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燈樹千光照,明月逐人來。游妓皆穠李,行歌盡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這首宋代蘇學士老祖所作的《正月十五夜》雖然不太出名,但是卻道出了唐朝時上元節(jié)最大的兩個特點,一是燈會,二是金吾放夜。
唐代的燈會,分為官方燈會和民間燈會兩種。
民間燈會,暫且不提,官方燈會,向來以盛大奢侈著稱,時有“晝夜不息,閱月未止”的記載。
景龍年間,中宗還只是微服出巡,于市里坊間觀燈。
到得先天年間,睿宗即位,宮廷燈會已是極盡奢華。
《朝野僉載》記載:“上元燈節(jié)正月十五、十六夜,于京師安福門外作燈輪高二十丈,衣以錦綺,飾以金玉,燃五萬盞燈,簇之如花樹。宮女千數(shù),衣羅綺,曳錦繡,耀珠翠,施香粉。一花冠、一巾帔皆萬錢,裝束一妓女皆至三百貫。妙簡長安、萬年少女婦千余人,花服花釵媚子亦稱是,于燈輪下踏歌三日夜,歡樂之極,未始有之?!?p> 而到了玄宗臨朝,乃父的排場已經(jīng)滿足不了他的奢靡需求,玄宗充分地發(fā)揮了青出于藍勝于藍的精神,《明皇雜錄》記載:“上在東都。遇正月望夜,移仗上陽宮,大陳燈影,設(shè)庭燎,自禁中至于殿庭,皆設(shè)蠟燭,連屬不絕,時有方都匠毛順巧思,結(jié)創(chuàng)繒彩為燈樓十二間,高一百五十尺,懸珠玉金銀,微風一至,鏗然成韻。其燈為龍鳳虎豹之狀?!?p> 由此可見,玄宗在位時,大唐國力之盛,亦可見,玄宗執(zhí)政后期之窮兇極奢。
而對于普通百姓來說,上元節(jié)卻無疑是一年之中最大的節(jié)日。自正月十四上燈開始,連續(xù)三日,金吾放夜,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皆可通宵達旦,外出賞燈觀景,歡飲暢玩。
而今歲的上元佳節(jié),因為謝軒要宣講翠微四句一事,對于文人仕子來說,卻又有了別樣的意義。玄宗亦將每年大開宴席、與民同樂的保留節(jié)目,由勤政務(wù)本樓搬到了國子監(jiān)之內(nèi)。
然而這場盛宴的主角,此時卻坐在書桌前,捧著張九齡的來信,愁眉不展。
他所寫出來的那本《心問》,已經(jīng)充分考慮到了這個時代的接受能力,但是他沒有想到,依然是引起了這么大的反彈。即便是一向?qū)λ蕾p有加,視為子侄的張九齡都派人傳信,對書中不少的內(nèi)容都進行了委婉的駁斥。
就更不要提其余的那些個權(quán)貴大儒了,個個都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頗有同仇敵愾,要將謝軒挫骨揚灰的意思。
謝軒長嘆一口氣,心頭也是升起一絲無奈,王逸之簡直就是一個烏鴉嘴,如今看來,這好好的演講會,真的要變成辯論大會了。
他還是高估了唐朝社會風氣的開放程度,也把問題給想簡單了。儒學雖然自晉末以來就處于勢衰的狀態(tài),但是歷朝歷代,掌控國家機器的官僚,乃至整個文人階層卻都是儒學的忠實信徒,更何況,儒學本身,也是封建王朝施政的根基。是以,儒學的變革,哪怕只有一絲半點,都極有可能造成整個施政方向,乃至整個社會的變革。隨之而來的,就必然伴隨著利益的重新分配,這些既得利益者,能無視自己胡來,放過自己那才是有鬼的事。
這個時候,最關(guān)鍵的就是看當權(quán)者怎么決斷了。
但是,讓謝軒郁悶的是,玄宗的態(tài)度卻是讓人捉摸不透,既沒有表示明確地反對,下詔斥責,卻也沒有任何支持的舉動,眼看著明日就是正月十五了,國子監(jiān)的二十個大箱子,仍舊是封存著,也沒有發(fā)放到仕子的手中。
就在謝軒煩惱不已的時候,張悅突然走進書房內(nèi):“李林甫派人送來書信,郎君見是不見?”
謝軒問道:“來人是誰?可曾說什么話?”
張悅道:“只是普通的家奴,來人只是說替李林甫投遞書信,并未說有事要當面呈情?!?p> 謝軒點頭問道:“書信呢?”
張悅從袖中取出書信,交給謝軒:“那來人?”
謝軒道:“不見,賜金餅,打發(fā)他回去吧!”
“是!”
張悅退出書房,謝軒打開書信,發(fā)現(xiàn)偌大的白紙上只寫了兩個字:“慎言!”
謝軒頓時呼吸為之一滯,李林甫可跟儒教拉不上什么關(guān)系,以他的權(quán)勢,行事尚且如此小心,可見現(xiàn)今的形勢到底嚴峻到了什么程度?
