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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湯

萋萋

孟湯 舟過安仁 3987 2019-07-23 13:28:21

  我從破落凋敝的木屋中出來,走的遠些了,向朱唇打了個手勢,她的身影小的像眼前的綠葉子,我只看清這“綠葉子”上面的部分晃了晃,像是被風吹后的一點顫抖。很快,紅色的光輝便在空中肆意游蕩,火焰被風吹的張牙舞爪,我瞇起眼睛望去,感覺很滿意。舊的東西就應該被該被燒去,給新的騰地方。

  父親曾經(jīng)住過的房子,裝滿他不堪的房子,容忍他的茍延殘喘的房子,現(xiàn)在被我燒了,這個世界上,那個叫簡榮的失敗者,已經(jīng)逝去了。

  不過他留給我的東西,我會好好收藏。

  。

  珞眠曾經(jīng)說過一句特別有哲理的話,也是特別好笑的一句。

  他說喜歡一個人,會為那個人考慮很多東西。

  我嗤之以鼻。

  你以為你是誰,懵懂少年?清醒清醒,你是不隱堂堂主好嗎,每天多少金子從你的手上流過,動動手指頭你就能讓一個人消失在世界上,你要是想思春,哪涼快哪思去,不隱堂給我管,不對不對,不隱堂直接和古寒教合并,正好我覺得古寒教的規(guī)模太小,應該吞并幾個其他教派。

  后來我才知道,這小子不是思春,是思人。

  當時我磨刀霍霍就想去把那個女的殺了,珞眠多么沒良心一個人,為了一個女人長出一顆心,那怎么行。

  我痛心疾首,跟他說咱們干大事的,有腦子就夠了,要心有什么用。

  珞眠說有種你將來別生孩子。

  我說那不行,古寒教還得有人繼承。

  珞眠沒能耐,喜歡一個姑娘,一不表白,二不占為己有,活該他孤獨終老,現(xiàn)在在這和我聊傷感,拉惆悵,沒有用。

  我憋了一個問題想問他,看著他寫滿臉的淡淡哀愁,就憋回去了。

  把喜歡這種東西捧的這么高,將來有一天不喜歡了,它只能啪嗒一聲摔下來,四分五裂,體無完膚。

  這個姑娘嫁進了高門大院,嫁給了我的敵人,我特別高興,這樣珞眠就能和我一起對付他了。

  別看我同情珞眠,但是同情這個東西,沒什么用,該讓道時,就得給讓道。我迫不急待去找珞眠和他商量怎么對付他的情敵我的宿敵,沒想到這小子比我想的生猛,上來就搞刺殺,我心覺已經(jīng)事半功倍。

  一番又一番折騰,我成功的坐住古寒教教主的位置,左邊拉匈奴,右邊拉不隱堂,再一次磨刀霍霍,父親沒書寫完的成功,我?guī)退麑懲辍?p>  后來想想,父親書寫過的失敗,我成功描了一遍。

  。

  近來我想到一個問題,日也想夜也想,殺人的時候也想,就是弄不明白。

  有可能這就是一個致命疏漏,不能放過,于是我每天在何府前后瞎晃悠,渴望得到一點啟發(fā)。后來我晃不住了,干脆找一個月黑風高夜偷摸溜進去。

  我剛剛一手摁住何府那高高的墻,調(diào)起內(nèi)息一躍而起,就和一個不明物體相撞了……

  還好我比較重一些,壓過了那個不明物體,我們倆直接滾到墻里面,不明物體當了肉墊子。我怕拍衣服,覺得沒什么大礙,低頭去看,才發(fā)覺那竟然是個小姑娘。

  那姑娘七分懊惱的爬起來,看見我后舉起手就要打人。

  我站那沒動,歪歪嘴,配劍在翻墻的時候掉到墻那邊去了,現(xiàn)在要悄無聲息的殺了她,是直接扼死好,還是一掌震死好?

  我等著她那巴掌打過來時一掌拍死她,誰知道一陣腳步聲輕緩傳來,聽聲應只有四五個人,即便是侍衛(wèi)也不足為懼。

  想到這一點時,我已經(jīng)被撲到了。那女孩把我摁倒一個暗角,侍衛(wèi)的衣衫在余光中消失不見。

  我們四目相對,她怔了好一會,才“呀”的一聲手忙腳亂的從我身上爬起來。

  我倒吸一口涼氣,她爬起來的時候胳膊肘戳到我的腹部,透心疼啊。

  她的眼睛比月亮還要澄亮,微微閃光,恰如清泉傾瀉而下時流動的光輝。

  我盯著她看了好久,才和腦中的人重疊。我說:“何……萋萋?”

