霖表功似的說：“葉處長從臺灣給我們發(fā)來電報后，我們未敢怠慢，立即組織人力進行迎接廖長官的工作。首先派俊峰前往滿洲里迎接，同時按照你們的要求送去電臺一部。只是銜接上似乎出了點問題，使我們接待不周，萬望廖長官見諒?！?p> 廖斌連忙捧場說：“宋長官太過客氣。長官胸懷大局，舉海拉爾全體人員之力，支持此次行動，讓廖某十分感佩。相信在今后的行動中有宋長官的鼎立相助，廖某定會不虛此行?！?p> 過場話說完，宋春霖開始試探地問：“我只知道廖長官為追蹤蘇聯(lián)人，在滿洲里遇到了一點小問題才改在從海拉爾乘車去北平……哦，共黨已經(jīng)把它改成BJ了，你不是去BJ的嗎，現(xiàn)在來到了哈爾濱，是不是又有什么麻煩了？”
陳俊峰趕忙接過話茬，把在海拉爾發(fā)生的情況詳細作了介紹，始終在靜聽著的宋春霖漸漸地失去了笑容，臉色已是由晴轉陰，變得鐵青，但是礙于客人在自己的面前，沒有發(fā)作。當聽到崔喜成正在監(jiān)視著蘇聯(lián)專家的行蹤，并將來到這里報告蘇聯(lián)人的去向時，宋春霖似乎已經(jīng)不想聽下去了，臉上卻恢復了一副和藹的笑容說：“廖長官，請用茶?！?p> 當廖斌客氣地端起茶杯時，宋春霖才說：“聽俊峰這么一說，看來下一步的行動還需要崔喜成這位長官到了這里，才能據(jù)情而定，那我們就等等他。廖長官一路風塵，定是勞乏了，是不是先休息休息？”不等廖斌回答，馬上說，“俊峰，領著廖長官到隔壁的房間歇一歇吧?！?p> 廖斌猜出他是想把自己支開，單獨與陳俊峰談話，以便更加詳細地了解自己和崔喜成的情況。心想，這個客客氣氣，滿面笑容的長者，竟是一個面善心不善，老奸巨猾的家伙。
果如廖斌所猜測，陳俊峰送走廖斌一回來，宋春霖面色如鐵地說：“你那里的情況，我已經(jīng)知道一二，現(xiàn)在你再給我細說一遍?！?p> 陳俊峰就把情況又細講了一遍，宋春霖聽著聽著，氣得心火升騰，怒容滿面，再也忍不住，走上前去，“啪啪”就打了陳俊峰兩個嘴巴，厲聲厲色地質問道：“我真替你害臊，，竟有臉還來說你干的這些蠢事？我要是你就在地上扒條縫鉆進去了。我們在海拉爾的那些人是花費多大心血組織起來的，你是知道的，我讓你帶好這支人馬，是對你絕對的信任?？赡闶窃趺磶麄兊?？你倒是慷慨大方，把指揮權全部交給了一個外人，一次就把家底毀了個精光，世界上還有你這樣的蠢材嗎？”
陳俊峰覺著委屈，想要申辯幾句，宋春霖卻不容他開口，接著說道：“你的情況，我已經(jīng)電告給臺灣葉處長，我猜想他當時就得氣得拍桌子，他的回電是讓我立即處決你。我要不是因為你老婆也讓人家給殺了，鬧得家破人亡，我真就執(zhí)行了?！?p> 陳俊峰被罵得狗血噴頭，大氣都不敢出，又聽說葉處長要槍斃自己，心里也著實害怕。不過，宋春霖也的確說到了他的傷心處，低下頭，掉下了眼淚，半晌才說：“是，長官教訓得是，打得……好……只是不到半天的工夫，弟兄們……沒了，老婆……沒了，家也沒了……再也回不去了，我心里一直憋得慌，憋得我真是難……難受啊，可我上哪說去，我跟誰說去？我只能說我……無能，對不起弟兄們，對不起我老婆?？伞晌疫@都是為了執(zhí)行長官的命令啊，是長官讓我們要好好地配合他們的啊?！?p> 宋春霖被氣得拍了一下桌子罵道：“混帳話！你現(xiàn)在還有臉跟我強詞奪理？我讓你去配合，不是讓你把家底全都交給人家，賠個一干二凈?！?p> 陳俊峰不再吭聲了。他知道，敗將豈能言勇，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再怎么爭辯也是自己沒理，只是無聲地抹著眼淚。
屋內沉悶的氣氛持續(xù)了好長一段時間后，宋春霖思考著自言自語地說：“這個姓廖的別看和我們都是黨國的人，可人家不一定和咱們是一條心。他要完成他的計劃，會不擇手段，他不會考慮咱們的損失，我們不能不留個心眼兒，前幾天，我們在一次行動中就已經(jīng)損失了不少的人，我們的本錢不多了。”
