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章 沒有再見

　　姚健一回到家，媽媽已經(jīng)坐在沙發(fā)上了。

　　“我覺得你和珊珊挺合適的?！?p>　　“我覺得不合適?！?p>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還總想著那個小地方來的?！?p>　　“想了又怎么樣，不想又怎么樣？”

　　“兒子，我勸你還是把她忘了吧，我們來F國那么多年了，你不喜歡老外找個中國姑娘我也是認可的，起碼比那個農(nóng)村來的要強萬倍?！?p>　　“你別一口一個農(nóng)村來的，人家父母都是有正規(guī)單位的，人家也讀到了重點大學的研究生，本科和研究生階段都是優(yōu)秀畢業(yè)生畢業(yè)的，并且拿到了國內(nèi)注冊會計師證，以前在我們班老師同學對她的評價還是很好的，怎么從你眼里看到的全都是來自她家鄉(xiāng)的卑微，嘴里說出來的全是對她的鄙視呢？你也是讀過書有文化有見識的人，怎么你的眼界變得如此狹窄，照你的標準，就不該嫁我爸這沒文化、沒道德、沒品行的人?！?p>　　“你算是說對了，我當初就是瞎了眼了，正因為門不當戶不對，我不想你走我現(xiàn)在走過的路，所以我極力阻止你們兩個世界的人?！?p>　　“人家只是生在小城市而已，她的家鄉(xiāng)我去了兩次，沒有你想得那么不堪，汽車站、火車站、飛機場都有，現(xiàn)代化的建設(shè)也不少。就這兩三年，詩懿已經(jīng)在老家買了四套房了，能力是有的，你怎么就總是看不上她呢？”

　　“你怎么知道她買了幾套房？你還和她有聯(lián)系？”

　　“我倒是想聯(lián)系，沒臉聯(lián)系，同學聚會有人跟我說的。”

　　“真是陰魂不散。我沒有否定她這個人，她自身的綜合素質(zhì)還是很不錯的，但是我們的思想維度不同?！?p>　　“有什么不同？”

　　“首先我們在國外，她在國內(nèi)，大家見識不同。其次家庭不同，我們的家庭關(guān)系復(fù)雜，她們家的家庭關(guān)系可能會相對簡單，她想要的可能是平靜的生活，而我們的家庭卻永遠存在著斗爭和利益。再次，一南一北的生活飲食習慣不同，你愛面食她愛米飯，你外套一星期洗一次，她卻要每天都洗，偶爾還行，長時間的住在一起就得互相遷就，那是你遷就她還是她遷就你，大家都會很累的。最后是父母的層次不同，對未來兒媳和女婿的要求不一樣，可能她的父母覺得你的各方面條件是非常好的，自己有份工作，還可以照顧家庭，是個理想女婿首選，但我心中的兒媳一定是出生良好，溫文爾雅的同時學識也要好，正所謂內(nèi)外兼修、德才兼?zhèn)?，能在事業(yè)上幫你一把而不是拖累你的人?！?p>　　“媽，你怎么就知道我的事業(yè)一定要人幫？”

　　“你學的是生物工程，如果回到國內(nèi)，當然博士學歷可以找份年薪很高的工作，但不如你從商，是不是要比你搞科研來錢更快？我們換個角度看問題，如果你從商，珊珊的爸爸就是做藥品的，有他的人脈資源扶持你，你將來在這個方向的事業(yè)發(fā)展會不會更容易？”

　　“那是你，我從來沒有那么認為過，我覺得我有幸能多讀些書，能學以致用，能有份喜歡的工作，能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就很滿足了，我沒有你那么大的野心，也不是你搶奪財產(chǎn)的工具，你心里盤算的永遠都是利益，而我心里想的就是平靜、平凡?！?p>　　“你那是平庸?！?p>　　“我甘愿平庸?！?p>　　“我為你付出那么多，這就是我培養(yǎng)出來的孩子？”

　　“你不是培養(yǎng)，是控制，五年前，我聽了你的話，來到這里我失去了愛情，這幾年來，我每天都在后悔，我非常討厭這里人與人之間的冷漠，非常討厭你翻我東西，非常討厭你給我介紹的每一個女孩，非常討厭你把你的思想強加在我身上去替你實現(xiàn)，非常討厭你這么咄咄逼人，非常討厭你所謂的用心良苦?！?p>　　“你是有了愛人忘了娘嗎？怎么能這么跟我說話，是不是那個農(nóng)村來的蠱惑你了？你以前從來不會這么說我?！?p>　　“你別一口一個農(nóng)村來的，即便她就是農(nóng)村來的，我也喜歡她?？删褪悄憧谥兴^農(nóng)村來的人，可從來沒有說過你，是這些年你讓我知道了為什么我爸會選擇離開你的原因?！?p>　　“他出軌他還有理了？”

　　“他是沒道德沒品格，他離開你的原因是你太好強、太咄咄逼人?！?p>　　“他不這么對我，我會這么對他？”

　　“現(xiàn)在還在研究先有雞還是先有蛋，有意思嗎？”

　　“你的意思現(xiàn)在全都是我的問題？”

　　“詩懿沒有這么對你，但你卻總對她出言不遜，極其不尊重，你覺得你還是那個得體、有學識的媽媽嗎？”

　　“她本來就是農(nóng)村來的，我有說錯嗎？”

　　“她來自哪里我都喜歡她，但是我覺得你要弄清楚一點，我們只是生在皇城下而已，我們和其他人都是平等的，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你這話不會拉低別人只是侮辱了自己。”

　　只聽一聲重重的摔門聲，姚健沒有回頭。

　　看著兒子離去的背影，媽媽深深的吸口氣，她盡量讓自己冷靜，眼神瞬間變得陰狠。

　　姚健煩透了這樣的生活，她不想和詩懿說，因為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反而會讓詩懿心理負擔加重?，F(xiàn)在只想趕緊畢業(yè)，趕緊離開這桎梏的牢籠。

