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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千寒

雨后琴音

一劍千寒 不羈文浩 4452 2018-08-05 01:34:49

  洛陽的風帶著悲愴,風自城北刮來帶著濃郁的荒涼,它吹進城后,便一發(fā)不可收拾,那屋檐上的凄清,瓦片上的寒冷街巷間的孤獨,都是這風帶來的,風在城中揚起幾片昨夜被雨打落的葉子,呼呼的肆虐著,卷起路人的長衫,亦或是輕推幾下街邊的門板,但沒有太大的聲響,悄悄地,輕輕的,送來滿城悲涼。

  天上的云聚的比墨還濃,就像一張綢布,鋪天蓋地的罩住洛陽,此時,清晨的安靜裹狹著風的荒涼、天的沉悶,一股腦的爆發(fā),荒涼鉆進了每個人的軀肉中久久不散。

  今早,龔府后園中幾棵梅樹的枝丫上,一抹青蔥的芽抽著周圍濕漉漉的生氣冒了出來。

  冬的氣息濃郁了起來。

  其中,在兩顆半人來高的梅樹前,正端坐著一個女人,而女人的面前,則架著一副琴。那琴,絕對是一副好琴。琴的琴身用黑漆涂過,另外還特意還上了一層恰到好處的清漆,在清漆上又畫著一幅青灰色的梅竹圖。

  但寶貴的,倒是那琴的琴木,厚重而又雅澀,金邊勾勒出清奇的線條,襯著那副梅竹圖,才會別有一番風味。

  女人在琴前坐了好久……

  女人起手撫琴,他那白纖的手輕輕掠過,琴音如泄,流暢的琴音鈴鈴響起,撼動了她身后的兩棵梅樹,琴音漸急,梅樹的枝椏也開始顫抖,琴聲夾著風,急促又悲愴,凄清又惆悵,琴聲不止。

  琴在跌宕起伏的激進中時急時緩,但琴音律和諧,狂熱中分著冷靜,冷靜中又帶著憤怒,琴比人的嘴要表達的真……

  這調(diào)子起起伏伏,但總在一個悲愴悠長的調(diào)子里纏綿……

  就在這琴的情緒積到不能再多時,琴聲卻戛然而止,那顫抖的梅樹仿佛也在同一時刻跟著停住,繼而一動不動,是女人用手按住了琴,因為有人講話了,有人打破了這一份肅殺的氛圍,這一曲痛傷的傾訴。

  “琴不錯。”這話一出口,琴音便停了,說話的人很不滿意,于是又道:“琴怎么能半途止聲?”說話的是龔千寒。

  “這琴自然不錯,古人的寶貝,在如今,恐怕天下很難尋到第二副?!?p>  彈琴的是慕凌瀟,回話的自然也是慕凌瀟,此時,她的雙手仍按在琴上。

  龔千寒往近走了走,道:“那琴再好也是琴,而我說的是你彈得不錯。”

  慕凌瀟回過了身,手從琴上挪開,起身走了過來,她看到龔千寒,這才又道:“我音律不通,只不過是信手彈彈罷了?!?p>  龔千寒笑著,走著,搖著頭,一言不發(fā)的走過來,坐在了琴前。

  嗡!龔千寒起手了,琴弦微微一顫,緊接著,那琴像是有了生命般,無比順暢的重復起了方才的琴音,琴聲該悲之處悲怨之極,該愁之處愁苦萬分,而龔千寒所彈的曲子與方才慕凌瀟所彈一模一樣,只是在調(diào)子上,龔千寒的琴更是直接一些。