  她很驚訝:“你怎么知道?”

  原來她是何萋萋,在我的計劃中,將會死去的人

  。

  朱唇走進來,告訴我一起妥當。

  好,有了這么一場大亂,大漢必定會元氣大傷,怎么敵的過匈奴的強兵悍將?

  父親當年名名能一舉拿下中原,就因為那么一個人,最后卻一敗涂地,我怎么會讓那個人的兒子,再來擋我的路?

  敬誠親王造反那天,我打算去湊湊熱鬧,看看能不能從皇庫中撈點什么。古寒教馬上就要全部移到匈奴窩里去,我得準備點東西見盟友。

  我正在墻根摩拳擦掌時,瞥見不遠處一個嬌小姑娘的騎在墻頭上,一臉緊張,明擺著不敢下來。我定睛一看,這姑娘眼熟,是何萋萋。

  用蠢笨一詞來形容她很不恰當,她只是蠢,但不笨,知道這個時候皇宮最危險,應該往外跑。我想她能最早察覺不對,然后趁著局面尚未混亂,從招待官眷的大殿一路跑到這,也是有幾分機靈勁的。

  可還是蠢,我一個英雄救美把她從墻上接下來,她就覺得我是個好人了。

  我皺眉,看著她一身臟兮兮的華服,心覺的這玩意真是華而不實,只會把女人裹的實。誰知她倒利索,三兩下就把錦緞華帛脫下來撇一邊去,露出粉色的布裙,長發(fā)更是編成個毛茸茸的辮,我湊過去看了兩眼,有一種想把玩的沖動。

  她叉腰,向我努努嘴:“走吧。”

  剛剛答應過要送她回去。

  我跟在她身后,從上到下的打量,發(fā)現(xiàn)她竟然一處也沒傷著。不覺有些失望,憫憐給的引子暫時排不上用場,我得找個機會把它涂到何萋萋的身上。

  她走兩步,我也走兩步,她停下來,我也停下來。

  何萋萋竟然樂了。

  我靜靜看著她傻笑,也不打算問為什么,女孩子家的心思不好猜,更不好問。

  她樂著樂著,臉突然紅了,偷偷看我一眼,發(fā)覺我也在看她后目光放到別處,說:“你這個樣子很傻。”

  說我傻?

  我想殺人,我堂堂古寒教教主我我我我我傻?

  不跟她計較,將死之人,將死之人。

  她見我沒什么反應,揚揚眉,認真道:“只要你肯改邪歸正,不再做偷雞摸狗的事,再傻也沒關(guān)系?!?p>  嗯,她把我當賊來的。

  我還是得快點采取行動,要不然我會被這姑娘活活氣死。

  。

  我站在床頭,何萋萋的手伏在臉邊,睫毛隨著呼吸起伏,月光密密麻麻滲透進來,照亮她素白的半邊臉。我想她這個時候,才像個姑娘家,乖巧的像一只溫馴的小綿羊,不是為了避開自家侍衛(wèi)就能撲倒陌生男人的小老虎。

  我有片刻失神,手指戳了戳她的溫軟的臉。待我回過神來,恨不得把這根手指剁了!!

  她抱著枕頭,把眼睛瞇成一條縫,嘴里不知喊著什么名字,念叨著要水。我耐著性子給她倒了一茶杯水,她的眼睛還是半閉著,接水時差不點捧翻水杯。

  我看她一口氣喝下去,腮幫子鼓鼓的,一臉滿足,覺得好笑,這姑娘心是有多大,腦子是有多小,和她姐一點也不像。

  她舒服的躺下,又皺眉,側(cè)過身去,讓我給她鋪一下墊子。

  我看著她身上的銀白色里衣,忽然覺得她的身材可以算的上“有致”二字,手便伸進她的被子里面,盡量避開她的身子,好生搗鼓,搗鼓著搗鼓著我的臉上開始發(fā)熱,心里不知怎的著了一團邪火,我縮回手,這次注定是無功而返了。

  。

  我一直覺得,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來。

  我再次溜進何府,這次是在白天,艷陽高照。何萋萋坐在小亭里面,上身正襟危坐,下身腿翹到對面的石凳上,一只手斯文的搖著扇子,另一只手在桌子下面可勁拽裙腳。我偷偷樂了,開心的連自己都沒注意到。

  跟她在院子的旮旯里說的話,她費了好大勁才支走若干侍女。

  我送了她一朵黃色的小野花,在路上看到這花時,我腦中第一秒想起她。

  她很高興,說:“你叫什么名字?”

