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中,兩潭幽幽寒水綻放,飛沙隱起,場面登時亂作一團。
十人中,一顆頭顱沖天,鮮血噴涌中尸首倒地,余下九人卻面無表情,就像是倒在地上的不是他們的同門中人,反而只是一個與他們無半分瓜葛的陌路人一般。
后退的身形未有絲毫散亂,幾經變換重新聚攏在一起。
趙衛(wèi)晗突起一劍得手,身影穩(wěn)穩(wěn)落在地面上,方才他發(fā)出一劍“白露橫江”擊退眾人的短短瞬間,突起這一記元輕劍中以威力最盛,速度最快為著的寒水藏沙,引寒水之凜冽,藏茫茫之煙沙,才得以出其不意的斬下這一人。
說白了,靠的是一個“奇”字,二次再想得手,只怕便不容易了,接下來的戰(zhàn)斗,只會更加艱難。
寒水藏沙與掃雪劍中的至關重要的“寒”“快”二字有異曲同工之妙,故而趙衛(wèi)晗使出也算是得心應手。
天唐元輕劍客,曾憑借此招平地發(fā)難,霎時出劍連斬三位內家氣臨四重的頂尖內家子,舉國震驚,那一戰(zhàn)后,他便直接被天唐玄機閣列入天唐十大高手第七的位置。
就連那天下聞名的六位開宗立派的大家之一,有“一風沙”之稱的天唐醉黃沙都對其贊不絕口,他的成名絕技元輕四劍更成了江湖之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劍法。
此刻的元歌,面對如此迅疾的劍鋒,自然是絲毫不敢放松,內氣頻發(fā)之際,提劍與那浩瀚生猛的劍氣相撞。
“叮!”
兩聲劍吟,兩道鋒芒,刀氣逼仄只迸發(fā)一寸,卻生生震推那一往無前的寒碎之鋒,寒水飛沙頃刻覆滅。
紅光初綻,一尺焱隨風潛入夜,于半空只一頓挫,便斬入密林之中。
那足以撕碎一切的狂霸,那足以燃燒一切的熾烈,令遠在數(shù)十丈外的周傾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雙眼大張。
如果說之前自己在玫州城所見的一尺焱是照耀人世一顆太陽,那么現(xiàn)在經元歌之手的一尺焱刀氣,就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金陽,在如此金陽下,萬類皆跪伏乃至毀滅。
這,簡直不是一個層次的刀法!元歌,絕對是一位真真正正的頂尖刀客!周傾只是一個外行人,卻也能夠一眼看出這一刀的可怕之處。
林間忽然傳來一陣密集狂放的笑聲,“哈哈哈,老子用刀的時候,你還在穿開襠褲呢!”
一個人影如雨夜閃電,陰云金龍,掀起一抹燦燦的淺色寒光,緊接著,一柄閃爍著紫微微光華的長劍在空中旋轉著電射而出,破空聲幾欲破人耳膜。
天下二十七名劍之二十六,紫薇。傳聞為紫薇星降隕寒鐵打制,經天火淬煉二百一十七天,劍身極輕,亮光紫韻蒸蒸,似東來紫氣奇絕美艷,適合女子用劍。
三十年前,它曾是天唐一位極其著名的紅塵才女,勾欄花魁的祖?zhèn)鲃?,那時此女的艷名芳華曾在天唐國內流傳一時。
其一手劍舞風靡天下,一曲長琴聲繞天闕,無數(shù)風流才子,紈绔子弟為之風采所癡迷,但卻從未聽聞她與任何一位男子產生美聞,倒像是紅塵女中的不染不污的蓮花。
后此女引紫薇劍割頸自刎,香消玉殞于長安城頭,紫薇劍自此下落不明。至于自殺原因為何,也成為了一個誰也無法說清的謎團,更成為了所有男人心頭的遺憾與惋惜。
直到三年前元輕劍客執(zhí)紫薇劍,馭元輕劍法縱橫于高手之間,聞名于江湖之中時,此劍才重現(xiàn)人間。
紫薇速度奇快無比,只一呼吸,便橫跨十數(shù)丈直抵眼前。
“嘩!”
劍身穿透一尺焱刀氣時僅僅只減了兩分速,刀氣便隨之無聲碎裂,分做四五道銳芒炸在其后的樹干上。
“轟轟!”
應聲留下數(shù)道深達樹心的刀痕,木屑紛飛,幾點碎屑輕飄飄的飛遠,從中有一個影子盤繞著瑩白內氣一閃而過。
長劍尚在空中,元歌接下一劍后身形墜地,連退四步,舉刀沉氣,腳步原地一轉,留下一深入地面寸許的腳印,身軀彈起,刀直擊長劍。
刀劍相撞,元歌挾起刀鋒斜打一下劍背,當啷一聲,劍身在元歌的巨力作用下失去了一切的前沖之勢,反而向原來的方向反沖,懸空翻了兩下,便無力下墜。
恰此時,人影掠來,穩(wěn)接紫薇,身軀急轉,挺劍當頭朝元歌劈來,元歌亦挺刀相迎。
二者一紅一紫寒光數(shù)閃,一聲接著一聲駭人的金鐵聲如萬江大潮,一浪高過一浪,短短一次碰面,兩位高手便以極速交鋒十數(shù)次。
元歌握刀的手猛然一緊,加力三分,悍然一記三尺丹陽之“二尺烽火”似晴空火龍擦起火光,刀氣滔天,席卷全場,暗夜月光消弭盡去,只余下二日同天,紅光大涌,令人忍不住闔眼避其鋒芒!
就連背后與九人戰(zhàn)作一團難舍難分的趙衛(wèi)晗都不得不閃身連連后撤,轉過身去大喊一聲“貞兒!”便緊緊閉上雙眼。
趙雪貞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毫無猶豫地合上鳳目。
紅光將那握著紫薇劍的身影全部隱沒其中,元歌呼出一口濁氣,穩(wěn)穩(wěn)落地,二尺刀光之下,人間豈有人敢直面此烽火?
周傾也在紅光爆發(fā)的一剎閉緊雙眼,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怎么是他?
那從林間突然出現(xiàn)的“元輕劍客”,他竟然認識?不,應該說見過。赫然便是那一日在玫州東嶺雪山上向自己“借氣”的牛皮衫青年!
他雖然沒了明智之眸,但也不至于連人都分不清,尤其是那腰間掛著的一刀鞘一劍鞘還有那身上的灰色牛皮衫,帶給他的記憶實在太過深刻,令他僅僅只是在昏黃燈光下看了一眼便認了出來。
相反的,老人讓自己記下的那個元歌的真容,他卻根本看不清,只能辨認出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這令他不由嘆出一口氣。
老人斜眼看了看他,并未出聲,似乎周傾的動作和想法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似的,嘴角的笑紋愈加顯得無奈與落寞。
孩子,這俗世迷霧,你用這一雙與他人無異的眼瞳,究竟能看破幾分呢?這生世凄苦,你用這瘦小稚嫩的身板,又能扛起幾分呢?
唉。
思索良久,老人無聲發(fā)出嘆息。
至于他身側全神貫注屏息靜氣盯著戰(zhàn)場方向的周傾,自然不可能發(fā)現(xiàn)一向處事泰然,笑意滿臉的老人竟然會用如此悲憫如此滄桑的表情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