　　詩懿好似有了心電感應(yīng)，突然覺得心神難安，做任何事都心神恍惚，心跳加速。

　　“小葉？”

　　“嗯？”

　　“今天怎了？”

　　“也沒怎么呀?！?p>　　“叫你好幾聲了。”

　　“曼姐，你剛叫我了嗎？”

　　“是呀，今天過會的是正財那個議案，不是慧寶的。”

　　“哦，我看看?！?p>　　“你是不是病了？”

　　“沒有吧，就是有點心慌，腦袋有些發(fā)脹?！?p>　　曼姐摸著詩懿的額頭，“沒燒，估計是事兒多，太累了。”

　　“我還好吧，可能是休息不好，沒事兒，我今天晚上早點睡就可以了?！?p>　　“你平常晚上都很晚嗎？又沒看你加什么班?！?p>　　“不是要考評估師了嘛，看書學習得比平常晚一些，但是十一點也睡了?！?p>　　“十一點也還好吧，我平時也是十一二點才睡覺?！?p>　　“曼姐，放心，我沒事，我都有準備的，現(xiàn)在把資料換過來?！?p>　　“嗯嗯，來得及，正財?shù)馁Y料我讓小陳先收起來，下次注意些就行了?！?p>　　“謝謝曼姐，我知道了，下次我會小心的?！?p>　　所里讓詩懿單獨做企業(yè)資產(chǎn)剝離的案子。

　　“小葉，對于正大集團資產(chǎn)剝離的路徑你有方案了嗎？”

　　“鐘所，我做好了四種方案。第一種是資產(chǎn)置換方式剝離不良資產(chǎn)，這其中可能存在兩種情況，一個是母公司以其優(yōu)良資產(chǎn)與子公司的不良資產(chǎn)進行等值置換，這樣即剝離了子公司的不良資產(chǎn)，又優(yōu)化了母公司的資產(chǎn)結(jié)構(gòu)，減少了繁瑣的公司變更手續(xù)；再就是母公司專門成立不良資產(chǎn)管理公司，以其優(yōu)質(zhì)資產(chǎn)與母公司本部極其子公司不良資產(chǎn)進行等值置換，好壞資產(chǎn)完全分離，但是前提一定是不良資產(chǎn)管理公司必須有可以置換的優(yōu)良資產(chǎn)，這就需要母公司在內(nèi)部去整合資源去統(tǒng)籌安排。第二種是以收購的方式剝離不良資產(chǎn)，這也分兩種情況，一是母公司以貨幣資金收購子公司所清出來的不良資產(chǎn)，二是母公司所設(shè)立的不良資產(chǎn)管理公司以貨幣資金收購子公司的不良資產(chǎn)，當然前提是不良資產(chǎn)管理公司有足夠支付的貨幣資金。第三種是以投資的方式剝離不良資產(chǎn)，這種方式主要是針對母公司而言。以上是對正大集團制定的剝離路徑?！?p>　　“其他人還有什么建議？”

　　“沒有了，我再說兩句，關(guān)于剝離后的稅收處理小葉你需要再做一下方案?！?p>　　“鐘所，這個我也做了，在另一個文件夾?！?p>　　“好，你來做下解析?！?p>　　“我做了三種解析方案。第一種是資產(chǎn)劃轉(zhuǎn)。針對正大的土地以及在建工程。國資委成立了國有資產(chǎn)經(jīng)營有限公司將其直接控股的一家公司資產(chǎn)，這些資產(chǎn)包括土地、實物或者股權(quán)，相關(guān)債權(quán)債務(wù)、勞動力一并轉(zhuǎn)入到國資委直接控股的另一家公司。財務(wù)處理時，一方減少資產(chǎn)或者資本公積，另一方增加資產(chǎn)或資本公積。還有就是稅費處理，根據(jù)國家稅務(wù)局相關(guān)紅頭文件作為依據(jù)，增值稅不征收，土征稅征收，契稅免征收，文件是否落實到了我需要去稅務(wù)局再核實才能最后定案。第二種是資產(chǎn)轉(zhuǎn)讓。只需要完稅后進行產(chǎn)權(quán)過戶即可。至于評估，我們應(yīng)該規(guī)避交易價格公允，按評估價格征稅。第三種是作價出資。簡單來說就是以資產(chǎn)作價成為公司大股東。如果貨幣資金充足也可以全資子公司，成為最大股東。如果設(shè)計到買賣，也可以出資到第三方公司，行程買賣事實，達到轉(zhuǎn)售目的。以上是我的方案解析。”

　　鐘所一臉笑容，“非常好，具體涉及的稅費到稅務(wù)局再次落實了就可以定案了?！?p>　　“我明天就去，落實好了我再定案過會?！?p>　　“好的，還要補充嗎？”

　　“沒了?！?p>　　“完美的方案。”

　　“暫時沒了，就等小葉的落實?！?p>　　“小葉，你去的時候再問問有什么政策優(yōu)惠?！?p>　　“知道了，謝謝曼姐提醒?！?p>　　“好的，如果定案了我們也要和正大的財務(wù)碰頭，看看這個方案是否滿意?！?p>　　“知道了?！?p>　　“好的?！?p>　　“散會?！?p>　　開了一下午的會，詩懿只覺得頭更暈乎乎的了，一看時間差不多下班了，硬撐著打卡。

　　“小葉，你可能發(fā)燒了，我今天去婦幼那邊吃飯，順便送你回家吧?！?p>　　“真的順路嗎？”

　　“不順利也可以送呀，你看你臉好紅?！?p>　　“哦，那謝謝曼姐。”

　　回到家啥都不想，洗洗就躺在床上。

　　“女兒，怎么不吃飯？”

　　“媽，我病了?！?p>　　“發(fā)燒？”

　　“頭暈。”

　　“那大概是缺覺了?！?p>　　“嗯，媽，我不吃了，想睡覺。”