  唉,才想起來問我名字。

  我說我姓高,來京城投奔親戚,盤纏被偷了才迫不得已做賊……編的太拙劣了。

  然后,她信了,還搖頭晃腦,狡黠說:“我也覺得你不是壞人?!?p>  我的心臟突然沉了沉。

  以后我總是來何府找她,同她聊天南海北,山山水水。本來每次都想找個機會把引子涂到她身上,結(jié)果每次都無功而返。

  但是最近心情還不錯,殺人時想起她的眼睛,莫名感沉重,便讓下面的人動手,其他時候想起她,總是想笑。

  珞眠最先注意到,他略一沉思,猝然開口道:“哪位女子這么倒霉,能讓你魂牽夢繞?”

  我嚇一大跳,這是魂牽夢繞,別瞎扯了,這只是獵物在手心里月攥越勞的欣喜好嗎?

  朱唇提醒我,再不動手就沒有時間了。

  我點點頭,我還是那個沒有心的古寒教教主,這些天的接進,無外乎是為了利用,不管怎樣,她依舊會在我的計劃中死去,她不會是例外。

  。

  中元節(jié)那天,我成功帶她出來,街上一片嘈雜,她拽著我的衣袖,拇指時不時碰到我的掌心。我握住她的手,牢牢握住她的手。

  我看到了珞眠,他坐在酒樓上方,遙遙俯視我。

  何萋萋看到他,手指過去:“好好看的男人,與我姐夫有的一拼!”

  我覺得不爽,珞眠這小子不就生了一副好皮囊嗎?

  我繞道她身后,蓋住她的眼睛,板著臉:“不許看了?!?p>  她笑嘻嘻的把我的手拿下來,對上我的眼睛,我的腦中罕見的,一片空白。

  她說:“你知道嗎,阿爹要找親家了。”

  我不經(jīng)過大腦說:“為你???”

  “是呀。”她的臉上露出兩個淺淺的窩。

  我一直在愣神,眼前一會是賣藝人的表演,一會是朱唇,一會是珞眠。她會嫁給別人啊。

  “不會的。”我說。

  “啊?”

  “你不會嫁給別人?!蔽抑貜土艘槐?。

  何萋萋抱住我,發(fā)絲輕輕拂在我的臉上,她說:“我姐姐說了,找夫君不必看出身,找個真心相愛的便好,只要我喜歡,她一定會支持,阿爹也會同意的,他們都希望我快樂呀……”

  我微微向后一些,這樣能看到她的臉,我看了她好久好久,慢慢笑了,動動嘴唇,用很輕的聲音說:“我娶你?!?p>  將死之人,讓她高興高興。

  那天晚上我們逛了好久,我也終于如愿以償,親手在她身體里,埋下了致命的種子。

  我覺得我也好想被誰,埋下了什么。

  。

  我不想自己動手,但是我一定要將她從瑞都王府里面引出來。

  她還是那么蠢,真的出來了。這個時候,按照計劃,朱唇就應該從暗處殺出來給她一刀。

  果然,她竄出來,刀鋒直直指向何萋萋的后背。我震悚起來,下意識把她拉入懷中,雙臂緊緊環(huán)住她,我就一直抱著她,我那個時候想,朱唇即使要殺,也得先將刀刺穿我,然后再刺穿她。

  朱唇急了,大喊一聲:“教主!”

  她隨即苦笑:“原來,你也有舍不得殺的人。”

  是,我舍不得殺她,可她是殺死那個人最重要的一環(huán),大事若成,她非死不可。

  懷中的人掙扎起來,何萋萋雙眼通紅的看我,張嘴一直在吸氣,眉毛蹙的緊緊的,她一個字也說不出,只那一瞬間,朱唇的劍就穿過她了。

  身體里好像什么東西炸開了,我痛啊,痛的無法呼吸……

  我想起我要問珞眠的問題。

  如果你喜歡的姑娘擋了你的道,怎么辦?

  不用問了,我們都做出了選擇。

  此后的每個夜里,我都會夢到一個姑娘,在很遙遠的一端看著我,那目光似是欣悅,似是歡欣,似是不解,似是怨懟。

  很多年以后,我來到她的墓前,石碑前的草,已經(jīng)長得萋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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