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你體術。”男人盯著方艾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體術?”方艾不以為意,“這跟開書店有什么聯(lián)系?”
“哈哈哈,你都人在海崖了還想著開書店?別笑死人了!”男人無情地嘲諷著方艾,“教你體術是教你如何生存,你得先活著出去才能決定之后干什么?!?p> “省省吧,我不學?!狈桨恼f你自己都出不去,教了我我就能出去了?忽悠人也沒點水準,以為我中二少年?。?p> “嗯,有句話說得好,人才都是逼出來的,孫兒不學習,當爺爺的就得出手管教。”說著男人擼起袖子露出粗壯的小臂。
“你是瘋子吧!”方艾差點忍不住爆粗口。
“呵,瘋子?”男人舉起沙包一樣大的拳頭,“那好,我這個瘋子現(xiàn)在要打你一拳,你怎么辦?”
“憑什么?!”
“瘋子打人不憑什么,就憑我喜歡,憑我樂意?!闭f著男人一記重拳砸在方艾的小腹。
方艾頓覺腹中一絞,接著一陣潮熱自受擊點迅速向周圍擴散,方艾撲通一聲跌倒在地,捂著肚子蜷成一團。
那陣劇痛來得迅猛突然,方艾竟直接疼暈了過去。
再次恢復意識時,方艾發(fā)覺自己已經回到了囚室,床邊擺著一只碗,碗里盛著冰冷的飯食。
方艾一骨碌身從床上爬起來,走到牢門近前,兩手抓著欄桿,死盯著走廊對面那間漆黑的囚室,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仔細地觀察斜對面的牢房,只見那斑駁的鐵門上方貼著一塊銅牌,牌子上的號碼模糊不清但勉強可以辨認,一個“5”帶三個“0”——第5000號。
打自己的人就被關在那道鐵柵欄后面,在黑暗中多半時間保持著緘默,很少主動與人交談,卻又有著無可替代的存在感。
那人是海崖最為特殊的存在,雖身為囚犯,卻享受著高于一切囚犯的自由,想去哪就自行走出囚室,累了又可以隨時休息,從沒有獄卒過問。
老囚犯們都畢恭畢敬地喊那個男人一聲“老大”,卻對他的真名避而不談,新來的雖然好奇,卻也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
“四小時零二十分?!焙诎抵泻鋈粋鱽砟腥吮涞穆曇簦桨挥傻猛笸肆艘徊?。
“嗯?”方艾潤著干澀的喉嚨試圖找回自己的聲音。
“四小時零二十分,只挨了我一拳就昏迷這么久,呵,你比我想得還要弱?!蹦锹曇魺o時無刻不暗含譏諷,像在故意挑釁。
“你到底想怎樣?”方艾又氣又急,又無可奈何。
“說了我要教你體術,練格斗,練耐力,有機會還可以練練刀劍槍械什么的,多好?!蹦腥说膽B(tài)度還是那么倔強且霸道。
方艾已經接近崩潰了:“我為什么要學這些?”
“為什么要有那么多為什么,”男人有點不耐煩,“你不是天啟么,‘繪憶’就是拿來背書的?多花點時間學學格斗技,省得下次再被人像抓小雞似的抓到監(jiān)獄里!和你關在同一層簡直太丟人了?!?p> “所以你有什么目的,教我體術想讓我替你做什么?”方艾兩眼定定地望著斜對面的囚室,他不相信那個男人會無緣無故選自己當徒弟。
“我?”那個聲音輕笑道,“我只是無聊罷了!拿你解解悶?!?p> “我要是不答應呢?”說這話時方艾心臟砰砰直跳。
男人當即回答:“那就再打你一拳,這次爭取讓你昏迷一天。”
“……”方艾欲言又止。
“好好想想吧,你只有從這里活著走出去,才能找個地方安安穩(wěn)穩(wěn)地開書店,是不是這個理?”男人威逼之后又開始利誘。
“出去?海崖不是從沒有過成功越獄的囚犯么?!狈桨叵肫鹑R安說的話,進到里面發(fā)現(xiàn)也確實如此。
“概率為零的事不代表不可能發(fā)生,這你應該學過啊。”男人從黑暗中緩緩走出來,“再難的事也怕有人日思夜想,難道你想永遠被關在這兒?”
方艾心說這不是廢話么,鬼才想一直待在這種鬼地方!但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還是那句話,你要是有辦法你自己干嘛不去?總在這兒給我灌雞湯讓我有念想,跟高中教導主任鼓動人人考清北似的。
“怎么,還是不愿意?”男人似乎有點失望。
方艾沒點頭也沒搖頭,就在那兒杵著。
“唉,強扭的瓜畢竟不甜,你要是答應呢,我就找機會帶你出去歷練,你要是不答應呢,就跟他們一起建設海崖吧。”男人的語氣忽然輕松了下來,仿佛吃完晚飯邀人出去散步。
他剛才說什么?方艾瞠目結舌:“出……海崖?出去?”
“啊,不出去怎么練體術?”男人反問,話說得云淡風輕、理所當然。
?。“?!方艾才明白,合著人家是拐著彎的想幫自己,自己卻傻了吧唧的一直拒絕?那個男人既然能在海崖里面如魚得水,想必在外面也是手眼通天,沒準兒他真有辦法出去,有意要拉自己一把!好啊太好了,逃出去也好贖出去也罷,能出去就行??!
“喂,想通了沒有?”男人等得不耐煩了。
方艾愣在原地,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行!我跟你學?!?p> 男人仰面大笑:“哈哈好,真是我的乖孫兒!”
方艾的臉輕微抽搐了一下,心說這人到底什么毛病,不是到處認小弟就是到處認兒孫,但現(xiàn)在這口氣得忍著,千萬不能發(fā)作,小不忍則亂大謀,等他真把我?guī)С鋈チ嗽僬f。
周圍人很安靜,自始至終就只有方艾和那個男人在講話,而此時男人也不說話了,暢快地笑過一陣后便又退回到黑暗中。
回到床邊,方艾掏出下午撿的那塊石灰石,思索一會兒,便在墻上窸窸窣窣地刻劃著。
“你小子,不安心休息,還在那兒做什么?”法利亞隔著石墻問。
“這里連個日歷也沒有,我想自己記日子,每天劃一道,省得時間一長連來海崖多久都忘了?!?p> “那今天算是第二天?”
“是啊。”方艾劃了一道,又開始劃第二道。
“兩天,兩天……”法利亞一聲聲重復著,忽然小聲問,“你猜我來這兒多久了?”
方艾眉毛一挑:“我怎么知道,懶得猜。”
“哈哈,差兩個月就整整二十年啦!”老人笑得很大聲,好像很快就要解脫了一樣。
“……”方艾停下手上的動作,遲遲說不出話來。
“算了,算了,我不該和你這新來的談這些,睡吧,睡吧?!崩先说穆曇粼絹碓叫?,聽起來竟有幾分傷感。
“嗯呢,”方艾心里很是觸動,態(tài)度也緩和了下來,“您也早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