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五層,5025囚室。
方艾盯著手里空空如也的藥袋坐在床上發(fā)呆,醫(yī)生給開的藥剛剛服下,本來是涼的,喝到嘴里居然自己溫了起來,像起了什么化學反應。
周圍的囚室已是鼾聲一片,方艾縮進被窩醞釀睡意,正想著今天是該數(shù)羊還是數(shù)水餃,忽然一股倦意襲上心頭,又漸漸擴散至全身。
這感覺很熟悉,好像之前在哪體驗過……哦!方艾想起來了,這種突如其來的困意在橘子催眠自己的時候有過!就是喝完那個什么二元水之后的感覺!難道說醫(yī)生開的藥就是催眠藥劑?
方艾既激動又有點失望,激動是因為終于能睡個好覺了,失望是因為和預想的療效有落差,本以為是治本的藥,哪成想就是一治失眠的!而且醫(yī)生還不直說,以為我不知道這藥是干嘛的?
熟睡之前還有一關要過,那就是靈魂出竅。
這二元水對方艾來說不僅是催眠藥劑,也是靈魂出竅的觸媒,得先渡過那段精神與肉體分離的時間,等二者重新結合牢靠之后才能安心睡覺。
方艾已經(jīng)感覺到那種靈魂松動的感覺了,雖然好久都沒有嘗試了但依舊很熟悉,陰差陽錯的居然在這種地方觸發(fā)了馭力,這讓方艾大為意外。
有那么一瞬間方艾甚至想以靈魂狀態(tài)在海崖里走一遭,但想想還是算了,疲憊會隨靈魂積累,等明早附回到身體上又是一天身心俱疲,現(xiàn)在是在海崖不是學校,做工可不像上課似的困了能偷摸睡一會兒。
所以還是今天還是老實待著吧,反正藥還有六包,選一天準備好了再折騰也不遲。
樹欲靜而風不止,方艾本來已經(jīng)決定老老實實呆著了,可冥冥之中卻感覺有一股引力在把自己往外拉,仿佛想把靈魂強行拽出肉體。
方艾皺眉心說什么情況,“靈魂出竅”作為一種馭力來講雖然是被動觸發(fā)的,但正常來講出竅以后靈魂是去是留這種事該由自己決定啊,怎么現(xiàn)在就身不由己了呢!
思忖間只覺那股力量越來越大,釘在靈魂與肉體之間的釘子完全松動,僅憑方艾那點主觀意志力已經(jīng)控制不住場面了,就好比整間囚室是個裝滿水的槽子,結果不知是誰把旁邊墻上的活塞給拔了,方艾無處安放的靈魂只能隨著水流和漩渦鉆進下水道。
對于這種從天而降的橫禍,方艾已經(jīng)司空見慣了,啥倒霉事都能讓自個兒趕上,風平浪靜才叫反常。
之前被迫吸附在橘子身上那是因為靠得太近不小心剮蹭了,照之前的經(jīng)驗來看,每個人都是一塊磁力相同的磁鐵,自己無處安放的魂是一個鋼镚,離誰近就更容易被誰吸附,但這次不一樣,居然有一股磁力能直接把鋼镚從一塊磁鐵上生生拔下去!好像飛機開進了百慕大,連規(guī)避動作都施展不了,簡直不講道理。
隔壁是誰?法利亞;難道這老頭貼在墻上睡覺?不可能;他對我靈魂的引力憑什么比我對我自己的還大?難道這神秘力量還是和歲數(shù)成正比的?!
方艾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來到了一片黑暗中,抬頭面前有扇門,回首身后一條龍。
得,這不又是昨天做的夢么!居然還連上了!我費盡周折找醫(yī)生就是為了能不做夢,醫(yī)生雖然沒找著治本的法子但開催眠藥劑的本意也是如此,結果藥也服下了,睡也睡著了,如果剛才能撐過那段靈魂出竅的時間那現(xiàn)在肯定已經(jīng)睡得跟死豬一樣了!結果繞了一大圈子還是跑不了?你的身體不讓做夢那我就把你的魂兒拉走到別處去做,強行做夢可還行!
方艾心說好,我明白了,合著這是方舟給我安排的副本,不刷完就解鎖不了新關卡。
那既然如此,來都來了,上次沒能進去那是因為有外來因素干擾,今天我葉楚蕭就要開門進去看看,看你這黑龍究竟給我下的什么套!想到這兒方艾大步走到門前,握住門上冰冷的把手。
正要開門卻感覺脖后有絲絲涼意,方艾忽然回頭查看,只見那條黑龍正俯首張開雙翼,像個紳士似的給自己鞠了一躬。
嘶——方艾倒吸一口冷氣,心說你這龍長得五大三粗還不夠,居然還修煉成精了?
方艾并沒過多理會這荒誕的景象,“咔噠”一聲轉(zhuǎn)動把手,幾乎毫無阻力地打開了門。
沒有想象中耀眼奪目的光明,映入眼簾的只有一張簡易的單人床和木質(zhì)桌椅,好像開門進了誰的臥室。
臥室的主人似乎很樸素,多余的家具一樣也沒有,整間屋子里唯一的裝飾便是墻上懸掛的一張地圖,羊皮的底子、彩繪的紋路,大大小小的標志上都鑲有水鉆,與臥室樸實無華的風格很不相稱。
吊燈很亮,地面上也不見一絲灰塵,桌上擺著一個煙灰缸,里面的最新的一個煙頭還未完全熄滅,方艾甚至能聞到空氣中殘存的煙草味兒,仿佛臥室的主人剛剛離去。
雖說這夢自己的,但這間臥室卻顯然是別人的,沒敲門就闖進來總歸是對臥室主人的冒犯,就好比用電腦查論文,電腦是你的,論文是別人的,不能因為別人的東西到了自個兒的電腦里就想當然地覺得它也該是自個兒的,網(wǎng)絡不是法外之地,夢境也不是,雖然不知道夢是怎么云端共享的,但方艾里外拎得清。
桌上亮著一盞臺燈,燈下一本翻開的書,泛黃的紙頁透露著歲月的流逝,一張白色的紙夾在書頁中間,半干的墨跡工整地寫著:致有幸到來的陌生人。
方艾有點發(fā)懵,心說自己這手怎么就這么欠,闖人臥室不敲門就已經(jīng)夠沒禮貌了,結果現(xiàn)在又稀里糊涂地私查了他人信件,雙重罪惡感疊加在一起,方艾越發(fā)覺得內(nèi)疚。
但這收信人的稱呼寫得有意思,什么叫“致有幸到來的陌生人”?正常人寫信絕不會這么莫名其妙地瞎亂致,且這信明明都完筆了卻連信封都沒包,就堂而皇之地擺在明面上,如果拋開篇幅不看,這信倒更像一張字條,臥室主人出門前故意留下的字條。
致有幸到來的陌生人,拆開來看就是“來到這兒”、“陌生人”,邏輯上再附加一條“閱覽此信”,方艾眼珠一轉(zhuǎn),如果這樣想的話,那自己豈不正好滿足這三點條件?
幾乎認定自己便是那“有幸到來的陌生人”,方艾顫抖著將那兩張輕薄的信紙拿在手里,拉出一張椅子坐定,目光掃過那洋洋灑灑的筆跡:
我陌生的朋友啊,如果你有幸讀到這封長信,那么很不幸,我已經(jīng)走到了生命的末路——很不錯的開頭吧?呵呵,說實話我自己都沒想到我居然還有寫遺囑的天賦,畢竟遺囑這種東西每人只限寫一次。
好了好了,先別急著把信揉了,我發(fā)誓會給你報酬,只要你堅持讀完此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