　　“好好休息吧。”

　　聽到房門輕輕關(guān)上，詩懿才從被子里探出頭來，回想著今天是怎么了，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內(nèi)心慌得一比。

　　隨意的擺弄著手機，一通震動，嚇了詩懿一跳。

　　“接這么快？”

　　“正好手機在手上。”

　　“踩鈴，我想你了?！?p>　　詩懿甜在心里，“行了，我收到了。我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整個人心神不寧，干活出錯，沒發(fā)燒但是全身燥熱，頭昏腦漲的?！?p>　　姚健調(diào)侃，“說明你也想我了。”

　　“嗯，我還在想要不要和你聊天呢，你就打進來了，怎么提前一個小時打呢？我爸媽還在呢?！?p>　　“我現(xiàn)在就特別的想你，所以就給你打了，不過一會兒我有實驗要做，可能會忙到很晚，就不一定能給你電話了?！?p>　　“你這段進實驗室有點兒頻繁呀?！?p>　　“有些實驗數(shù)據(jù)需要論證，論文也需要精雕細琢，哎，我現(xiàn)在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早點畢業(yè)?！?p>　　詩懿明顯感覺到了姚健的煩躁，“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兒了？”

　　姚健故作輕松，“踩鈴，我能有什么事兒，就是實驗進行到節(jié)骨眼兒上又出幺蛾子唄。”

　　詩懿懸著的心才落地，“你知道嗎？我們可真是心有靈犀，今天我一天都提不起勁兒，總覺得有什么事兒發(fā)生，總是不自覺的想給你發(fā)消息聯(lián)系你?！?p>　　“哎喲，真的？”

　　“真的，我眼皮跳了一天了?！?p>　　“那可真是心有靈犀了，我今天的數(shù)據(jù)和推論不匹配，得重新論證，哎，又得熬夜了?！?p>　　“算了，熬不下去就不熬了，大不了推遲畢業(yè)唄，熬壞身體怎么辦？”

　　“那不行，必須今年畢業(yè)?！?p>　　“那你悠著點兒吧?！?p>　　“你書看得怎么樣呀？”

　　“還行，現(xiàn)在是以練代考，做了幾套題，我覺得這得看發(fā)揮吧?！?p>　　“這么沒底？”

　　“能過，就是看幾分過吧?！?p>　　“行了，六十分萬歲的心態(tài)是時候蹭一下了?！?p>　　“不好說，但過沒問題。”

　　“行了，你該干嘛干嘛，累了就好好休息，我奮斗去了?！?p>　　“成，那別累著?！?p>　　掛了電話，詩懿終于踏實了，頭也不暈，精神也瞬間集中了，起來做題至深夜。

　　姚健心情很沉重，拖著疲憊的腳一步步地接近實驗室，突然有一種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念頭。

　　心情大好的詩懿也是忙得焦頭爛額，第一次獨立負責資產(chǎn)剝離的案子，是挑戰(zhàn)也是考驗。接下來的日子，出不完的差，接不完的活，做不完的方案。

　　每天都是夜歸人。

　　“Eleven。”

　　“Bob?！?p>　　“還記得我呀？”

　　“怎么的，又有活了？”

　　“我接了兩個大團，人手不夠，你必須趕過來幫我。”

　　“這周六嗎？”

　　“周五下午到，我從G城機場接過來，你和單位請個假周五四點到吧?！?p>　　“這樣啊?！?p>　　“這利潤、提成絕對可觀，肯定比你上一天班要強?！?p>　　“我這邊最近負責一個大工程，我看看安排一下，明天我再請假。”

　　“必須到，我可是江湖救急了。”

　　“只要我沒拒絕你，你就得對我你得放心?！?p>　　“行程表我現(xiàn)在發(fā)你郵箱，你確認一下流程看看還有什么補充?！?p>　　“我先說好，星期天我必須得坐下午五點的班車回去，下星期一我有個很重要的會得回家再準備一下?！?p>　　“沒為問題，Cidy下午的團送走了就馬上過來替你，絕對的無縫銜接，你放心?！?p>　　“行，一會兒我忙完就看流程，稍后回你確認?！?p>　　回到家爸爸都已經(jīng)擺好碗筷了。

　　“爸！媽！”

　　“你媽晚上有應(yīng)酬，就我們倆吃。”

　　“哦。”

　　“最近挺忙呀？”

　　“嗯，挺忙的，得領(lǐng)導信任，交了一個大項目讓我獨立完成?！?p>　　“那挺考驗?zāi)芰Φ??！?p>　　“確實，方方面面都得考慮周全?！?p>　　“忙歸忙，該出去走走也是要的呀。”

　　“爸，我很忙的，工作上事情多，兼職上接活多，大晚上學習多，這一天天的凈忙著提升掙錢去了。”

　　“你現(xiàn)在工資不低呀，房子也都長租出去了，怎么總想著掙錢呢，我看你一個月也就花二百塊錢，總感覺你錢沒掙夠一樣，你現(xiàn)在的自身價值、社會價值已經(jīng)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了，已經(jīng)不需要再通過任何形式去證明自己了，關(guān)鍵是不能把身體搞垮了?！?p>　　“哎喲，爸，看你說得那么嚴重，年輕人拼搏一下沒問題，我又不是總這樣，就是有機會鍛煉自己的同時還有機會順便掙點錢孝敬你和老媽，何樂不為呢?！?p>　　“你是掉錢眼里了?！?p>　　“爸，我初中同學前段時間還找我說有個做家具的老板，想找個全科厲害的家庭教師，想推薦我去我確實是太忙了，本來還想著如果我把證考過了我就去給他當家教去呢。”

　　“什么？還當家教？”

　　“爸，別老一驚一乍的，不是還沒干成嘛?！?p>　　“你還真想干??？”

