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漸暗了下來,偶有幾聲砰砰啪啪聲傳來,出來閑逛的人各自回家,勞作了一天的人也各自回家休息。
夜色愈發(fā)的暗沉,月亮愈發(fā)的散著明亮的光。
我正想著該如何替阿華尋那名女子,想得出神,不知從哪突地竄了一男子出來,混著絲絲血腥的味道,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撞到了我的肩“幫……”。
我嚇了一跳,還以為撞了人,伸手自然而然的去扶他,卻不曾想阿華先扶住了我“怎樣,撞痛了么?”。
我偏頭對上他的關(guān)心之色搖了搖頭輕道“沒有”。
繼而又偏頭看向剛剛撞我那人,他早在我與阿華說話時間倒在了地上。
我借著月光,看清了這熟悉的身影,一樣的衣飾不就是先前那個人么!目光往上,英俊的眉眼,薄薄的唇,面色蒼白如霜,毫無血色,看的我心生點滴疼惜。
“阿華,他不就是剛剛那個人么?”我俯身打算扶起這個男子,心想這才不過一會兒的時間,他怎的就能將自己弄得這般狼狽!也是沒誰了。
阿華微皺著眉頭問“他怎么樣了?”
阿華這話說的沒有絲毫的驚訝,仿佛早就知道一般。
不過我并沒有細想,左右不過他活了那么多年,看命這點小事,應該還是知道的。
我抽手搭上他的脈搏,想起他指尖劃過手心時酥涼的感覺,此番冰冷更甚。適應了這番冰冷后認真查看起來。
“沒事”搭完脈,我收了手輕道。心里想著雪茗既然可以養(yǎng)著那么多的花,這醫(yī)術(shù)應該是極好的,哪怕沒有孟嫣那么厲害,也不會差到哪里去。這樣一想也就不怎么擔心了,只要他還有氣就好。
只是我不禁去想我們之間終究逃不過么?
我瞥向他,神色暗然,出了神,想著想著便覺得胸口很悶。
又是這種悶悶的感覺……
“那我們先回去!”阿華聞言略施了一法術(shù),我回過神時已到了胭脂樓中。
不消片刻雪茗也趕了過來,看著她一臉平靜的替這人把脈,沒有絲毫震驚,仿佛事先知道一般。目光瞥向阿羽,只見他偏過頭來淡然一笑。
我心下疑惑不已,又繼續(xù)盯著雪茗,她手搭在那人手腕處遲遲不見動靜。
我看得急了,耐不住性子問出聲“他究竟怎樣了?”
“這里有雪茗在,不會有事,你先回去休息!”雪茗沒有出聲,阿羽先開了口安慰我。
“姑娘放心,他沒事!”
我上前幾步,男子面色平靜,絲毫不顯痛苦之色,放下心來“雪茗,謝謝你!”
雪茗愣了愣,搖了搖頭。
我見她取出針篋,又聽阿羽一番催促,退出了門外,抬頭望了望繁星點點的天空,眼神迷離,愣了愣,搖了搖頭,又轉(zhuǎn)頭望了一眼,雪茗正在為那人施針,看了片刻,邁步離開。
月色朦朧,漸一番風,一番涼。
回到如煙閣,不遠處的燈光下,憶安等在那里,幽暗的燈光和著晚風,縈繞在她周圍,泛著淡淡的憂傷,微涼。
她的淡然同阿華不同,她是在壓抑自己的感情,仿佛生人勿近,冷若冰霜,實則是在掩藏自己的孤單。
“姑娘”
我還未走近,憶安卻是聞聲而來,沒有一絲笑意。
我淡淡一笑“這么晚還不睡么?”
憶安搖了搖頭,我心下明了,抬手挽起她的手,只覺她的身體一僵,似是不適應。我不在意的笑道“你也別在意阿華的看法,既然你肯同我說話,我們就是朋友了不是么!”
憶安并未應我,而是松開了我的手退了一步說“姑娘,你早些休息!”