陳俊峰頓悟般抬起頭來說：“長官說得對，長官說得太對了，我就是因為太相信他了，才把自己弄得這么慘，把自己的本錢都搭進去了，這回咱們不能再聽他的了?！?p> 宋春霖說：“你明白了就好。這個廖斌和咱們不一樣，人家完了事，拍拍屁股就走了，咱們可是在本土本地生根的啊?，F(xiàn)在是亡羊補牢，未為晚矣?？磥砟悴皇翘??！?p> 廖斌根本沒有心思坐下來休息，一個人來到前面的咖啡廳要了一杯咖啡，一邊細細品嘗，一邊不時地向窗外望去。他現(xiàn)在急盼著崔喜成回來報告那幾個蘇聯(lián)人的去向，以便盡快研究制定下一步的行動。不過，從剛才與宋春霖短暫的接觸中他敏銳地感到，這個城府很深的老家伙不好對付，再像在海拉爾時那樣利用他們的力量已絕無可能，但是又不能不依靠他們，所以必須隨機應變，想出一個萬全之策。
正在思來想去時，只見崔喜成推開咖啡廳的大門，在探探尋尋地向里面張望。
廖斌趕緊招手把他叫了過來。崔喜成剛一落座，他便急切地小聲問道：“怎么樣，知道那幾個蘇聯(lián)人在什么地方了？”
崔喜成沒好氣地說：“我沒有那個本事，我剛從火車站出來，就讓人家盯上了，跑到城外也沒有甩掉他，后來扒上了一輛大卡車才把他甩開，要不然，我根本來不了這個地方?！?p> 廖斌大失所望，不由地怒火中燒，忿恨地說：“你說你還有什么用？葉處長怎么就派了你這么個……”他想說是廢物兩字，又急忙改了口，“派了你這么個人來，這一下把下一步的計劃全都耽誤了?！?p> 崔喜成本來就沒好氣，聽他這么一說更生氣了，說：“你是長官，我應該服從命令，我從來沒有違背過吧？可你現(xiàn)在這么說，我就要問你了，你有本事你怎么不去啊？你明知道他們已經(jīng)認識了我，還讓我去跟蹤他們，這不是明擺著把我往他們手里送嗎，這是不是在害我？”
“你……”廖斌氣得站起身來想痛罵他一頓，可是往四周一看，發(fā)現(xiàn)他們倆的說話不知不覺地聲音越來越高，引得廳里的幾位顧客不住地看著他們，便立即止住，轉身向咖啡廳后面走去。
上樓以后，見崔喜成也跟著走了上來，怒氣未消的廖斌突然轉身拔出槍來對準崔喜成說：“你屢屢違抗軍令，破壞行動計劃，我完全可以斃了你！”
沒想到身手利索的崔喜成也瞬間把槍對準了廖斌，說：“我服從的是國軍，不是你這么個人。再說，我每次都執(zhí)行了你的不可能完成的命令，你沒資格拿槍對著我。不信你就試試，看咱倆到底誰不怕死?！?p> 廖斌氣得說：“不信，我就真的斃了你！”
崔喜成毫不示弱地說：“來啊。看看誰怕誰。”
正在僵持時，宋春霖和陳俊峰聞聲走了出來，一看見這個架式，連忙過來把倆人的槍按下說：“哎呀，何必啊，何必這么劍拔弩張的啊？真成了煮豆燃豆萁了，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事情不好商量的呢？”
宋春霖和陳俊峰就各推著一個人，把廖斌和崔喜成由過道推到了屋里。坐下后，廖斌鐵青著臉，氣得不愿意說話。
宋春霖笑著問：“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出了什么事，讓兩位長官這樣動怒，能不能說來聽聽？”
廖斌便指著崔喜成說：“你去問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春霖便轉過臉來，朝著崔喜成不恥下問地說：“想來這位就是崔長官了。崔長官，宋某在洗耳恭聽。”
陳俊峰連忙適時地向崔喜成介紹說：“這是我們的特區(qū)主任宋春霖宋長官。”
崔喜成不能不識抬舉了，先禮貌地說：“長官太客氣了，喜成實不敢當。”隨后便將自己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
宋春霖聽了，輕輕地笑了兩聲，舉重若輕地說：“哎呀，因為這點區(qū)區(qū)小事大動肝火，不值當?shù)难健６婚L官真是太認真了?！?p> 廖斌聽他說得這樣輕巧，不禁愕然。
偌大的HEB市，要想找到那幾個蘇聯(lián)人，無異于大海撈針，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覺得一籌莫展了，讓他沒想到的是宋春霖竟然以輕松的口氣說：“要想找到他們確實要費點勁，但是廖長官的任務就是我們的任務，我們的人馬雖然不多，而且都在為躲避共黨公安的追捕處于潛藏狀態(tài)，但是我宋某一定全力以赴，立即讓人去查，就請廖長官暫待一時，如何？”
廖斌精神一振，立時對他刮目相看了，沒想到他竟有這么大的把握。顯然，他和他的手下還是相當有能量的，便趕緊奉承說：“宋長官果然神通廣大，那就費心了，廖斌靜待佳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