　　“還沒談價錢呢，要是錢太少我可不想干?！?p>　　“你這一天二十四小時我看都用出四十八小時來了吧。”

　　“哎，爸，家教這工作簡單呀，你可別忘了我可是干了五年的培教出生，什么樣的學生我沒見過，何況是個小學生，我閉著眼睛就能讓他成才?！?p>　　爸爸看著詩懿的樣子，輕笑搖頭，“要謙虛，要務(wù)實。”

　　詩懿撒嬌一笑，“知道了，我就隨便那么一說，你就隨便那么一聽就好了嘛。”

　　“我還是那句話，注意身體的同時個人問題也要抓緊。”

　　詩懿若有所思，抬眼看向爸爸，“爸，你也要好好保重身體，我以后一定讓你過最幸福的日子?！?p>　　爸爸的笑聲插進了詩懿的心坎，這就是她的責任和使命。

　　燈下的詩懿似乎更加努力拼命了。

　　努力的盡頭不止一個人在奮斗。

　　“嘿，??！還不走?”

　　“嗯，我想等等數(shù)據(jù)，再整理一下記錄，你先走?！?p>　　“好的，明天見。”

　　“拜！”

　　姚健看著實驗記錄本，拍拍臉，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雙手垂在兩側(cè)，仰著頭看著天花板，總感覺天花板離自己的臉越來越近…………

　　不知睡了多久，幾十個未接電話，看了看選擇無視。

　　MSN跳出幾條信息。

　　“健哥?！?p>　　“怎么的，這叫的一個矯情?！?p>　　“我現(xiàn)在自由身了?！?p>　　“可以呀，輕松離了？”

　　“嗯，關(guān)鍵是很快就有了新歡?！?p>　　“這美國離婚怎么搞得像在中國離一樣容易呢？”

　　“就是大家都是明白人?！?p>　　“有什么打算？”

　　“安心工作，打算去硅谷轉(zhuǎn)轉(zhuǎn)。”

　　“那塊兒什么都貴，去那兒干什么？”

　　“我同學去年剛過去，現(xiàn)在算是安定下來了，叫我過去玩玩。我心想婚也離了，工作這邊的年假也還有，硅谷我來美國那么多年還沒去過，正好去看看?！?p>　　“不約你師兄？”

　　“我?guī)熜脂F(xiàn)在是大忙人，和他同學開了一個中文補習班，現(xiàn)在忙得不亦樂乎呢。”

　　“什么？輝哥可以呀，讓他來里昂找我玩居然說沒錢，我看他這財迷心態(tài)受你影響不淺呀?！?p>　　“大博士，你有時間接待？輝哥這是給你留后悔藥呢?！?p>　　“玩?zhèn)€十天八天的沒問題?！?p>　　“看看你區(qū)別對待的樣兒，又沒看你那么上心的對我，讓我去你那轉(zhuǎn)轉(zhuǎn)。”

　　“我是給你離婚留下充足的彈藥?！?p>　　“你拉倒吧，我又不是中國式離婚?！?p>　　“贍養(yǎng)費不是錢？”

　　“人有新歡了，還是談婚論嫁那種，不然我能說解脫了？”

　　“行，你來吧，我接待?！?p>　　“就你最美誠意了，我都答應(yīng)我同學去硅谷了，你這邊跟我說去里昂?！?p>　　“你來，我?guī)湍阗I回美國的機票。”

　　“健哥，我親哥，不包來回嗎？”

　　“你上一邊兒去，不得留點兒給我媳婦兒買房呀?！?p>　　“得，別一口一個媳婦兒的，人還答應(yīng)你什么吧。”

　　“我和踩鈴說好了，我打算今年底或明年初博士畢業(yè)就馬上回B城，她現(xiàn)在考注冊評估師證，估計也是差不多那個時候拿證兒，到時我去L城拿出所有誠意提親去，肯定能把踩鈴帶走?！?p>　　“怎么的，都計劃好了？”

　　“嗯，現(xiàn)在我們是各自努力，愿望會一步步實現(xiàn)的。”

　　“你瘋踩鈴也跟著你瘋？”

　　“怎么的？這點兒愿望還不能實現(xiàn)了？”

　　“你媽跟著你能實現(xiàn)？”

　　“你這靈魂三問有完沒完的?！?p>　　“我和你說真的?！?p>　　“我都想好了，她愿意留國外她就留，我爸的錢一分不少的都給她，我是肯定要回國的，我現(xiàn)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兒就是和踩鈴結(jié)婚，共創(chuàng)我們的美好未來?！?p>　　“大哥，聽弟弟一句嗎？”

　　“說?！?p>　　“我覺得這事兒成不了。有你媽在一天她非得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給你攪黃了?！?p>　　“我只要立場堅定，任她撒潑打滾也沒用?！?p>　　“那可是你親媽?！?p>　　“親媽我也不回頭了?！?p>　　“這么堅定？就這么厭惡？”

　　“兄弟，說句實話，我在這里的每一天都是煎熬，以前是我不成熟，把踩鈴給弄丟了，讓大家都難過了幾年，當我們重新和好的時候，我覺得我的世界都亮了，我又有了動力，我覺得我是有權(quán)利去追求我想要的生活的，而不是我媽爭名奪利的附屬品，我得活得有價值感?！?p>　　“哥，力挺你?！?p>　　“謝了，兄弟?！?p>　　“別忘了給我買回來的機票。”

　　“操，這就是你箴言背后的目的？”

　　“錯，這是我的目標，你現(xiàn)在摳成這樣了，能蹭你一張回來的機票那是證明我摳到家的功力了得?！?p>　　姚健邊笑邊搖頭，“哥哥我服了，來了告訴我，我發(fā)你個地址自己打車來?！?p>　　“大哥，不來接個機嗎？”

　　“多遠多貴呀，搭了機票還得搭車錢，你從現(xiàn)在省省，看看能不能省出個車費來。”