我愣了愣,揚起一抹淺笑來“好,你也早些休息!”
回到房間后,我細細思量起月老爺爺?shù)脑拋?,“相思引”居然就在這宣城里!可是不說我現(xiàn)在如同常人,就是法術(shù)沒失,這宣傳那么大,我也無好找啊,何況還有那三滴淚水,如今只得了一滴!可這一滴里的情卻是這般讓人心疼,那剩余的兩滴滴又豈會差了?
想到這些,便開心不起來,一時間沒了困意、亦沒了主意。
“怎的還不休息?”
阿華不知什么時候走了進來,淡淡問。
我回過神,掩去眸中黯然之色,抬眸看著他問,盡量使聲音變得如同平?!澳阍趺磥砹耍俊?p> 他摸索著坐到一旁,語帶關(guān)切,道“來瞧瞧你,今晚可累了?”
“這才哪到哪,怎么會累?”我拿過一茶杯替他添了杯茶水,霎時杯中泛起滾滾熱氣。
阿華含笑道“我倒是忘了,神仙怎么會覺得累?”
我撇撇嘴道“誰說神仙不會累的,我可是經(jīng)常聽他們嘀咕差事苦干著累呢!”
阿華來了興趣,追問“還有這回事?那你呢?差事可繁重勞累?”
我托腮瞧著他,認真道“平日里冥思苦想法子去捉弄月老爺爺,這樣算不算勞累?”
阿華臉色較先前白上幾分,眸光隱隱濕潤,揚笑道“怎么個捉弄法?”
我想了想同他說了幾個,他無奈道“也虧得你能想出這些法子,就不怕他哪日惱了你將你趕出來?”
我篤定地笑道“才不會,月老爺爺最是心善不過?!闭f到這里,猛然醒轉(zhuǎn)過來,姻緣牘繪天下姻緣,說不準從中可以找到一絲方法,“阿華,我突然想到一個法子,或許可以替你尋到安如煙。”
阿華端坐身子,“什么?”
“姻緣牘。月老爺爺曾和我說過,一片姻緣牘就代表了一段感情,凡是世間存在過的感情,都會自動繪入其中,且續(xù)未來。你和安如煙之間的事想必也在其中,不如你同我說說,我回憶回憶?”
阿華一愣,猶豫了半晌,埋下腦袋,“她早就忘了我,我又何必去打擾她呢?!?p> 又是這樣的話,他說的輕描淡寫,卻難掩心里的失落憂傷,全都融進了那輕言細語。
我垂眸看著手腕處的玉鐲,抿了抿唇,不知道該說什么,僵硬點頭,“既是這樣,那算了,再尋它法吧!”
“你沒必要將它放心上,萬事自有緣法,我并非放不下,只是有些事沒說清楚,沒問清楚,心中到底有些不甘罷了!”
我好奇,看向他,“是什么?”
“我非人而是劍靈,自然沒有心,不知歡喜為何,”阿華頓了頓,續(xù)“那么阿煙你呢?你也沒有心么?那些朝夕相處的日子算什么呢?你對我,竟半分歡喜也無么?說扔下便扔下了……”
我張了張嘴,那種奇怪的感覺再次襲來,心驀然一疼,竟不知說何言語。
阿華等了半晌,不聞我說話,笑道“不過,如今不重要了。她既棄了我,便棄了。惜兒,你不會棄我第二次,對嗎?”
我怔在那里,迷糊的瞧著他,聽他又問了一遍,語聲似有淡淡的懇求,“對嗎?惜兒?!?p> 我抬眸瞧著他,心下柔軟,半分捉弄的意思都無,認真道“我不會。你認我為主,自然是我的劍,除非我死?!表樦鹚氖?,“今生有幸識得阿華,若惜心中是歡喜的?!?p> 阿華笑起來,安靜地由我握著他的手,語帶輕快,“那過去的事,你我皆不再提了?”