不過,好在張九齡在兩日之前,就已經(jīng)提醒了自己,讓他有了準備的時間。前世有關(guān)這些問題的爭論,實在是太多了,貫穿了整個中國的歷史,為他提供了太多的論據(jù)。既然已經(jīng)事先知曉,有了準備,倒也沒有什么好怕的,最終的一切,仍是要看玄宗的態(tài)度。
翌日一早,謝軒雖然心情仍是忐忑不安,然而玄宗取消經(jīng)筵的旨意未下,謝軒也只得硬起頭皮,前往國子監(jiān)。
來到長安這么久,謝軒出門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但是只有今日,才讓他意識到長安終究是一座人口達到百萬的特大城市。
朱雀大街寬達一百五十米,這種寬度,即使是放在后世,也是不可想象的事情。然而今日卻是人滿為患,滿眼望去,街面上人群,如山似海,摩肩擦踵,人聲鼎沸,竟是讓謝軒聯(lián)想到了后世春運的場景。
整個長安城中,隨處可見白鷺轉(zhuǎn)花,黃龍吐水,金鳧銀燕,浮光攢星。五色蠟紙,制成沙戲影燈,馬騎人物,旋轉(zhuǎn)如飛,又有深閨巧娃,剪紙而成,極盡妍態(tài),栩栩如生。
這真是盛世方能有的景致,便是后世的新年元宵,也遠不能與之相比,財力上雖然遠遠超過,但卻不可能有這個時代人們的熱情。
但是,車架在朱雀大街上,還沒有走出多遠,謝軒便遇到了在這個時代,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堵車!
唐代雖然世風開放,沒有有宋以后那樣的男女大防,然而一些有身份地位的女子出門,依然是不可能素面朝天,拋頭露面,否則多半是會遭到世人背后的指點,是以車馬出行便成了最好的選擇。
至于男子,除非是你年老體衰又或者是位高權(quán)重,否則乘車馬出行,多半是要被人譏罵一句兔兒相公。
在大唐,鮮衣怒馬,那才是真正的男兒。
張悅看到前方車馬駢闐,人群紛雜,絕不是一時半會可以疏通的,急忙跳下車架,走到車窗前:“郎君,前方車馬塞路,恐不是須臾之間可以通行的,圣人親至,若是誤了時辰,只怕?lián)黄?,只能勞煩郎君下車步行了?!?p> 張悅此話說完,謝軒撩開車簾,正想下車,就聽見馬車旁的一位中年文仕子開口道:“車上的莫非是瑯琊謝君乎?”
張悅聞言頓時抽出腰間長刀,一臉警惕地擋在了中年文仕之前:“閣下是何人?”
中年文仕立馬舉起雙手:“小郎君不要誤會,在下只是久慕謝君大名而已?!闭f完此話,大聲向前方喊道,“瑯琊謝君在此,諸位趕緊讓出道路,不要誤了謝君的正事?!?p> 此話一出,整個街道頓時為之一靜。
緊接著,大街上頓時爆出驚天的嘈雜之聲:“謝君在此嗎?”
“哪里?哪里?”
“前面那廝,塊頭大了不起嗎?干嘛擋吾視線?”
。。。。
而街道上那些車架的主人,卻大多都是知道謝軒今日是要去國子監(jiān)宣講的。
聞聽此言,急忙下了車架,招呼下人將車架移開,讓出道路。
這要是在現(xiàn)代,別說是謝軒了,就算是玄宗親至,恐怕諸人拿那些鋼鐵洪流也沒有辦法。但是在這個時代,想要驅(qū)趕騾馬,移動馬車,那可就要簡單得多了。
不一會兒,朱雀大街上就被清理出了一條寬約五六米的狹長通道。
車架可以通行了,謝軒也不可能再在馬車里安坐如山,只能站到車架上,拱手向街邊的路人致謝。冷輝、朱能和一眾侍衛(wèi),頓時就緊張了起來,把個馬車圍得像一個鐵桶似的,眼睛連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有人會趁亂襲擊。
而謝軒的出現(xiàn),也點燃了街面上那些仕女的熱情。
謝軒的相貌,在后世只能說是不錯。但在這個時代,卻絕對是出類拔萃都不足以形容的,再加上他詩才動天下,本身又是年僅弱冠,前途無量,就更是得到這些女子的青睞,街面上,頓時歡呼尖叫聲不斷。
這就是唐朝社會風氣的開放,若是放在宋朝以后,只怕就憑這一行為,這些女子就要被抓去浸豬籠了。
但在唐朝,這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上元佳節(jié),對于唐代的年輕男女來說,本就是堪比后世情人節(jié)一般的存在。
歷史上,在這幾天,互相看對眼,玉成好事的青年男女,絕不在少數(shù)。
《舊唐書》記載:“四年正月望夜,帝與后微行市里,以觀燒燈。又放宮女數(shù)千,夜游縱觀,因與外人陰通,逃逸不還?!?p> 這些人膽子大不大?連宮女都敢勾搭!
但是,如果你認為這已經(jīng)讓你開了眼界了,那只能說你too young,too simple。
看,還有出軌的。
《唐兩京城坊考》記載:“駙馬獨孤明宅與寺院近,獨孤有婢名懷香,悅西鄰一士人,宵期于寺門”。
由此可見,王逸之對寺廟和尚不待見,不是沒有道理的。
譽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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