　　“你這是隨了誰喲?！?p>　　“嘿，人以群分好吧?！?p>　　姚健最放松的時刻也許就是和好友聊天的時候吧。

　　起身走到窗戶旁，抬頭仰望著星空，星星點綴著黑色的夜空，似山、似河、似漩渦、似黑洞，讓人沉醉于無限的瞎想又不得不抽身而退。按著發(fā)燒的太陽穴，通紅的雙眼卻毫無睡意，唯有做不完的實驗，記不完的數(shù)據(jù)活脫脫才是現(xiàn)在站在這里的意義。孤獨、心酸、無助裹挾著身心，有形的壓力無形的牢籠蠶食著內(nèi)心，拼盡全力去打破這桎梏，卻又談何容易。

　　日復(fù)一日。

　　“嗨，健?！?p>　　“嗨，杰森教授?！?p>　　“這周有兩個研討會需要參加，除了加強你的學術(shù)能力和研究技巧外，你可能需要做個階段性的研究報告，時間有沒有問題？”

　　“沒問題。”

　　“我看了你的論文，邏輯清晰、研究方法準確，對相關(guān)文獻了解得很透徹，繼續(xù)努力，我看好你?！?p>　　“謝謝教授，我會繼續(xù)努力的?！?p>　　“但是有一點就是你的實驗相對來說有些慢了，是什么原因呢？”

　　“之前是實驗方法可能有些問題，我及時做了調(diào)整?！?p>　　“好的，希望盡快能看到你的研究成果?！?p>　　“好的，教授，我盡力?！?p>　　看看表，詩懿那邊應(yīng)該是中午了。

　　“在干嘛？”

　　“哦，剛忙完個方案，怎么了，大中午的閑得你?！?p>　　“馬上就忙了，剛剛我導師說這周藥參加個研討會，我得在研討會上做報告，再就是要加強我做實驗的速度?！?p>　　“那是有得忙了，未來的大博士?！?p>　　“國內(nèi)博士怎么樣？”

　　“也是忙得吐血吧，我兩男同學那是讀得要死要活的，跟你差不多?！?p>　　“沒辦法，誰讓生活成本那么高呢?！?p>　　“以前我覺得只要熱愛就能堅持，現(xiàn)在我越來越覺得只有財富才是堅持下去的唯一動力?！?p>　　“家庭不是動力之一？”

　　“那不是動力，那屬于責任?！?p>　　“我怎么感覺你這話像是在影射我呢？萬里之外的上綱上線是吧？”

　　“哦，你不說我也沒這么覺得，你這一嘀咕，我覺得我也有點兒那意思了。”

　　“踩鈴，要死了你。”

　　“行了，說說你還上勁兒了，我理解，你的意思就是這周咱們就不能聯(lián)系了，因為你得忙工作?！?p>　　“倒是有這個意思?！?p>　　“行，空了就留個言，我這周也整大活兒?！?p>　　“什么大活兒？”

　　“說了你又不懂。”

　　“行行行，大會計師，你懂?！?p>　　詩懿得意的撇撇嘴，“行了，都別各自吹捧了，麻溜兒干活?！?p>　　“小葉，那個可行性報告做好了嗎？一會兒開會了。”

　　“曼姐，做好了，我現(xiàn)在打一份發(fā)你?！?p>　　“行，我過一遍?！?p>　　日復(fù)一日。

　　從評估師的考場下來，詩懿覺得過是沒問題了，深吸一口氣，給媽媽打電話。

　　“老母，我考完了，今天晚上大餐怎么樣？”

　　“喲，聽這個聲音貌似考得不錯?！?p>　　“哎，一般，只是自我感覺良好，沒出分數(shù)誰敢保證過不過呢?！?p>　　媽媽抿嘴一笑，“行吧，晚上去旋轉(zhuǎn)餐廳吃個大餐吧?！?p>　　“哈哈，誰請客？”

　　“你爸呀?！?p>　　“可以，我現(xiàn)在馬上回家?！?p>　　L城最高大上的餐廳，以前是有錢人才能去體驗的餐廳現(xiàn)在一家人也能很愜意的去享受。點了幾個菜和甜品，一人一杯咖啡，其樂融融。

　　“女兒，你考駕照也有一段時間了，我和你媽商量了一下，打算給你買輛車吧?！?p>　　“啊，不用?！?p>　　“方便你上下班呀，這樣你可以多睡一會兒?！?p>　　“爸，沒地方停車，即使有地方停車，停車費一個月兩百塊呢，還沒算加油的錢，我現(xiàn)在一個月就用兩百塊，這兩百包括早餐，公車月票，電話費，你說劃算吧，多買輛車多增加好多費用，關(guān)鍵是我上下班出門就是公交車，等等坐五六個站就到了，不需要買個車增加出行的成本，如果說是方便你們那這個錢我來出，如果就是為了我，就別買了?！?p>　　“主要是周末和朋友出去轉(zhuǎn)轉(zhuǎn)，有個車方便?！?p>　　“那就更沒必要了，我沒空出去轉(zhuǎn)?！?p>　　“我和你爸沒啥想的，就是想著你趕緊談個朋友成家立業(yè)。”

　　“爸、媽，我也是打算考完評估師的證就思考下我個人問題，你們別著急，都在我計劃內(nèi)?！?p>　　“那就好，我們也就不啰嗦了?！?p>　　“那吃吧，吃飽我們到步行街逛逛，買買東西?！?p>　　“哇，女兒，那你要大出血了，你媽昨天還說想去商場逛逛買雙鞋?！?p>　　“爸，那正好，看看你有沒有想買的，一會兒我付錢。”

　　“哎喲，大氣呀，那我們不客氣了?！?p>　　“別客氣，盡管買。”

　　“女兒大氣呀。”

　　“花自己的錢讓實惠都揣在我們的兜里。”

