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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道唯一

第二十七章 燈滅了

神道唯一 夜梟法則 4375 2019-03-18 15:19:33

  在冰河鐵牢的幾年里,韓風曉經(jīng)歷過不少生死撕斗,不過都是和鐵牢里的囚徒,也只靠著拳腳相博。和神道修士的死戰(zhàn),這還是頭一回。

  還有一點少年沒想過,鐵牢里的囚徒看著窮兇極惡,可是沒誰真的打算要他性命。畢竟那時的韓風曉,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孩子,還有三個王八蛋關照著,沒有哪個囚徒會下狠手。

  雖然每次打完架都是奄奄一息,卻只是外傷。就算被剝皮斷筋,也沒有傷及根本。每每痊愈,體魄根骨都如重鑄一般,更加結實。

  這是三個王八蛋獨有的洗骨之法,那些囚徒也都心照不宣的配合著。其實,鐵牢里能有一個這樣的孩子,對于他們也算是個玩應。

  可是今日死斗,截然不同。劉風駿是真的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每次出手皆是直取要害,而且陰招盡出,讓少年防不勝防。

  韓風曉心中焦急,出拳愈發(fā)剛勁,打在儒士的盾牌上,響如撞鐘。那件書卷化成的盾牌實在堅固,根本不怕他的捶打。就算韓風曉用稱重之法,五岳之重壓住那盾牌,猶是不能損其分毫,反而給了對方乘虛而入的機會。

  就像莎冬兒說的,品階的差距最為致命。四階巔峰的儒士在莎冬兒眼中不過是露齒的野狗,可是對于韓風曉便是食人猛虎。他連對方的防身之法都破不了,更別提近身相博了。

  十幾個回合,莎冬兒額前已經(jīng)冒出了汗珠,呼吸也愈發(fā)急促。

  相比之下,紅衣老者就顯得游刃有余多了。他不用兵器,也不使拳,出手便是輕飄飄的一掌。不過他的手掌上卻帶著一股子翻江倒海的古怪力道。

  莎冬兒的影刀就是被他如此一拍,直接飛了出去,如果不是小姑娘果斷,直接松了手,恐怕連持刀的手腕都要被折斷。

  影刀甩飛出去,并未散開。已經(jīng)變成黑袍的影魅伸出一條細影,在半空中勾住刀柄,拉回了袍子里。

  紅衣老者拂須說道:“如此強大的神遺,你卻不用它與老夫交手,只是穿在身上。莫不是身上有傷,要靠著它維持品階,不落下風?”

  被人言中要害,莎冬兒倒也坦誠,冷聲說道:“帶傷又如何?你不是照樣要趁我病要我命嗎?”

  老者穆然大笑道:“不得了!你這小妮子年歲不大,膽識倒不小。這般身手,卻甘愿為了一個毛頭小子拼命。何苦呢?你若愿意罷手,我倒可以放你一條生路?!?p>  莎冬兒扯了下嘴角。她早已察覺這老東西還未出全力,若是繼續(xù)苦戰(zhàn),她將必死無疑。她若一死,韓風曉便也是腳前腳后的事了。若是罷手,她能活下來,不過韓風曉還是要死。對于韓風曉,沒什么區(qū)別,對于她,卻是生死只差。

  她這輩子沒什么珍貴的東西,唯有這條命了。珍惜的不得了。

  黑袍小姑娘眼神晦暗,忽然自顧自的問道:“黑夜孤燈,是夜更重要,還是那盞燈重要?”

  紅衣老者并不介意小姑娘的問題古怪,就如慈祥的長輩回答一個好問的孩子般,字字斟酌的說道:“夜晚更重些。燈火在珍貴,可也還是能尋到的。可若是夜都沒了,還要那燈做什么?”

  莎冬兒目光迷離,緩緩說道:“看來你并非常走夜路之人。燈火之貴,不為稀,而為真。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一團火,自然要緊緊捧住。就算燒傷雙手,也要護住短暫的光亮?!?p>  紅衣老者嗤笑道:“飛蛾撲火,不過如此。”

  莎冬兒一甩大袖,數(shù)條黑影再次凝為影刀,她淡然道:“能見火光,死有何懼?”

  紅衣老者不置一詞,探出單掌,泛起燦爛紅光。

  莎冬兒并未動手,而是繼續(xù)大聲說道:“這團火,我舍不得,你就真的舍得了?神封判官,你真的舍得讓他死嗎?”

  聲音飄飄蕩蕩,如空谷回音。某處屋脊上的中年漢子仰望夜空,滿臉悵然,卻不曾挪動一下屁股。

  紅衣老者大笑道:“小丫頭,你就死心吧!他不會搭理你的。判官可以有私心,但必須講公正。我們神修死斗,他管不到。”

  莎冬兒面露苦澀。她來此應大勢,是想得了斬神,便再不必怕除魔軍的追殺了。說到底,無非是想多活一陣。誰成想,反而在此丟了性命。

  不過她不后悔。她是罪大惡極的魔女,終有一死,這她早就想開了。認識少年后,她更不懼死了,反倒想著,若能死在韓風曉手里,或許是她的幸運。此刻,她突然靈光一閃,能為韓風曉而死,豈不是更好。

  飛蛾撲火,死而無憾。

  猛然間,一股強大的氣勢殺入戰(zhàn)場。

  一席紫衣,頭頂翹發(fā)的少女飛身而至。她根本沒去看莎冬兒,只是大聲抱怨道:“莎冬兒,你真的是和韓風曉待久了。打架都變得磨磨唧唧的。一個老雜毛,一個臭書生,有什么好怕的!還在這瞎嚷嚷,明天的腌咸肉不給你了!”

