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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律悖反

190、墓神銘:死

二律悖反 末日搖滾 2367 2020-07-25 23:26:00

  正當安迪沉溺于神的壯美英姿之時,周圍一切景物卻像淡去的霧靄一樣漸漸消散,只見那坐落于金山之上的方碑自動旋轉(zhuǎn),安迪的目光又落到了艾尼貝爾墓神銘的中篇:死。

  未等安迪生出掙脫的念頭,帶有顏色的光點便從四面八方聚合而來,點連成線、線織成面,無數(shù)個點線面以超乎意料的速度拼湊成一片全新的幻境,如蠶繭一般將安迪包裹其中。

  千年前的一日,神獨處于黃金堆砌的雙子塔中,坐在暗金色的王座上撫摸著雄獅的鬃毛,此時神已經(jīng)擁有了一切,卻不知為何黯然神傷。

  天下奇珍異寶已盡數(shù)聚于寶庫,卻被神厭棄于地、毫不吝惜,金城王師已蕩平世界諸國,攻陷最后數(shù)城便可一統(tǒng)天下,然而為了欣賞缺憾的美麗,神下令止步于此,放任敵人載著無限屈辱與仇恨繼續(xù)存活繁衍,只期望那源自凡人的怒火能為自己平淡的生活提供一絲波瀾。

  并沒察覺到安迪的存在,神自顧自地享用著豐盛的晚餐。

  或許是出于無聊,神用意念操縱著一柄暗金色的匕首,以專業(yè)的手法將眼前的肉排剔成小塊。

  神自始至終不想與除食物外的任何東西接觸,于是又指使匕首先用刀尖刺穿肉塊再畢恭畢敬地送到自己嘴邊,神覺得自己永遠是個指揮家,就連吃飯也不例外。

  安迪凝望著那柄造型丑陋的匕首,柄上十二顆璀璨奪目的寶石讓人移不開眼。

  神嘗遍了世間一切美酒珍饈、幽居于世上極盡豪奢的宮闕、集天下所有財富權柄于一身,甚至被世人尊稱為萬王之王、英雄王,然而正是這位無人可比肩的君王,此刻卻忽然離席,手提三尺長劍在廳中茫然四顧、百無聊賴。

  神的一生都在追求“美”。

  神縱情表達著心中的貪欲,追求金銀物欲之美、無上王權之美、揮劍征服之美,而等到享盡所有之后,神重新看待那些被自己的意志支配的黃金、土地、臣民,竟忽然覺得如此索然無味。

  于是神的內(nèi)心開始躁動,那被壓抑許久的渴望終于無比迫切地襲上心頭,再也沒有哪種更美的事物可以讓神暫時忘記這種渴求,神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在畏懼什么。

  那欲望就近在咫尺,就在天橋?qū)?cè)的高塔之中。

  黃金雙子塔分為東、西兩座,東邊的塔為神棲居享樂之地,而西邊的塔卻是一座黃金囚籠。

  金城掃平世界諸國,伴隨著各國奇珍異寶一同被運送而來的則是被掠奪或是作為求和禮物被供奉的妙齡少女。

  產(chǎn)自世界各地的女孩們在雙子塔得到了細致入微的照料,她們被發(fā)配給金絲編制的衣物、精致而定量的飯食,飾品、珠寶、綢緞,不論想要什么都能輕而易舉地得到,唯一的限制就是不可以離開這座高塔哪怕一絲一毫,不過好在黃金雙子塔夠大,作為鳥籠而言已是足夠大了。

  鳥兒們在黃金屋中忘記了世外的一切煩惱,她們對著鏡子梳妝打扮、與姐妹們爭奇斗艷,她們在心中暗暗比拼誰的身材窈窕、誰的穿搭魅惑、誰的妝容精致,深居籠中卻樂此不疲,興奮又畏懼地等待著神的臨幸。

  幾年間神曾無數(shù)次被那青春曼妙的笑聲吸引,卻總是用其他方式的愉悅來填補空虛的身心——然而這天即是終結(jié),一切痛苦壓抑的終結(jié)。

  神倒提長劍站在通往極樂的天橋一側(cè),雄獅望著那張茫然的臉咆哮著,似在呼喚主人心底的意志。柔若無骨的女孩們手牽著手,隔著長廊驚恐而又好奇地望著那位傳聞中的英雄王、多年來自己一直等待著的主人。