  琴聲反反復復,錚錚喳喳,起而又落,落且生悲,悲而又憤,憤則轉(zhuǎn)平,平又見險,幾個大起大落,如夢一場。

  曲首是《梅花三弄》中的段子,淡雅輕平,曲調(diào)如水,可數(shù)弦過去,曲子竟一轉(zhuǎn),跳出《梅花三弄》的哀怨曲境,變成了悲憤的,急促的。

  這是仇恨的調(diào)子,隱藏到極致的仇恨。

  以至于琴在爆發(fā)的時候,連那兩棵梅樹也敬音成韻,隨風招展起舞,故而抖落一樹泥塵。

  “你的琴比我悲,比我憤,也比我平靜……你起落有度,張馳自如,琴藝能如此高超,實在可欽,可慕?!?p>  慕凌瀟說這話時龔千寒的琴也止聲了。

  龔千寒也是突然停手,他雙手緊緊按住的琴弦,而若琴聲不止,那接下來的,將是波濤般的傾注。

  “我的琴沒那么用心,我只是彈的直接些罷了,不像你,起手撥弦還留有三分尺度,婉約到了遮掩的地步。”

  龔千寒一邊說著,一邊從地上站起。

  “哦,或許吧。”慕凌瀟點著頭,又回到琴前坐下。

  她顯得漫不經(jīng)心。

  “你想殺我?”龔千寒看著坐在琴前的慕凌瀟。

  嗡……琴聲猛的攢動:“我相信的倒是你的劍?!?p>  琴音停頓了了一句話的功夫,再次流暢的起伏起來,這次慕凌瀟的琴和龔千寒的琴相比,無論在氣勢上還是韻味上,幾乎相差無幾,奔放、直接、熱烈、悲情不差絲毫的全夾在琴音中。

  仇恨淋漓盡致的涌了出來。

  “你借劍殺人?”龔千寒盯著慕凌瀟行如流水的手,吃了一驚的問道。

  琴仍在走韻,慕凌瀟忙著彈琴,沒有急著回話。

  這一曲已到了高潮,也正是方才她按琴止聲的地方,琴聲中積壓的力量終于爆發(fā)了,琴不僅快,還很猛,一弦不及顫出聲響,下一弦又接踵而至,弦弦狂怒,聲聲斯吼,如今,這琴倒不像是一個女人能彈出的了。

  琴聲在這后院中縈繞著,東訪西問,碰到院墻又折回來去撞樹木,而此時的天空,那如災難般的籠罩更是顯得沉悶,琴急弦欲斷,曲不絕,殺氣騰騰。

  “對!我借你的劍殺人……”錚錚錚!三弦絕音,曲落,弦斷。

  龔千寒聽著那最后一弦的琴音響罷,便知那弦定是要斷了,龔千寒的心臟中血液猶如靜止:“那你的目的達到了?”

  洛陽八大高手死了六個,唐古一行無一人活著,你說!我的目的達到了沒?”慕凌瀟嬌嗔的問。

  “我想還沒有?!饼徢Ш畧远ǖ幕卮稹?p>  慕凌瀟此時在續(xù)弦,聽到龔千寒的話,他沉默了,手不再動,目光不轉(zhuǎn),表情定格。

  “你知道我爹會死……”龔千寒又道。

  風吹得壓抑極了,這是清晨的風,但沒有一絲清新。

  “但我不是兇手,也不是同伙?!蹦搅铻t動了,他方才的猶豫,是對于自己慌張的掩飾。

  “那兇手你認得還是不認得?”龔千寒眼中閃著白光,那眼神急切又可懼。

  “我不認得?!彼念^低了下去。

  一縷清風吹過,拂起他的長發(fā)。

  但龔千寒信了。

  “你什么時候來的龔府?”

  “那日在你走之后?!?p>  “那你又是怎樣認識的龔安?”

  慕凌瀟想著,換了個法子回答:“龔安本性是好的,你莫要怪他。”

  “是,我知道,也明白……我絕不會怪他。”龔千寒笑了。

  他笑慕凌瀟聰明。

  “那晚,兇手幾時動的手?”