　　“女兒，你這是什么邏輯?！?p>　　“就是讓你們買得沒有負擔?！?p>　　“你放心，我們花你的錢怎么會有負擔呢?！?p>　　詩懿心里很是自豪，原來孝順父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時光呀，你能再看看風景、再記錄一下生活的點滴、再慢些慢些再慢些嗎？

　　又是一年。

　　年齡在長、薪資在長、唯獨腦子沒長。

　　“踩鈴?！?p>　　“你過年回來嗎？”

　　“想回，得看實驗和論文進度?！?p>　　“那就是多半回不了呢?！?p>　　“也不一定，導師提醒我改進了實驗方法，現(xiàn)在是頗有成效，這邊如果沒什么著急的事兒，我覺得也能回，畢竟咱們中國年這邊可不認?！?p>　　詩懿是個很明白的人，“沒事兒，我就問問，如果你不回來，我打算領(lǐng)著我爸媽出門轉(zhuǎn)轉(zhuǎn)?！?p>　　“喲，這大氣的?！?p>　　“我今年年終獎估計突破六萬，接近八萬吧。”

　　“厲害呀?！?p>　　“今天所長和我談了一下，說是年后再交給我?guī)讉€大項目，讓我再努力努力?！?p>　　“是努力還是拼命?！?p>　　“我想著我爸身體不好，趁著過年我?guī)臀覌尦鲩T溜達溜達?！?p>　　“也行，你先訂你的行程，我看看時間合適我再追隨你?！?p>　　詩懿會心一笑，“嗯，我就是這個意思。”

　　“那我現(xiàn)在就得拼命了?！?p>　　“現(xiàn)在？我怎么覺得你已經(jīng)拼命了一年了?！?p>　　“還不是為了你?！?p>　　“嗯，也該為我拼下命了。”

　　“媳婦兒，那必須的。”

　　“我打算發(fā)了年終獎，先還一部分房貸，月供不變縮短還款時間?！?p>　　“你這樣壓力會不會太大？我現(xiàn)在就幫你一次性還完?！?p>　　“不行，這是我給爸媽留下的固定資產(chǎn)，必須我自己還完?！?p>　　“這樣，你換個思路，你欠銀行的錢還有利息，欠我的無息，都是借，借我的不是更劃算？”

　　“你少套路我，咱們現(xiàn)在還沒領(lǐng)證呢，等領(lǐng)了證你不想還都得還，你看可好？”

　　姚健知道詩懿的倔脾氣，多說也沒用，“看看，我就試試你人品，這就讓我試出來了，你個財迷。”

　　詩懿笑到不行，“我這人品呀，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你得趕緊娶了，不然你的家當都不夠我訛的?！?p>　　姚健毫無招架之力，“那我多存點兒，娶你讓你訛個夠。”

　　也許這就是愛。

　　詩懿原來想訂去海南的行程，但是爸爸說不想去太遠，附近周邊游就可以了。

　　“女兒，我看S縣就不錯，我上次去了感覺挺熱鬧的，帶你爸你感受一下?！?p>　　“哎喲，媽，就那個巴掌大的地方有什么可去的?！?p>　　“女兒，你媽說有好多老外，還有酒吧泡可以游船河，你帶老外走的景點也帶我和你媽走一遍唄?！?p>　　“爸，你要愿意不怕辛苦我哪里都愿意帶你去。”

　　“你又說巴掌大的地方能辛苦到哪里？”

　　“巴掌大也都是景點，得騎車到處游，你覺得怎么樣？”

　　“可以呀，邊騎邊玩，累了就原地歇著?！?p>　　“行，那我訂四天兩間房?！?p>　　“可以，值班表出來了，我年初五值班。”

　　“完美，正好今年大姨、小姨和小舅都不回，我們年初一就出發(fā)。”

　　“票什么時候買？”

　　“到時我提前兩天買就行?！?p>　　“那我和你爸就跟著你混了?！?p>　　“爸媽你們放心，妥妥的。”

　　姚健的電腦桌前劃著日子，回國的念頭沒有一刻不想著。

　　中國年是一年比一年有年味，從貸款中心出來，看著越來越少的房貸，詩懿內(nèi)心無比踏實。

　　爸媽早早就收拾好了行李，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出門旅游，此刻的詩懿也許已經(jīng)忘了有一段時間沒和姚健聯(lián)系了。

　　“兒子，你姥爺今天早上摔到頭了，姥姥說挺嚴重的剛送醫(yī)院，你趕緊和學校請個假，我們買最早的飛機回B城?！?p>　　“姥爺可是把自己寵到大的，啥也沒想，和學校請了假匆匆忙忙就回了B城?！?p>　　沒來得及倒時差，直奔醫(yī)院。

　　“醫(yī)生，我姥爺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老人家年紀大了，又摔到頭，當時送進來的時候就昏迷了，我們也及時進行了搶救，雖說是撿回了條命，但是身體各方面的機能都有衰竭的跡象，情況不是很樂觀，你們這幾天多陪陪吧?！?p>　　姚健內(nèi)心十分悲痛，“好的，謝謝醫(yī)生。”

　　房間里擠滿了親戚，姚健跪在病床前撫摸著姥爺?shù)氖?，看著依然緊閉雙眼的姥爺，鼻子一酸。也許是感應(yīng)到了大家，姥爺眨眨眼又閉上一會兒，過一陣又眨眨眼再閉上，醫(yī)生說這是生理條件反射，不能代表什么。

　　“表哥，你和姨媽先回家洗洗倒倒時差，這邊我看著，如果有什么我就立馬給你們大電話?！?p>　　“我在對面開兩間房吧，大家輪流休息，B城堵車，萬一有什么再來怕來不及?！?p>　　“那行吧?！?p>　　“還是我大乖孫想得周到?！?p>　　“姥姥，您趕緊休息，別累著，姥爺這塊請了護工，我們輪流看著沒事兒。”