我淺然一笑,允諾他一個“好?!?p> 涼意襲來,阿華一面起身打算離開,一面叮囑我早些休息。
我目送他離開,看向天邊忽明忽暗的星子,紅唇微抿,嘆了嘆。
倘若你真能放下過去,該多好?
輾轉(zhuǎn)到天亮,陽光透過窗,映在地面,雕繪著花,光與影斑駁。
我看著這似熟悉又似陌生的環(huán)境,一時間不適應愣了半晌,恍然若夢。
“姑娘,你醒了!”
起身的動作驚了外面的人,簾子被挑起,雪茗端著水笑著走了進來。
“那人如何了?”此番見到她收回了神,想起昨日夜里救的那名男子,出言關(guān)切問道。
聽她說他已經(jīng)沒事了才放下心來。
用過早飯后來到胭脂樓,男子聽力靈敏,聽到聲響就看了過來,一臉警惕地打量著來到門口的我們?nèi)?,眸光流轉(zhuǎn),帶著幾分防備,視線落到憶安身上,露出隱約可探的驚訝,轉(zhuǎn)瞬即逝,神色如常。
我渾然不在意的問,同時細細打量起床上的男子“你可好些了,吃過早飯了么?”
他比起昨日,臉色好了許多,微復紅潤,雙眸如一汪深潭,平靜無瀾。
說后半句時雖是在問他卻是看向雪茗,雪茗見我望過去,于是將視線移了過來,點了點頭。
“慕云在此謝過姑娘相救之情!”
“我叫若惜,這情你先欠著就好,來日要你還時我自然不會同你客氣的。”我看著他按下眸中的不忍之情,淡然道。心想這次救了他,下次若真因一滴淚而牽扯到了他,便當還了這次之情。
雪茗聞言嘴角抽搐,別過頭去。
慕云聽后咳了幾聲,遞過一枚玉佩,含笑道“這是自然,只不過我就一個閑散皇子罷了!”
慕云,皇子?
我心下倏地一顫,十分震驚,這四字如同錘子咚咚的敲打著我的心,片刻驚訝過后便被欣喜埋沒,第一感想便是既然這樣,我不是就可以讓他幫我尋回“相思引”了么!隨即又因此變得煩亂,說不清道不明。
心下正思索著要不要接,不料雪茗先行打斷了,只見她站于我身側(cè)含笑道“六皇子,這怕不合禮數(shù)!”
“嗯,對,君子不奪人所愛,你記得今日答應我的就好了!”我收起了思緒看著慕云,心想不該再欠他的,于是收回手略有遺憾的捏了捏。
慕云見此漾開笑意來,并沒有收回去,只淡淡道“沒有這玉,你見不了我!”
我聽他這樣一說,毫不猶豫的接了過來笑道“那我就收下了!”又見雪茗神色復雜的望著我,我沒有錯過她眼底的那一抹擔憂,抿了抿嘴,笑了笑“沒事的!”
雪茗垂眸半晌,終是退了下去。
慕云偏頭望向窗外“桃花灼灼,估計這整個宣城也就這一個地方了。想來姑娘認識無華公子吧?而且還定是相熟的!”
“我們姑娘就是無華公子”雪茗上前一步搶先道。
我詫異地望向雪茗,她連忙低下頭去低聲喚“公……姑娘”
我皺了皺眉,想著阿華的身份定是不能傳出去,雪茗會這樣說也應該是他授意的吧!
這樣一來倒也方便我找尋東西。
腦中猛地閃過孟嫣說的那句話,淡然笑道“世人猜想我是男子,我卻從未說過我是男子,不是么!”
說話間搬過旁邊的一個板凳來坐,正色問道“你身上的毒究竟是怎么回事?”
慕云看著我欲言又止,心中掙扎了番,無奈地笑了笑。顯然他不想說,我也不會去逼他,只吩咐他日后小心些莫再中了毒。
慕云愣了愣,瞥了一眼雪茗,點了點頭。
這一幕我自然看到了,卻并未深想,直到許久以后才明白,雪茗此時并未解了他身上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