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阿喀琉斯拔劍立在街頭,只見空中的火球數(shù)以百計,正以毀滅一切的姿態(tài)向地表逼近,仿佛天外隕石。
那些火球直徑約有兩米,其中一顆即將落到中央大道,人群本就尚未平息,見此情形再次失聲驚叫,指著被染成橘色的天邊四散奔逃,有走散了的孩子蹲在街邊嚎啕大哭,有腿腳不便的老者干脆放棄了奔跑,合十雙手并口中念念有詞,祈禱災禍不要降臨到自己頭上。
阿喀琉斯知道那些火球并非自然所致,因為自己胸前的亡鐵吊墜已經熱得開始發(fā)燙,能引起如此強烈的反應,除了黑魔法便再無其他。
灼熱感撲面而來,阿喀琉斯經短暫的蓄力,肉眼幾乎是瞬間便跳至半空,十倍于人的重劍斬開空氣,在空中留下一道螺旋氣流,火球轟然炸裂,散落的碎片冒著滾滾濃煙,紛紛落下,又悄然熄滅。
從鎖定目標直至完成蓄力跳斬,整個過程不過彈指一揮間。
落地后阿喀琉斯陷入了短暫的思索,有誰膽敢在金城犯下如此滔天罪行,莫非是六芒星派來的那些家伙?不,絕無可能,此番行徑如此惡劣,完全不符合木劍的一貫作風,難道說——
阿喀琉斯下意識地想到了孤山、想到了比舍普,但又覺得依舊沒有道理,嘉年華這天神隕樹徹夜振鳴不止,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所有魔法都會被那亡鐵的碰撞聲驅散,就算是最為險惡的黑魔法,功效也得被削去十之七八,比舍普那么精于算計,怎么會選擇這一天對金城發(fā)動魔法攻勢?
可事實已經發(fā)生,這點不容懷疑,阿喀琉斯心里咯噔一聲,回首望向神隕樹。
那株平日里暗金色的亡鐵巨樹此時已被紊元侵染得火紅,遠遠望去就像燃燒了一樣,驅魔作用喪失殆盡,莫非振鳴聲早就停了?要知道神隕樹只在一種情況下停止振鳴,那就是元素回流,艾尼貝爾家族成員逝世的時候。
雙子塔!黃金雙子塔出事了!阿喀琉斯迅速分析出了結論。
可惡……神隕樹何時停止振鳴這種事可是家族機密,比舍普怎么會知道?這會兒伽爾也在里面,難保不會有危險!想到這兒阿喀琉斯咬緊牙關強行壓住心中的怒火,拉住一匹驚慌奔逃的白馬飛身上去,策馬直奔空中花園。
一路上焰硝火石在城中陸續(xù)炸開,此時阿喀琉斯已經無暇顧及許多,攥緊韁繩和劍柄,心里只在擔憂伽爾的安危。
忽然前方街頭傳來一聲慘叫,接著一群人逆著阿喀琉斯前進的方向沒命地奔逃。
阿喀琉斯勒住韁繩,只見一只青面獠牙的怪物忽然轉過街角,那怪物長著和人等比的身材,周身上下盡是中毒一般的黑青色,布滿血絲的眼中流露著殺機,喉嚨上下蠕動著,發(fā)出陣陣啼叫。
阿喀琉斯認得那是食影魔,同時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這種怪物要比任何洪水猛獸都令人生畏,失掉靈魂的人、墮落成仆從的魔鬼,一切人性與理智均會在其身上消退,它們只被一種渴望驅使著,對血和影子的渴望。
對于食影魔無需任何仁慈,阿喀琉斯催馬過去將其一劍砍翻,轉過街角卻發(fā)現(xiàn)前路上聚集著更多,更多食影的惡魔。
這條街是通往空中花園最近的路,眼看著黃金雙子塔巨大的陰影就在前方,阿喀琉斯殺心大起,“水銀”發(fā)動,手中的大劍被重塑成一條帶有箭頭的金屬長鞭,阿喀琉斯陰沉著臉驟然揮鞭,一道金光循著詭異的曲線自食影魔的胸膛穿過,十余秒后白馬馳過街巷,身后十三只食影魔被金蛇穿成一串,阿喀琉斯抖動手腕將長鞭猛然掣出,箭頭逆向貫胸而過,鋒利的倒鉤立時將十三顆黑色的心臟撕為兩半,收起的一刻長鞭已然變回劍形。
行至空中花園的某根擎柱下,阿喀琉斯望見了一片尸體,那是負責看守升降梯的衛(wèi)兵,已被剛剛那波食影魔啃食得血肉模糊。
食影魔靠吸食影子來進化形態(tài),靠獵物鮮活的血液來補充體力,通常情況下它們會先殺死獵物以確保其不會亂跑亂動,然后把尸體挪到有光的地方同時享用影子和血,沒了影子的尸體要不了多久就會變成食影魔,這種滾雪球一般的感染效應才是其最為恐怖的地方。
此時阿喀琉斯不確定那些尸體是否還擁有影子,如果是,那他們就是為艾尼貝爾英勇捐軀的烈士,如果否,那他們就是隨時可能異變的惡魔、艾尼貝爾潛在的敵人,到底該不該一并抹殺?清除威脅或者殘忍鞭尸,這種深深的矛盾讓阿喀琉斯煎熬了數(shù)秒。
正在猶豫間,阿喀琉斯頓覺胯下的白馬渾身一震,回首發(fā)現(xiàn)一只假裝死去的食影魔正貪婪地吸吮著白馬燈下的影子,阿喀琉斯一劍斬下那怪物僵硬的頭顱,黑紅的血液順著劍鋒滴落,松軟的細土被血滴砸出一串細密的小坑。
阿喀琉斯翻身下馬,極度驚恐的白馬拖著殘缺的影子倉皇逃走,一陣凄涼的號叫聲自遠處傳來,越來越多的食影魔開始向阿喀琉斯聚集,十數(shù)雙沾滿血絲的眼球貪婪地盯著阿喀琉斯那可口的影子。
斬斷路燈的支柱將影子隱去,阿喀琉斯在黑暗中揮舞重劍連續(xù)劈砍,開出一條通路后再次發(fā)動“水銀”,身體與金屬融為一體,阿喀琉斯像一條游魚一般沿承重柱向上穿行。
到了空中花園,阿喀琉斯馬不停蹄直奔雙子塔,且一邊跑一邊高聲喊著伽爾的名字,希望能得到些許回應。
“等您很久了,”一個聲音遠遠傳來,并不洪亮卻異常清晰,“艾尼貝爾.阿喀琉斯,皇子殿下?!?p> “誰!誰在說話!”阿喀琉斯止住了腳步,四下張望。
那個聲音又出現(xiàn)了:“謹以主教大人之名,無比敬畏地傳達主教的諭令。”
“出來!”阿喀琉斯火冒三丈,聽出那聲音正來自黃金雙子塔。
“命運之神的衣袍下,眾生皆同螻蟻,謹以主教大人之名,見證十年如約的宿命?!蹦莻€聲音一點也不著急,自顧自地說著毫不相干的話。
“可惡……”阿喀琉斯攥緊了劍柄,“你死定了?!?p> “不要做難看的掙扎,只需心懷畏懼地擁抱死生的結局?!?p> “等著吧,該死的人渣……”阿喀琉斯支起耳朵,遁著那聲音向塔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