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樞?”珀琉斯從阿喀琉斯的話中挑出這個敏感的詞匯,“你要知道阿喀琉斯,那個組織的幕后操縱者可是木系純血種,是家族永遠的威脅!想一想,為什么金城的民風(fēng)在這樣的時代仍能保持淳樸?為什么我們每夜的睡眠得以如此香甜?只因為我們堅定不移地杜絕外界的誘惑、把毒蛇與海妖拒于千里之外!英明的指揮者永遠不會為驅(qū)走眼前的貪狼而求助于倍加兇猛的海龍,無論何時面對怎樣的困境,自己都才是自己最該求助的那個?!?p> “可如果比舍普和中樞達成了共識,那么毗鄰金城東部海岸的白沙島就極有可能成為敵方海軍的補給站,我們海上最后的屏障也就會不復(fù)存在。”
“正是在這種情勢下,黃金棺的問世才顯得空前必要?!辩炅鹚癸柦?jīng)滄桑的臉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孤山與中樞僵持了百年都未達成的協(xié)議,想盡快促成也沒那么簡單。而在那之前,黃金棺已然下海服役,空前強大的艾尼貝爾新海軍必會剿滅海上的一切來犯之?dāng)?!?p> “可新時代海上的形式錯綜復(fù)雜,外界真會讓我們的海軍計劃完成得一帆風(fēng)順么?”
“這就是你要做的事,阿喀琉斯。”珀琉斯兩手抱肩,祭袍寬大的衣袖搭在身側(cè),“一直以來,你,艾尼貝爾家的唯一繼承者,給外界留下的印象都是個思想天馬行空的年輕人、一副勇于革新的模樣,再驚天動地的計劃從你的嘴里說出來也不會讓人感到驚訝?!?p> “意思就是說我既要說服議會撥給我一筆巨款來造船,又不能告訴他們船的用途?該怎么解釋,豪華游輪?花花公子有錢任性?”
“當(dāng)然要選擇一種折中的說法?!辩炅鹚乖缫芽紤]周全,“如果你在明天的議會上提出要組建遠洋船隊周訪六海各國,我相信所有人都不會感到突兀,外界也沒理由懷疑此事。相反地,大臣們會為了給未來的君王留下好印象而附和你的提議,外界也會把視線更多地轉(zhuǎn)移到我邦開拓海路后的邦交策略而絕不會盯著一艘船疑神疑鬼?!?p> 阿喀琉斯開始一根根地捋順思路,最終確認這個計劃不存在邏輯上的漏洞。是啊,除了家族的高級成員,外人做夢也想不到那艘船會是怎樣的東西也自然不會對船的制造無理阻撓。而等到那艘被稱為“神器”的巨艦出現(xiàn)在公眾視野,到那時,已經(jīng)再沒什么力量能對此橫加阻攔了。
“所以——我們要給全世界上演一場瞞天過海?”
“除此別無他法?!辩炅鹚刮⑽㈩h首,“在黃金棺下海之前,我們要對‘海軍’一詞只字不提,只對外宣稱要建造一艘旗艦來代表金城對外進行國事訪問?!?p> “對外宣稱?那實際呢?”
“實際我們要駕駛它繞過紅墨角,把它像一顆釘子一樣嵌在大陸的另一端——這是一開始就決定了的事?!辩炅鹚共[起眼睛,“從我們解開黃金棺的本質(zhì)后便知曉了先神的遺愿,那就是讓我們這些艾尼貝爾家的后人憑借黃金棺的力量統(tǒng)治海洋。而神賜予我們的不是華麗的旗艦而是一艘戰(zhàn)船,這也表明神不相信外交能為我們帶來永恒的和平,武力才是先神給出的解答?!?p> “可我們也同樣會面臨補給的問題,且紅墨大陸的西部海域里沒有一座屬于我們的島嶼,甚至連可以依靠的友邦都沒有?!?p> “如果我現(xiàn)在告訴你黃金棺本身就是一座移動的小島,那么你說的問題還存在么?”
“什么?”
“永遠不要低估神的力量啊……從碑文上看,其實黃金棺也蘊含著字面的表意,即神的棺槨。那是英雄王在自隕前為自己親手設(shè)計的極盡宏大的神棺,本意欲趁自己死后余威未盡之時命人將其尸身貯藏在棺中巡視萬國,以神雄偉的姿態(tài)永遠震懾世界——”珀琉斯扼腕嘆息,“唉!可惜我們光是解讀碑文就用了千年,讓先神的一片苦心付之東流?!?p> 阿喀琉斯心說這還真是付之東流,甚至說起來還有點可笑,就好像地主死后留給兒子一只裝滿金塊的盒子叫他拿去振興家業(yè),可那傻兒子卻被盒子上掛的鎖頭難倒了幾十年——估計連神自己也沒想到自己的后代竟會如此駑鈍,英雄王看似完美的遺計就疏忽在高看了兒孫的能力,沒準神已經(jīng)在九泉之下被氣得半死……想到這里阿喀琉斯適時抑制住即將上揚的嘴角,隨便說著一些搪塞的話:
“是啊,如果那時候家族真的把神棺復(fù)原出來,或許就不會有之后的那些麻煩?!?p> 珀琉斯深有感觸地點點頭:“不過現(xiàn)在也不晚,家族已經(jīng)破解了黃金棺的一切構(gòu)思,只要我們想,隨時都可以將其付諸實際?!?p> 阿喀琉斯挑眉:“所以家里的老人們就選我躺進神的棺材里?”
“這是無上的榮耀阿喀琉斯!”珀琉斯對阿喀琉斯吊兒郎當(dāng)?shù)膽B(tài)度極度不滿,剛要呵斥卻又考慮到正身處氛圍嚴肅的神墓,便只好改換語氣低聲告誡道,“艾尼貝爾家族傳至你這一代就只有你一人,你要看清自己的血脈中所承襲的重量,你是這世上最古老、最尊貴的家族的唯一繼承者,時代在等待你的聲音?!?p> 又是這一套。聽著那些耳熟能詳?shù)恼f教,阿喀琉斯的臉色再度陰沉下來,卻不敢用這樣一張臉回首面對自己的父親。阿喀琉斯深深自知,在這位能在艾尼貝爾家呼風(fēng)喚雨的大家長面前,自己永遠都是個缺乏勇氣的八歲少年。
“您所有要講的話都已經(jīng)講完了嗎?”阿喀琉斯忽然問,語氣畢恭畢敬。
雖然在阿喀琉斯的語氣中品味出了幾分情緒,珀琉斯卻根本不想去了解那些敏感細膩的東西。在自己的眼中,男人就該擔(dān)起肩上的責(zé)任、遇上瑣碎的麻煩絕不皺一下眉頭——而身為英雄王的后代,艾尼貝爾家的男人則更該如此。
“嗯?!辩炅鹚闺S意哼出一聲表示回應(yīng)。
“好了,我了解了。”阿喀琉斯轉(zhuǎn)身向來時穿過的那堵墻漫步,聲音雖不響亮但卻異常清晰,“我會準備下月議會上的發(fā)言,您安心看著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