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木劍已經(jīng)盤腿端坐在了高臺正中，靜候另外兩人入座談判。比舍普自知是絕對的劣勢方，無可奈何只能硬著頭皮入這鴻門宴。
原本已經(jīng)開始傾倒的天平又被木劍扶正，英雄王嘆了口氣，深知如今制衡已成定局，憑一己之力很難將其打破。
英雄王略微皺了一下眉頭又旋即釋然，提著圣劍向高臺中央昂首闊步，到了木劍近前直挺挺地坐下，純金的甲胄嘩嘩作響。
“你想談些什么？我令人尊敬的朋友。”吉爾伽美什歪頭凝視著木劍。
“內(nèi)容并不重要，只要你二人各自收手休戰(zhàn)即可?！?p> “休戰(zhàn)？”吉爾伽美什毫不掩飾地笑了，“他憑什么和我談條件？”
“在您降世之前金城才是劣勢的一方，那時候這位大人并沒有選擇趕盡殺絕而是提出了和平的訴求。”
“條件是讓我艾尼貝爾一族灰飛煙滅？”英雄王有點忍俊不禁，語氣像是在講一個笑話，“自詡為弒神者的人反倒助神重獲了新生！真不知是該懲罰還是該賞賜?！?p> “雖然是無心插柳，但現(xiàn)在柳已然成蔭，殺人未遂者總不至于與殺人同罪，而且您的金屬風暴已經(jīng)懲戒過他們了，所以——收手吧?！?p> “呵呵，”英雄王冷笑道，“僵持不下才可能罷手言和，如今我只消動動手指就能讓此人粉身碎骨，既已成碾壓態(tài)勢，又何談休戰(zhàn)一說！”
“既然這樣，那我也只能以戰(zhàn)止戰(zhàn)、以武止戈了?！蹦緞Σ[起眼睛望向初生的朝陽，“不論這場戰(zhàn)爭以怎樣的形式結(jié)束，今早的太陽都會照常升起，但即便如此，我還是希望二位都能給我一個面子?！?p> “哦？也就是說，誰敢言戰(zhàn)你就要做誰的對手？”
“正是?！蹦緞卮鸬煤芄麛?。
“甚至不惜與我為敵？”
木劍緩緩搖頭：“我不想與任何人為敵，但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兩個朋友相互齟齬?！?p> “我已經(jīng)累了，也不想再見到螻蟻的血，至于這場紛爭該如何收場，我并不很感興趣?！?p> “之后也不會心生復仇？”
“哈哈‘仇’？我的字典里可沒有這個字！胸有怒氣就當即宣泄一空，忤逆之人就賜其速死，何必臥薪嘗膽煎熬苦等！”英雄王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經(jīng)此一番，我已經(jīng)清涼了，至于阿喀琉斯那孩子心中凝集的仇恨嘛——還要留給他以自己喜歡的方式宣泄?！?p> “你呢？我的老朋友?！?p> “我沒有意見。”
“能阻止一場毫無意義的殺戮，你們兩位功德無量。”
“別假惺惺了，不使用武力可不代表就這樣息事寧人，”英雄王歪頭盯著木劍，“像你我這樣的英魂千年難遇一回，怎能連客套都不客套一會兒就匆匆道別呢？”
“英雄王有話要問？”
“我很好奇，究竟什么樣的執(zhí)念讓你放棄了這世間的一切權(quán)柄？”
“世間的一切權(quán)柄？呵，根本就無法得到的東西又何談放棄?！?p> “不，憑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創(chuàng)造一個輝煌、一個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時代，就如同千年前的我一樣！可你卻踟躕不前，甚至對敵人心慈手軟?！?p> “呵，”比舍普普忍不住冷笑一聲，“一面只手遮天染指六海事務，一面又在魚死網(wǎng)破之時跳出來伸張正義？多么諷刺又矛盾的存在！”
英雄王勃然大怒，黃金瞳如明燈般閃耀：“這是神與神間的對話！你又算得什么東西，也敢擅自插嘴？！”
“哎，”木劍擺手，“英雄王息怒，我來疏導此駑鈍之人?！?p> 聽聞“駑鈍”二字，比舍普的長眉微微上挑，明明已經(jīng)怒火中燒，表面上卻不敢有絲毫發(fā)作。比舍普無比清楚，此時此刻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將關(guān)乎生死，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主觀情緒都顯得蒼白無力。
“紅衣主教，我的老友，”木劍把頭轉(zhuǎn)向比舍普，“你為我冠上的所有罪名我都欣然接受，我從未想過逃脫這份沉重的罪惡，正相反，我樂此不疲地積累著一顆顆惡果，滿懷期待地看著它們生根發(fā)芽，最終與我一同腐爛殆盡、歸于塵土?！?p> 英雄王饒有興致地聽著木劍的陳述，聽到最后竟大笑著拍手稱贊：“哈哈哈！不想擁有而是去激活么？我竟從未想過可以這樣彰顯強權(quán)的偉大！”
木劍直視那雙攝人心魄的黃金瞳：“如此說來，我的存在能有幸為英雄王增添些許快感？”
“收起你那令人作嘔的謙遜，我認可的敵人應時刻保持鮮活與驕傲！至于快感么，那種東西本就是相互提供的?！秉S金瞳隨著神心情的平復而趨于平穩(wěn)，“你我誰也沒有取悅誰，或者不如說是相互取悅。”
“我也有一問?！?p> “請講?！奔獱栙っ朗矓[出請的手勢。
“英雄王的前世究竟在追逐些什么？”
“追逐？這個詞怎么聽起來如此刺耳，好像這世上有什么東西非要我拼盡全力才能得到一樣?！?p> 木劍幽幽道：“英雄王看起來可不像個清心寡欲之人呢?！?p> “我雖然不會狼狽地去‘追逐’，不過欲望還是存在的。”
“比如呢？”
“我的心和其余雄性沒什么兩樣，”吉爾伽美什倦怠地一聳肩，“它喜歡美的東西，黃金、王權(quán)、盛名、異性的身體，窮極一生去聚斂且樂此不疲?！?p> “真的就只有這些么？”
“怎么，沒想到我這副看起來像神一樣的軀殼下竟塞著一顆俗世的心？”
“不，我絕沒有那樣想。”
“說吧，”英雄王用食指指向木劍的眉心，“你又在追逐著什么自以為超凡脫俗的東西？告訴我，我會助你得到它?！?p> “呵呵，你我不過初次見面，英雄王又何必如此盛情?！?p> “盛情？你想多了，我只想讓你也品味一下‘得到’之后的索然、深深體會這世界的無趣，就如千年前的我一樣，無聊得想睡它一千年?！?p> “幸福，”木劍凝視著英雄王璀璨的雙眼，“我的前世今生一直在追逐幸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