　　一行人哭哭啼啼。

　　姚健翻來翻去睡不著，起身看看熟睡的表弟，心里還是很惦念姥爺，便去了醫(yī)院。

　　護工阿姨看到姚健立馬給他讓了凳子。

　　“阿姨，您辛苦了，姥爺這兒我看著，您稍微休息一會兒?！?p>　　“我還行，基本姥爺就是躺著，偶爾動一下，我都叫醫(yī)生了，說沒事兒，注意觀察心電圖就行?！?p>　　“好，我看著，您先吃個早飯去吧?！?p>　　“也行，有事兒就按鈴，著急了門口喊一嗓子也沒事兒。”

　　“知道了?！?p>　　目送阿姨離開，姚健握著姥爺?shù)氖?，姥爺嘴里喃喃道，“我孫兒啊，你得好好的呀…………”

　　“姐，爸這怕是不行了，走也就是這兩天的事兒?！?p>　　“我知道，宋主任是我老同學，我有心理準備?！?p>　　“爸要是走了你留下來陪陪媽唄，就別急著回去了?！?p>　　“是，我也準備留一段時間陪陪媽，讓健兒先回去?！?p>　　“那天我聽健兒說他打算博士畢業(yè)了回國發(fā)展，他和你提過這個事兒沒？”

　　“他哪會提呀，還惦記著那個廣西的?！?p>　　“不是早分開了嗎？”

　　“誰知道呀，我最煩那女的了，陰魂不散，我們都到國外了還和我兒子有聯(lián)系，真是煩?！?p>　　“你怎么知道他們有聯(lián)系？”

　　“我兒子的手機有密碼了呀，不是有見不得人的秘密他怎么會上密碼？”

　　“那也許會有別的什么事兒呢，也不一定是那女的吧?！?p>　　“我兒子我了解，前段時間不就為這個事和我鬧了一陣?！?p>　　“你意思說他們還在一起？”

　　“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不管怎么樣，我是不會讓那女的進我家門的，山雞還想變鳳凰，做夢吧?！?p>　　“你兒子鐵了心你還能怎么樣，不過我看那女孩也還行吧，上次健兒帶回媽家吃飯，我還注意看了一下，也沒有什么農(nóng)村人的壞毛病，斯斯文文也有禮貌，性格好呀，說什么都樂呵呵的，我看你兒子對他挺上心，不然不會帶回來，后來說是沒聯(lián)系了我還覺得挺可惜的?！?p>　　“你懂什么，但凡讀過點書有點兒文化的這些都是基本的，關(guān)鍵是家庭之間差距太大，你一個小地方來的以后麻煩的事兒多著呢，我能讓她把我兒子給拖累了？”

　　“你要是硬插手兒子不得恨你呀?！?p>　　“那我就來個以退為進，看是他愛得有決心還是那女的等得有耐心?！?p>　　料理了姥爺?shù)暮笫?，大家都各自散去，獨坐在房間，想著姥爺彌留之際的喃喃自語。

　　“兒子，媽想和你聊個事兒。”

　　“嗯?！?p>　　“你自己先回去，媽得留下來陪陪你姥姥?！?p>　　“行?！?p>　　“聽你姨那天說你想讀完博回B城，你也這么大了，無論是感情還是工作自己的事兒你自己決定，媽不管，但是媽和你姥姥商量了一下，就是你姥爺走了，他是個傳統(tǒng)的人，咱們的家風也很傳統(tǒng)，就是得守孝三年，這三年里什么談婚論嫁的就別提了，過了這三年你想怎么風光大辦我們都全力支持?！?p>　　“媽，你這守孝三年是不是有點過了，孝道自在心中。”

　　“你表妹明年的日子都訂好了不也不擺酒了嗎，都得往后推，這個規(guī)矩又不是針對你一個人的，是我們所有人?！?p>　　“表妹是領(lǐng)了證了，擺酒就是個形式?！?p>　　“那你姥爺這一走誰能知道呢？又不是我能掐指一算能算出來的。”

　　“一年不行嗎？為什么非得是三年？什么年代了，這封建思想該不該廢除了？”

　　“這不是你姥爺在世的時候訂下來的家規(guī)嘛，你可以覺得那是封建也可以認為那是對道德的綁架，至于你想怎么樣我現(xiàn)在沒辦法管你了，現(xiàn)在只是過來和你商量一下，只是商量不是告知?！?p>　　兩母子的爭吵聲引來了姥姥。

　　“孫兒啊，怎么了？”

　　“姥姥，那么晚了不休息？”

　　“你和你媽說得聲兒大，我想你姥爺也睡不著，過來看看。”

　　“媽，你孫兒說守孝期三年長了，得改成一年?！?p>　　姥姥怒道，“胡鬧，你知道孝道何為？這是對你姥爺?shù)陌己妥鹬?，年輕人別凈想著自己的樂呵，也得想想怎么樣去敬老、愛老，學會感恩。三年時間長嗎？男子三十而立，你正當年呢。”

　　雖然從骨子里不認可姥姥的言論，但是卻也不敢頂撞姥姥，“姥姥，別生氣，我知道了，我就是問問，不是要改家規(guī)。”

　　“我告訴你，家規(guī)就這么傳下來的，當年你太姥爺走了你姥爺也是守孝了三年我才過門的，在我們那個年代二十三歲了還沒結(jié)婚生孩子的能有幾個？不給人戳脊梁骨唾沫星子給淹死呀，我說什么了嗎？認定了你姥爺就等著你姥爺，別說三年，六年我都等。”

　　“姥姥，您別跟我置氣，我都問問，現(xiàn)在是新時代了，是不是也要有新思想新傳統(tǒng)？”

　　“別跟我這兒說別的，在別地兒我不管，在我家你只要是我的孫兒就得按我家規(guī)矩來?！?p>　　姚健嘴上不說，心里卻亂成麻了，“姥姥，您放心，我永遠是您的乖孫兒，您說按家規(guī)來就按家規(guī)來，都是您做主?！?p>　　“那行吧，你收拾收拾，明天就飛了，到了報平安?！?p>　　“知道了，姥姥?！?p>　　媽媽扶著姥姥回頭看了姚健一眼，再轉(zhuǎn)回頭一臉不懷好意的笑，笑里藏刀。