  龔千寒問。

  “不知道?!?p>  她真的不知道,因為他本該是兇手……但兇手卻又不止她一個,在她還未動手時,龔無雙已被人殺死。

  “你是來報仇的,對吧?”龔千寒出其不意的說道。

  這句話,就像是沙漠中的風,來的突然,看似平淡,卻很稀奇。

  琴弦調(diào)好了,一根嶄新的弦又崩在了琴上;騰……慕凌瀟輕拂試音,只覺音色細微中有些尖挑,于是他又松了松弦,然后再試,果然,這次的琴音音律規(guī)矩,聲音鮮活,正如一副重獲新生的琴。

  琴緩和的作出了聲,美妙,但又詭異。

  “龔老爺沒死時,我是來報仇的,而當龔老爺死后,我就是來借劍殺人的?!蹦搅铻t笑了。

  “你和洛陽八大高手,還有那唐古,都有仇?”龔千寒在這詭異且妙趣橫生的情調(diào)中,聽見了風聲。

  此時的風聲要比這琴調(diào)動聽多了。

  “不錯,洛陽八大高手,沒一個不是人臉獸心,攀權(quán)附勢,自持正義,但他們做過的黑勾當,卻又很少人知道……還有那唐古,驕橫自負,竟還想著要納那我做他的妾……所以,我和他們都有仇?!?p>  “那你對我爹的恨呢,又從何說起?”琴聲的詭異使龔千寒百般煎熬,說話時,他已笑不出了。

  “我非說不可?”慕凌瀟試探的看著龔千寒。

  “非說不可。”龔千寒回答。

  “我是來報仇的,自然是龔老爺同我結(jié)下了仇,所以我才會恨他?!?p>  慕凌瀟一語道罷,琴聲翻轉(zhuǎn),一改詭異之風,成了荒誕的古怪之樂。

  “結(jié)下的什么仇?”龔千寒急著問。

  “殺父之仇?!?p>  慕凌瀟的這四個字說的太平常,可聽的人卻只覺得這話比用任何語氣說出的話要刺耳的多。

  嘩,一陣風吹過,帶起幾片葉子,龔千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及他聽到的一切,他不禁遲疑,再問:“可否具體?”

  “難言之隱,不能告訴二少爺,還望見諒,至于我方才所言虛實,二少爺信也罷,不信也罷,聽完一笑而過便是。”慕凌瀟不彈琴了。

  龔千寒不相信龔無雙會去殺死一個人的父親……除非就是那個人罪大惡極,實在該殺。

  龔千寒:“你知道道我爹是怎么死的嗎?”

  “你爹死的很蹊蹺,我也疑惑,或許是高手所為?!?p>  “是一根針,發(fā)絲細的針,還是一針封心?!饼徢Ш穆曇羧鐢?shù)個鐵通在碰撞。

  龔千寒一想到那枚針,就會不由得嚴肅起來。

  慕凌瀟一聽龔無雙是死于一根發(fā)絲細的針,也頓時驚的說不出話來。

  慕凌瀟:“怪不得,我們那晚在龔老爺身上怎么找也找不到死因。”

  “正因為我爹死得很蹊蹺,我所以這才想找要找你問問當夜的情況?!?p>  慕凌瀟回憶起來,道:“那晚,約莫是過了子時,我已經(jīng)熄燈躺在了榻上,睡的朦朧間,突然就聽到龔老爺?shù)臅績?nèi)有人慘叫了一聲,聲音很大。我聽見后,便趕緊起身跑出了屋子;或許是慘叫的聲音太大,幾乎在我跑出去的同時,龔安和一些下人也都跑了出來,而那時候,龔老爺書房里的燈還亮著?!?p>  “書房的燈到了子時還亮著?”

  “不錯,難不成有什么不對?”

  “我爹平常到了亥時,就會準時入睡,十多年來,天天如此,這是習慣,是習慣就不會改變,除非有意外?!饼徢Ш卮?。

  慕凌瀟道:“可那晚我的確看到,到了子時,龔老爺書房的燈還亮著,而且剛到子時,守夜人打更過后,我還親眼看見過龔老爺走出了書房,不過沒多久,龔老爺便又回去了?!?p>  “那就是說,到了子時,我爹沒有入睡?”