  莎冬兒扯了下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回敬道:“門都沒有!”

  羅蘭冷哼一聲,直接奔到了韓風曉身邊,似乎是把心頭所有的不滿都凝在了拳頭上,朝著護著儒士的盾牌就是一拳。

  “嘭!”

  盾牌猛然倒退。

  羅蘭誓不罷休。

  “嘭嘭!”

  又是兩拳。

  那面鐵盾怦然碎裂。

  浮在半空的竹簡凌空一卷,再次飛回儒士袖中。這次書卷雖然沒事,可一時間也沒法再用了。

  劉風駿張了張嘴。今晚他已經(jīng)不知道幾次如此驚駭了。

  僅有三擊就打碎了他的護身之物,這是何等蠻橫的拳罡!

  再看翹發(fā)少女,與“鐵骨”杜峰廝殺過后,毫發(fā)未損。想來也不會是什么尋常的四階巔峰。

  劉風駿不覺苦笑。這次歲染自行還真是讓他長見識了。先是寒鴉國第一力士的熊威被個無名少年力壓破法。然后他又被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殺的丟盔卸甲,如同宰狗一般。雖然不知杜峰現(xiàn)在如何,估計也好不到哪去。

  他們?nèi)齻€頂尖的輔國供奉,幾乎被一個破木屋中的少男少女一鍋燴了。這要是被其他供奉知道,豈不是要笑掉大牙?

  韓風曉見到羅蘭,心弦稍松,低聲道:“這個歸你。我去幫冬兒!”

  羅蘭似乎終于找到了一個報復少年的機會,抬手給了韓風曉一個板栗。哀怨道:“冬兒!冬兒!她還沒過門呢!我才是你媳婦!”

  韓風曉咧嘴一笑。羅蘭這性格也挺好,就算生死攸關,也不忘胡鬧,倒是讓人輕松不少。

  交換了對手,劉風駿又成了落敗的野狗,只有被追著打的命。

  羅蘭的拳頭如此剛猛,他哪敢往上挨???只有不斷扇動“萬花”,用梅花鏢拉開一個保命的距離。

  羅蘭也是無可奈何。她的拳頭之所以如此厲害,全然是將神遺“青鳥”的力量激發(fā)到極致,然后匯于一拳。

  她最不擅長應對暗器,特別是對于下雨般的梅花鏢,只能用神遺罩住周身,形成無形鎧甲。這樣一來,手上腳上便沒了力道。所以她只能趕鴨子般追打儒士,卻沒法子輕易取勝。

  另一頭,莎冬兒和韓風曉聯(lián)手御敵,仍舊險象環(huán)生。

  紅衣老者全力相博,一掌擊出,掌風烈烈。更古怪的是,那掌風并非直來直去,而是圍繞著手掌,如同一團旋風,就連腳下的積雪都被卷起,好似翻滾的浪頭。

  韓風曉神情一凝,低聲說道:“冬兒,他的神遺和我很像。似乎能把觸碰到的東西全部覆轉(zhuǎn)起來。不過他可比我強太多了,打空的掌擊都能卷起天地氣息。我們決不能和他對招。”

  莎冬兒默默點頭。她對韓風曉絕對信任,就算少年叫她去死,也會毫不猶豫的沖上去,而且堅信少年是為了她好。

  紅衣老者聽到耳中,滿心訝異。他的神遺“覆轉(zhuǎn)乾坤”所現(xiàn)神通就和少年所言毫無偏差。這份通曉萬物的伶俐可不是尋常修士能有的本事。

  想當年,封途洲還有些四五階的神修。不過為了神道爭鋒,稱王稱霸,紅衣老者斬殺不少。后來神火稱王,又有不少想不開自尋死路的。這才導致現(xiàn)在四階巔峰的神修都能成為輔國棟梁。

  要知道,那些四五階的神修與紅衣老者交手,到死都想不明白他的神遺能力。而這少年僅僅只是看到他打空的數(shù)掌而已,便已洞察根本。此等少年,豈能留命?