　　關(guān)上房門，姚健思緒萬千，三年，到底該怎么和詩懿說才好呢。翻來翻去，一個晚上都沒睡著，這次回來奔喪，沒有告訴詩懿，難得詩懿陪爸媽去旅游，他不想這種不好的事困擾著她。

　　實驗要趕進度，必須得馬上趕回學校，三年守孝這個事兒只能慢慢從長計議了。

　　過了年，植樹節(jié)、清明節(jié)、五一小長假陸續(xù)到來，小半年又過了。

　　二十七八歲算是踏入大齡剩女的行列了，但爸媽的焦慮似乎沒有對詩懿有半點影響。

　　“踩鈴，嘛呢？”

　　“正想歇會兒，你論文答辯得怎么樣了？”

　　“最后階段了，順利的話9月份就能畢業(yè)了?！?p>　　“行啊，離你回家更近一步了。”

　　姚健頓了頓，“和你聊個事兒。”

　　詩懿頓時心頭有了不祥的預(yù)感，“這事兒涉及到我？”

　　“算是涉及到我們，我姥爺過年的時候過世了，當時我回來了一趟待了一星期沒告訴你，是因為你當時陪你爸媽旅游呢，我想家里老人走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又大過年的，就沒告訴你?！?p>　　詩懿頗為震驚，“這個，我理解，再說了，就算你告訴我了我也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去給姥爺上香呢。”

　　“這個倒沒什么，基本上都是老同事、老戰(zhàn)友、街坊鄰居、家里親戚什么的過來，很多人送我姥爺。”

　　“那就好。姥爺走了涉及到我們？”

　　“嗯，我家有個傳統(tǒng)，就是家里老人走了得守孝三年，我表妹你知道的，本來今年打算結(jié)婚的也都推遲三年，所以，我們…………”

　　詩懿一陣沉默。

　　“踩鈴，你倒是說話呀?！?p>　　踩鈴鼻子一酸，“我能說什么？你的家規(guī)?！?p>　　“我也挺郁悶的，當時我媽和我姥姥和我聊這個事兒的時候我也極力爭取能不能守孝一年，但是我姥姥特別生氣的說我，我就不敢再提了?！?p>　　“那你現(xiàn)在跟我提的意思是讓我再等你三年唄。”

　　“不是，我是和你商量我不是9月份基本就能畢業(yè)了嘛，然后就回B城，我自己先去你家見你爸媽，提個親，聘禮我也不整那些虛了了，就是把你所有的房貸都還清，再請求他們讓你跟我過來，咱們該干嘛干嘛，房子我準備好了，雖然不是新的，重新裝修你來定，如果你想買新的也行，等我工作穩(wěn)定些了再跟你去轉(zhuǎn)轉(zhuǎn)也行，照目前我這個行業(yè)的行業(yè)薪資我的工作至少六十萬一年，還有這些年我的存款，你到B城的一切開銷我都是可以負擔的?！?p>　　“婚前同居？我沒有你那么開放，我做不到，我爸媽就更傳統(tǒng)了，怎么可能答應(yīng)，再說了，你家人都不來一個提親，就是不尊重我的父母，你要我爸媽怎么放心讓我跟你走？”

　　“這個我考慮到了，這不是遇到我姥爺這個事兒嗎？我這次想得很透徹，也做了很充分的準備，這才和你商量的，沒敢獨自決定?！?p>　　“我想想問問我有幾個三年可以耗？”

　　“其實這不耽誤，你想我們只是不能擺酒領(lǐng)證而已，但不影響我們工作、弄房子呀，等我們把房子弄好了，基本也得兩三年了吧，到時正好辦大事，不耽誤。”

　　“沒名沒分的，你家人也不同意，三年的變數(shù)太多了，我賭不起?！?p>　　“踩鈴，這怎么是賭呢？這都是規(guī)劃?！?p>　　“這算什么規(guī)劃，你的規(guī)劃從來都是犧牲我來成全你的所有?！?p>　　“踩鈴，你講講道理好不好，以前你說我什么都不告訴你，獨斷獨行，我現(xiàn)在做了規(guī)劃和你商量，你又說我自私，我姥爺走我是算計的嗎？我能知道他這個時候走嗎？上次去你家要是你媽爸能同意我?guī)阕?，我們早就領(lǐng)證了，還用卡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

　　“你真是好笑，你憑什么說說就把人家養(yǎng)了二十多年的孩子帶走?！?p>　　“我哪里是說說，我都愿意把我所有的錢幫你拿去還房貸，讓你和你爸媽沒有負擔的生活，這是說說的吧，全都是我的誠意?！?p>　　“這些我沒有能力做到嗎？我敢買肯定就有還的能力，你的誠意難道不是說服你媽過來我家提親嗎？不然我算個什么回事兒？”

　　“她都定居國外了，回國一趟不容易，而且這次我媽都說了，守孝三年，以后我的事她都不管了，這還不行嗎？”

　　“我看這就是她的緩兵之計吧，想著男人三十而立，女的三十誰能拖得起?！?p>　　“踩鈴，你別這么詆毀我媽，我姥爺走她待在B城陪我姥姥，這是在我辦完姥爺喪事第二天回去的晚上就很明確的跟我說了，我姥姥當時也在，你別老是小人之心去想她?！?p>　　詩懿的心像被刀狠狠地扎了一下，“我小人？行吧，你就當我小人吧，以后咱們也不要再聯(lián)系了，不然臟了你的眼，玷污了你家的門?！?p>　　任憑淚水肆意的流，此刻詩懿只感到無法呼吸。

　　姚健眼睛通紅，電話也摔個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