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今天我看你的反應(yīng),簡直就是無藥可救
我不由得一怔,沈怡是如此光彩照人、完美無缺的一個人,在中西女中所有同學(xué)的心目里她是那種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失敗,也不知道憂愁這兩個字是怎么寫的人。可她現(xiàn)在說這番話的時侯,帶給我最強烈的感受就是她竟然對未來感到迷茫,她竟然對自己產(chǎn)生了懷疑!
我不曉得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安慰我自己,總之是一種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覺,當(dāng)然前提是我喝了酒情緒就會非常激動:“怎么不能,你一定可以回來的!到時候仗打完了,你也學(xué)成了,正好可以衣錦還鄉(xiāng)不是么!”
沈儀聽了我的話似乎是很受用,她端起裝滿果汁的水杯來敬我:“好,希望如你所說,等到我回來的時侯你就給我接風(fēng)洗塵,帶我逛一逛和平的上海。”
過去兩年多的時間,我和沈儀的交情并不深,這其中有個性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因為我們都太過年輕,個人條件又都挺優(yōu)秀,所以彼此之間難免存著點互相較勁的心情。如今這么一番懇談,過去的齟齬便都煙消云散了,太多的共同點反倒讓我們惺惺相惜起來。
沈儀說:“這么些年我一個人獨來獨往慣了,我每次看到你們成群結(jié)隊的樣子都好羨慕,可又總是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
她說得是大實話,可也就是因為太直白了,我反倒有些手足無措。我想了想,還是決定掏心掏肺地把事實告訴她:“要知道你這么優(yōu)秀,大家都想和你交朋友呢??墒悄闫綍r的態(tài)度總是冷冰冰,見到人不打招呼也不笑,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高傲的孔雀一樣,誰還敢來和你做朋友?”我看她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于是又把下半段話給咽了下去:“可是后來相處久了大家就都清楚你的為人了嘛,大家還是打心眼里把你當(dāng)朋友的。”
大家邊吃邊聊,一頓飯就吃得久,到最后還是侍應(yīng)生跑過來十分抱歉地告訴我們餐廳要打烊了,大家才戀戀不舍地出了門。在那么長的時間里,我沒有看過曹遇安一眼,甚至也沒注意到他究竟是什么時候離開的??傊?,我們走出餐廳的時侯,里頭早已沒有其他人了。沈儀不放心我和衛(wèi)二月那么晚在外面游蕩,所以堅持把我們送到了家門口才離開。
我和衛(wèi)二月不想引起家里人的注意,于是躡手躡腳地從后門進了屋。衛(wèi)二月也不管衣服臟不臟,直接往床上一躺:“然然,我覺得你比以前厲害多了,完全是演技派?!?p> 我一下子沒聽清,便哼了一聲:“啊?”
衛(wèi)二月于是換了一副認(rèn)真的表情,一字一頓地回復(fù)我:“我沒想到你裝糊涂的本事那么厲害了。本來還想要掩護你一把,沒想到你倒是表現(xiàn)得像沒事人一樣,倒讓我白擔(dān)心了一場?!?p> 我說:“不曉得你在說些什么?!?p> 衛(wèi)二月伸出手來呵我的癢:“叫你裝,你再裝,要不要我把你看到曹遇安時侯那副癡迷的樣子形容一下?”
我很委婉地拒絕她:“那么晚了,你還是早點睡吧,我這就送你回你的屋。你要是要和我一起睡呢,那也沒關(guān)系。不過我這個人容易失眠,最好不要吵到我。”
衛(wèi)二月卻是百折不撓:“然然,請你端正一下自己的態(tài)度,不要一碰到事情就總是逃避好么!你能說你看到曹遇安和那個舞女在一起你不生氣,你能說你剛剛消失了那么久不是一個人躲到角落里去哭了?”
我不由得氣悶:“衛(wèi)二月,你干嘛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已經(jīng)很難受了,你非但不安慰我,還一個勁地刺激我,這算哪門子的好朋友啊。”
衛(wèi)二月說話雖然損,但實際上從來都是適可而止。她今天這樣窮追不舍倒是少見:“我不說你,你就一輩子在哪執(zhí)迷不悟笨死算了。之前我還想著,時間是療傷的圣藥,像是單戀這種事情么,只要過上一段時間就不藥自愈了。可是今天我看你那個反應(yīng),乖乖不得了,簡直就是無藥可治的節(jié)奏啊。所以我一定要撕破他風(fēng)度翩翩的偽裝,讓你看清楚他是怎么樣的人,然后絕了你那些沒有希望的念想。”
我一張臉苦哈哈地皺成一團:“人家就是比較欣賞他而已啦,完全沒有陷進去好么?!蹦X子里忽然閃過一個念頭,焦躁的連頭發(fā)根都炸了起來:“天哪,曹遇安不會都看出來了吧?那他會怎么想我?天哪,天哪,我下次還怎么面對他?”我捧著臉,整個一副語無倫次的模樣。
衛(wèi)二月睨著我,擺出一副老佛爺?shù)淖藨B(tài)冷冷地說:“你覺得呢?剛才他一出現(xiàn),你整個人都魂不守舍了?!彼浩鹣掳蛯χ遥骸斑?,你看看手背都燙成這個樣子了,他能不發(fā)現(xiàn)么?”
我還是接受不了殘酷的現(xiàn)實:“他不是一直在和那個誰,那個那個……誰來著?”
衛(wèi)二月好心地替我補充道:“蘇舜卿,上海灘上鼎鼎有名的紅舞女?!?p> 我說:“是是是,蘇舜卿。我的意思是曹遇安不是一直在和那個蘇舜卿說話么,他哪有什么時間來看我。”
衛(wèi)二月沒好氣地瞧著我:“要不是和你那么熟,我?guī)缀跻詾槟闶羌賳渭冋娉C情。你說人的眼睛又不長開關(guān),他不想看就能看不見。你動靜搞得那么大,別說是坐在你旁邊那桌,就是坐在門口的也看的一清二楚。我想啊,那個蘇舜卿是多精明厲害的人,她百分之一百是看到了也猜到了你的一片癡心。這個時候你說她會不會在曹遇安面前搬弄你的是非?”
我一屁股癱倒在椅子上,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坍塌了一般:“完了完了,我再也沒臉見曹遇安了。”
衛(wèi)二月無孔不入地打擊我:“你這么說又不對了,曹遇安既然回來了也不聯(lián)系你,那就說明人家壓根就不大想見你。按照概率來說,只要你不是刻意地去見他,往后撞到一塊的機會就和天上掉餡餅一樣。所以,你就放寬心吧,別再想著這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