  紅衣老者想罷,轉(zhuǎn)過勢頭,直逼韓風曉。

  韓風曉身法雖好,卻也受不得一個六階初品的老怪物步步緊逼。而且他還不敢接招!僅僅幾個回合,已經(jīng)被逼出數(shù)丈遠。

  莎冬兒本不以身手見長,見到少年遇險,馬上放下影魅,前去幫忙。

  誰成想,這不過是紅衣老者的詭計而已。

  看到一條黑影游曳而至,老者驟然一縱身。他的神遺可不止能覆轉(zhuǎn)他物,神通加身,亦可達到御風之效。只見老者身子躍起,凌空翻轉(zhuǎn),化做一條長虹,直撲莎冬兒。剛剛他也就是利用這一手,瞬間趕到,救了儒士一命。

  莎冬兒是關心則亂,見到韓風曉危險就沒考慮自己的安慰。

  此刻老者殺來,她卻束手無策。

  天上明月如鏡,照在雪上四下通亮,哪還有可供她潛行的影子???

  莎冬兒連連后退,急速召回影魅。不成想,紅衣老者也防著她這一手,覆轉(zhuǎn)而來時卷起茫茫雪花,如散亂星光,逼著影魅只得繞路而走。

  不過紅衣老者并未想到,他卷起的流息,不僅助了他,也幫了那個不起眼的少年。

  神通加身,誰不會啊?

  韓風曉看到老者抽身之際,便已覺察了一二。

  他也沒多想,緊跟著老者躍起。

  稱重自身,輕如鴻毛。

  紅衣老者是御風而行,而亂發(fā)少年卻如羽毛般隨風先至。

  莎冬兒眼前一花,又是那個熟悉的背影,穩(wěn)穩(wěn)的擋在了面前。瘦弱卻可靠,單薄卻足以擔起她的性命。

  “帶著羅蘭快走!”少年聲音低沉,每個字都有千斤,壓在小姑娘心頭。

  紅衣老者看到少年又來礙事,低吼了一聲:“找死!”

  凌空一掌直接打到少年胸膛。

  可他這一掌,卻覺觸到了山根上。

  這個少年竟有五峰之重!

  紅衣老者一較勁,怒道:“就算你是座山,也是肉做的!給我讓開!”

  少年紋絲未動。

  紅衣老者竟然被自己的神遺力量覆轉(zhuǎn)而去,摔到了數(shù)丈外的雪地上。

  莎冬兒瞪大眼睛,輕聲念叨:“韓風曉?”

  少年沒有回答,就如斷了線的紙鳶,輕飄飄的躺倒在小姑娘的腳邊。胸口已經(jīng)血肉模糊,被扭斷的數(shù)根肋骨,白森森的插出胸前的血肉。鮮血殷紅了大片的雪地,紅彤彤,亮堂堂……

  這是亂發(fā)少年獲得神遺以來,身子最輕的一刻……

  莎冬兒瞪著眼睛,死氣沉沉。黑洞洞的眸子里只有一片鮮紅,然后留在那張平靜或許說是安心的青澀臉龐上。就是這張臉,看著她說:“你是莎冬兒!我曉得的。過去的莎冬兒是誰,我不認識,也不在乎!”

  她真的是那個十惡不赦的魔女,害死了一個如此善良的少年。一個真正在乎她,也是唯一在乎她的人!

  她的燈滅了……

  黑夜便又是伸手不見五指,就像那個只有她的影子世界一般……

  韓風曉死了,這世間少了一半好人。這世道,因為一個少年的存在而美好,也因一個少年的離去,再次回歸了原本的樣子。

  影魅再次爬回小姑娘的身上,一席黑袍的莎冬兒沒有殺氣,透著的全然是——死亡。

  紅衣老者已經(jīng)站起身,卻沒敢動,第一次擺出了一個拒敵的架勢。

  遠處的羅蘭和劉風駿都停止了撕斗。距離有些遠,他們并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不過那股肅殺之氣卻寒徹腑臟。

  莎冬兒突然大罵道:“韓風曉!你個騙子!大騙子!什么下一次不管了!多管閑事!傻子!騙子!”

  她的罵聲越來越小,卻在空野上愈發(fā)響亮。兩行濁淚滑下小姑娘還未長開的臉頰,匯在消瘦的下巴上,滴滴答答的落下。

  山坡上,老道人淡然說道:“結束了。殿下,回去吧。”

  年輕公子惋惜的砸砸嘴,卻不是為了少年。

  某處屋脊上,一個中年漢子眼神深默,最后竟然嘆息著站起身來。

  城東的一處獨棟院子里,正房的臥榻上,一個身穿大紅袍的姑娘猛然睜開眼睛。

  羅蘭全身僵立,不敢置信的大叫:“韓風曉!韓風曉你說句話!韓風曉你怎么了!”

  莎冬兒冰冷冷的應了句,“他死了?!?p>  她抿住嘴唇,咬著牙繼續(xù)說道:“可他不會白死!”

  小姑娘身上的一席黑袍穆然落地,如一灘深不見底的黑水。

  只穿青色棉衣的莎冬兒周身散發(fā)出濃如墨汁的黑氣,一點點滲入腳下的黑水中。她的嘴角不住的滲出鮮血,卻是毫不在意。一身的氣勢一升再升。

  轉(zhuǎn)瞬間,那灘黑水已經(jīng)漫開了丈余。莎冬兒蹲下身子,雙手沒進黑水之中,怒聲敕令道:“影魅,給我吞沒這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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