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賣房賣糧

　　夜已深，妹妹已進(jìn)入夢鄉(xiāng)。

　　宋廉卻有點難以入眠，腦中交織著被武道中學(xué)錄取的喜悅，和羅老師的貧富資源論。當(dāng)然，還有對未來的想往、對更高武道境界的渴望。

　　樓下廚房中，爺爺、父母的交談還在繼續(xù)。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自從成為中級武者后，宋廉覺得自己更加耳聰目明了，這一刻爺爺、父母在廚房中的談話，他就聽得一清二楚。

　　“唉，按照羅老師的說法，富家子弟修煉，一年數(shù)十萬、數(shù)百萬的供給，咱們做不到，但砸鍋賣鐵也得把學(xué)費湊齊吧？”爺爺嘆了一口氣，聲音低沉中透著蒼涼。

　　廚房內(nèi)一時沉默。

　　過了一會兒，只聽母親猶豫著說：“要不，我去找我哥？”

　　“絕對不行！”父親毫不猶豫地開口反對：“姑且不說回娘家可能遭受的白眼，即使你放下自尊、委屈自己，人家也不可能借錢給我們?！?p>　　爺爺亦道：“若親家、親家母尚在，你回去軟語相求，尚有可能。如今，是你的兄嫂承繼家業(yè)，上門只會白白受辱。”

　　因為父母以往閑聊時不避孩子，所以宋廉對母親與娘家的恩怨亦有所了解。

　　王慧的娘家與昌田鎮(zhèn)政府所在地相去不遠(yuǎn)，是鎮(zhèn)里排名比較靠前的大戶。王慧年輕時，雖然沒有修煉天賦，但秀外慧中，芳譽在外，求親者眾。

　　其中，就有同鎮(zhèn)的另外一個大戶——趙家，外公外婆也有意結(jié)親。

　　可趙家獨子也許是從小受到太多的寵溺，不但整日游手好閑、文不成武不就，還仗著家中有錢有勢，偶有欺男霸女之事傳出。

　　外公外婆覺得，趙家子雖年少不懂事，但等成家立業(yè)、繼承家族事業(yè)后，有長輩監(jiān)督，自然會變好。

　　王慧卻十二分地看不上，反而對在鎮(zhèn)集市中結(jié)識的貧寒子弟，擁有二階武者實力、為人踏實穩(wěn)重的宋明峰情有獨鐘。

　　此事，遭到外公、舅舅等家人的極力反對，即使素來把女兒當(dāng)心頭肉的外婆，也擔(dān)心從小只會詩書、女紅的閨女嫁入宋家受苦，而不予支持。

　　最后，外公以斷絕父女關(guān)系相威脅，舅舅更是放言，只要妹妹嫁入宋家，從此兄妹情分?jǐn)嘟^！

　　但此時的社會風(fēng)氣，畢竟不支持外公、舅舅將王慧綁著嫁入趙家。

　　看女兒一意孤行，外婆曾垂淚勸道：“養(yǎng)你這么大，媽媽不求你為家里帶來什么好處，只愿你未來過得幸福?？赡惝吘钩錾泶髴羧思?、從小錦衣玉食，媽媽擔(dān)心你嫁入宋家，有吃不完的苦啊，孩子！”

　　王慧亦含淚跪下，一臉倔強：“女兒不孝，讓母親擔(dān)心了。但是，女兒什么都怕，就是不怕吃苦！”

　　知子莫若母，王慧外柔內(nèi)剛，既然已經(jīng)鐵了心了，外婆也就不再多言。甚至明里勸和、暗地放手。

　　王慧最終還是嫁進(jìn)了宋家。

　　也許是逆反心理吧，正是由于娘家人的極力反對，王慧這個往日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自嫁入宋家后，脫下綾羅綢緞、換上粗衣布裙，上山下田、日曬雨淋，什么農(nóng)活都干、什么苦都吃！

　　外婆心疼垂淚、外公咬牙切齒、舅舅從此形同陌路。

　　特別是外公外婆去世后，每逢忌辰，王慧想回家祭拜，均遭到兄嫂惡言驅(qū)離，以致最終斷了往來。

　　三個人陷入沉默，一籌莫展。

　　最后，爺爺下定了決心，對兒子道：“上次老陳家不是想蓋新房，鎮(zhèn)政府卻不給批宅基地嗎？明天你去找他們，把咱家這棟新樓帶宅基地一并賣他，我們搬回老房子住去！”