  “對!”慕凌瀟確認。

  突然,龔千寒轉(zhuǎn)過身,朝園外走去。

  “你去哪?”慕凌瀟在龔千寒的轉(zhuǎn)身中忙問。

  “去書房?!?p>  龔千寒急匆匆的快步走進書房。

  慕凌瀟也跟了上去。

  一進書房,龔千寒便翻起了幾案,書架………

  慕凌瀟見龔千寒一個人在不算小的書房里忙得不可開交,也幫忙找了起來。

  他們忙碌了將近半個時辰,就連暗格,鎖著的抽屜,他們也都翻了個遍,可到頭來什么也沒找見。

  龔千寒顯得有些不甘,又反復找了好久,可依舊沒什么眉目。

  慕凌瀟勸他不要白費力氣,因為兇手是絕不會在現(xiàn)場留下線索的。

  龔千寒一頭癱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費力的思索著。

  “哦!對了,那晚我和龔安兩個是最先沖進書房的,當時,龔老爺躺在你坐的那把太師椅上!我們都以為龔老爺睡著了,可想到那一聲慘叫,便覺得不對勁,于是龔安就走到龔老爺旁邊,輕輕的搖了搖龔老爺?shù)纳碜樱雽徖蠣斀行?,可沒想到,就是這么一搖,龔老爺?shù)纳碜颖阃蝗卉浟讼氯ァ彴不艔埖膶⒅兄笢惖烬徖蠣敱强浊?,良久,龔安是顫抖著收回的手,顯然,龔老爺已經(jīng)死了……”

  聽到這,龔千寒突然起身,目光在屋內(nèi)掃了一周,最終,停在他坐下的太師椅上,他仔細端詳起了自己剛才坐過的這把再普通不過的椅子。

  看了好久,龔千寒把椅子倒了過來。

  椅子底藏著一封信。

  慕凌瀟見到那椅子下另藏玄機,很是吃驚。

  龔千寒拿起信,看到信封上寫著“龔無雙親啟”五個大字,但盡管是五個字,龔千寒卻感到了無限的殺氣。

  取出信紙,只看一眼,龔千寒和慕凌瀟便一臉驚容。

  只見那泛黃的信紙上大大的寫著:二十二年舊怨,今夜子時,一筆勾銷。

  但沒有署名……

  慕凌瀟若有所思,良久才道:“兇手如此用心良苦,恐怕是計謀了好久?!?p>  “就像你?!饼徢Шa一句。

  慕凌瀟臉色沉了下去。

  “不過你下手太遲,被別人槍先了?!?p>  對于這句話,慕凌瀟不作回復,龔千寒也不愿多說。

  “龔老爺很早就知道有人要殺他了,可他為什么不躲一躲?”慕凌瀟問。

  “對???他為什么不躲一躲?”龔千寒在心底疑問到。

  只要他躲一躲,避開這段日子,也不至于死的如此可怕。

  最后,龔千寒才算明白,這兇手敢如此明目張膽的送信,那就是說龔無雙即便躲出去也難逃一死。

  看著信上殺意濃濃的字,龔千寒仿佛可以感受到龔無雙當時收到這封信時的顫抖。

  “你當晚要是在龔老爺身邊,兇手怕是很難得手?!蹦搅铻t遺憾的說。

  “我在了又怎樣?我爹明顯是不愿告訴我,否則又怎會一人坐在書房內(nèi)等死?”龔千寒心底無奈的感嘆。

  “可龔老爺為什么還留著這封信?”慕凌瀟問。

  “留下這信……父親是要我替他報仇!”龔千寒的眼睛登時放光。

  二十二年前的舊怨,又該何從查起?

  二十二年前,龔無雙到底做了什么,竟有人如此仇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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