  凝脂般光潔的肌膚緊貼在一起,窈窕曼妙的女體如人魚般交錯堆疊,一雙雙或清澈或嫵媚的眼眸中散放著畏懼與渴望,令人致幻的香氛充斥著神的鼻息,淫亂的場景如畫卷般占據(jù)神的頭腦,這就是最后的、禁斷的美,曾令自己無數(shù)次幻想?yún)s又踟躕的肉欲之美。

  神提著寶劍緩緩走來,嗜血的雄獅弓起腰身緊隨其后。漠然地看著面前嬌小的女體,神將長劍輕輕搭在女孩那施以粉黛的玉頸,冰冷的劍鋒只需稍稍用力即可輕易劃斷那根顫抖的動脈,神又開始猶豫。

  神猶豫著,是將這些擾亂心性的血肉親手抹殺然后擁抱永生,還是順應心中的欲望享受這世間最后的美景?

  女孩嬌嫩的身軀在劍下微微顫動,那雙黑亮的眼眸愈發(fā)清澈動人,眼角似有淚水涌動。劍鋒上的力量愈來愈重,已經(jīng)開始有細小的血珠滲出女孩白皙的外皮。望著那個自己苦苦等待的男人,女孩無論如何也想不出那人為何要自己死。

  “你怕么?”神淡淡地問。

  “怕。”淚水悄然落下,女孩卻沒由來地回以微笑。

  神愣住了,望著那張既哭又笑的臉龐,神死寂多年的心竟出現(xiàn)了一絲波動。雄獅嗅到了主人的猶豫,咆哮著撲上前去想要搶先咬斷女孩的喉管。

  “哈哈,”緊握純金的劍柄,神輕笑著閉上雙眼,“甚好?!?p>  剎那間手起劍落,女孩癱倒在噴射的血泊之中,其余女孩們見狀紛紛驚叫著跪倒,一個個嬌軀癱軟、不敢抬頭直視。

  神緩緩抽出沾血的長劍,懸于半空中的獅身轟然墜地,粘稠滾燙的獸血從頸部的血洞中一股股噴射,一滴鮮紅的血飛濺入女孩瞪大的右眼,甜腥的血液在女孩的身邊緩緩流淌。

  神持劍輕輕上挑,女孩蔽體的衣物瞬間被劍鋒斬開,輕紗織成的布片如流水般滑落,赤裸的女體在神熾熱的目光下袒露無遺,因受刺激而微微泛紅的軀體正微微顫抖著。

  神扔掉手中的長劍、抖落猩紅的披風,彎下腰身將那血泊中的人形溫柔地抱入懷中。摩挲著女孩輕盈柔軟的肉體,神低頭舐掉女孩右眼中的血漬,欣賞著女孩清澈明亮的眼眸,神用左手輕撫女孩烏黑的秀發(fā),并感受著右手指縫間流淌著的溫熱的體液。

  神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了,笑得酣暢淋漓,既然決定了便再無猶豫,神大步走入藏匿禁果的伊甸園。

  初代神的軀體本應不死不滅、永駐青春,而一旦血脈分散、天賜之精血落于溫床結(jié)為骨肉,不老之身便會如常人般緩慢衰老、如枯葉般凋零。

  “兩性的肉欲也不過如此,我嘗試過,也終于厭倦了,承認心中的欲望才是王者的姿態(tài),即便為此失去永生之軀也要賞盡天下之美,我怎會選擇像弱者一樣最終孤獨病老,神自當像神一樣死去,別了,無趣的世界?!?p>  神愜意地閉上雙目,自高塔之上縱身一躍,身軀如煙般消散最終化作漫天金粉,魂靈凝聚成一顆純金的樹種墜落在地,樹根自動盤結(jié)而成神的墓室與甬道,并留有一塊金屬方碑,樹干迅速生根發(fā)芽,長成一株高聳茁壯的銅樹。

  原來這便是神隕樹的來歷……安迪緩緩吐出胸中的濁氣,仿佛仍處于神隕落時的震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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