　　父親心中不忍，勸道：“咱們的新房子蓋了有七八年了，不算新，估計也賣不出什么好價錢。再說，老房子狹窄、破舊，為了廉兒的事，讓您老跟著受這種罪，實在是…”

　　爺爺斷然道：“峰兒，阿慧，咱老宋家數(shù)代單傳，在溪山村，最是人丁凋零，加上爹也沒什么本事，平日里左鄰右舍的冷言惡語，想必你們也生受了不少。

　　“今天接到錄取通知書后，我就一直在想，為什么全鎮(zhèn)數(shù)年一出的天才，偏偏就生在咱家了？這是上天垂憐、祖宗保佑??！

　　“只要廉兒有出息，咱們今天吃的這點苦、受的這點累，算得了什么？短短數(shù)年時間，咬咬牙就過去了。賣了吧，不必有什么顧慮！”

　　爺爺是下定了決心，可宋廉卻在被窩里，握緊了雙拳，淚流滿面。

　　老房子他自然知道，與家里相隔不到一里，年久失修、透風(fēng)漏雨，平時只是用來堆放一些雜物。

　　為了自己，爺爺、父母、妹妹不得不住回那里，真不知道自己考上武道中學(xué)是喜事還是災(zāi)難？

　　而自己年紀(jì)尚幼，學(xué)費不可能獨自解決，反對自然不會有什么效果，所以心中越發(fā)難過。

　　聽了爺爺?shù)脑?，父親動情說道：“爸，我和阿慧還年輕，受這點苦不算什么！可是您年紀(jì)大了，為了廉兒的修煉，已經(jīng)吃了太多的苦，孩兒于心不忍！”

　　爺爺卻笑道：“吃什么苦？我們生在鄉(xiāng)下，即使廉兒不修煉，我們就不用上山下田了？每天就能錦衣玉食了？何況，那老房子我生于斯、長于斯，以前住過大半輩子了，有什么不習(xí)慣的？只要一家和睦、子孝孫賢，老屋雖舊，卻也溫馨無比。

　　“不信你等著瞧吧，只要廉兒有出息，我們就是住再破的房子，走出去也是挺著胸膛、昂著頭顱，村里的鄉(xiāng)鄰誰不高看一眼？

　　“再說，若為了我這把老骨頭，把孫子出人頭地的大好機會都耽擱了，將來我到地下，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父親只得答應(yīng)：“好吧，明天我還要去放木排，就由您去找老陳商量，他們家為長子找婚房挺急的，應(yīng)該能談攏，估計賣個兩三萬不成問題?！?p>　　“嗯，我記得當(dāng)初蓋這棟房子花了三萬多，如今雖然不是全新的，但如果加上宅基地，應(yīng)該能賣三四萬?！蹦赣H口風(fēng)一轉(zhuǎn)，接著道：“而且，家里的糧食還剩下不少，再說廉兒接下來的一年都不會在家吃飯了，我想也可以糶一些?！?p>　　王慧聰慧、勤勉、節(jié)儉，外表柔弱、內(nèi)心堅毅，每臨大事，主意拿得比丈夫還穩(wěn)，所以宋博對這個兒媳婦非常滿意，在人前人后都是贊不絕口！

　　爺爺?shù)溃骸斑€是慧兒有魄力，我的意見呢，留下四個人一個月的口糧，其他的都拿去糶，加上平日節(jié)省下來的錢、賣房子的錢，除了給飛兒留下學(xué)費外，其他的都給廉兒！”

　　父親道：“若是這樣，萬一到時候借不到吃的……”

　　爺爺笑著打斷：“傻孩子，我的孫兒是去武道中學(xué)上學(xué)啊，為這個理由，借錢可能不容易，借點糧食，肯定沒問題！再說了，這幾年糧食年年豐收，誰會擔(dān)心我們還不起？”

　　其實，年幼的宋廉知道，父親為了這個家，輕活勤做、重?fù)?dān)常挑，對自己的愛和付出，并不比爺爺、母親少！

　　只是，為人子者，不好主動提出賣房賣糧罷了。

　　至于爺爺、父母三個人都沒有提出賣地，是因為全家都指著地里的那點產(chǎn)出過日子，若連地都賣了，全家人的一日三餐可就都成問題了。

　　聽著樓下的討論，宋廉雖然心中難過，但一整天高強度的修煉畢竟太累，不知什么時候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