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未有過多耽擱,就著暮色,二人順利到家。
劉約與父母見過安,說上一句題很簡單,劉府直接開始了準備多時的慶功宴。中午喝多的劉昭象征性擺擺威風(fēng)就去睡覺了,老夫人吃了幾口便將場面留給了年輕人,有許叔看著,這兩個臭小子鬧不出什么笑話。
劉府現(xiàn)在就剩一位少爺,劉約想著熱鬧沒人能阻止。沒過多久廚子便上桌了,幾位平日玩得好的家丁也被他給叫了進來。還是有個身份上的差距,幾人多少放不開——沒什么拘束是幾杯酒解決不了的,酒過三巡后,整個廳堂便熱鬧起來。
與蹭吃喝的家丁不同,大牛是真心替小少爺高興。這廝五大三粗的,卻只有三兩的量,今兒一開心半斤下肚,此時已經(jīng)說不出一句整話。
平日里對他很嚴的許叔并未計較,心情大好就由著他去了。這一由著不要緊,劉府新晉大管事可是徹底解放了,在家丁面前更是威嚴掃地。
被勾起玩心的劉約本想和他一醉方休,卻不怎地,腦中突然冒出正事兒。
大牛聽到有正事相談,竟然酒醒大半,也不知他是忠心使然還是很會裝醉。
劉約與他分食半只燒雞,邊吃邊說:“這幾日給你個任務(wù)。我一會寫封信,你差人給濟南府送去;然后你多跑跑腿,在整個登州府給我找到花生。沒聽過不要緊,只要是瞧見不認識的稀罕物,都要想辦法給我弄來?!?p> 大牛點點頭,一旁的許叔也將少爺?shù)脑捖犨M了心里。正事不過這一樁,說完了又是酒桌酣戰(zhàn)。
劉約這具身體的體質(zhì)厲害,外加他本就是個會喝酒的人,眼瞅著家丁們都搖搖欲墜,他還是沒有盡興。許叔又不應(yīng)他的酒茬,慶功宴只能在爽快了一個時辰后順利結(jié)束。
安頓好醉酒的眾人,他拎著一壺酒入了后廚房,準備接下來幾天的正事。
一來這兒他就覺得飯菜味道不對,小半年才反應(yīng)出是食用油的問題,吃慣了花生油的人完全接受不了現(xiàn)在的口味。他知道明朝中葉花生才傳入了中國,這時候想吃花生油就是妄想。
本以為地溝油都能吃的倍兒香的胃口經(jīng)過幾年應(yīng)該能適應(yīng)這里,但他高估了自己挑食的程度,到現(xiàn)在還是接受不了那聽名字就很可怕的蒼耳子油;菜籽油、牛羊油固然好,仍沒花生油對胃。
于是他產(chǎn)生了榨花生油的想法。把這事兒和老馬請示一遍,老馬對這問題就一句話:不支持不反對,有能耐你作去。大明時的確沒吃上花生油,不過這東西不比飛機大炮,提前幾十年在小范圍內(nèi)流行起來問題不大。
得了碎嘴子的允許也沒什么意義,畢竟這時候的花生稀罕的很,他這幾年就見過一盤熟的,還是當年大哥入翰林院,舉家去京城慶祝的時候,在孫亭家里吃的。
還好,老馬給他透露過一個不太靠譜的消息:有人在隆萬年間嘗試過種植花生。今年是隆慶六年了,現(xiàn)在開始尋找花生應(yīng)該合適。
“隆慶六年,”劉約嘟囔一聲,想起了什么,輕聲碎叨著,“今年這朱載垕是不是該死了……”
酒醉的劉昭睡的不舒坦,起來吐完酒覺得肚子有點餓,以前都是命丫鬟準備點,今天不知怎么了,竟然自己溜達進了后廚。他推開房門時,正好聽見這句話,瞬間酒醒大半,驚恐地呵斥道:“你剛才說什么!”
劉約嚇了一跳,瞬間明白這句話有多大罪過。雖說就父子二人聽見,但他擔(dān)心老實的劉昭會惶惶不得,于是他故作疑惑道:“爹,我是說豬宰了之后是不是能直接吃啊……”
太過明顯的狡辯,但劉昭此時寧肯相信自己是醉酒后聽錯了。他頓了一下才走進去,接過劉約遞來的冷茶和糕點,多少有些吃不進去。
瞧著劉約那平靜的表情,他嘆了口氣,說道:“剛殺的不能直接吃,老許說過的,你可以問他。另外,以后別說那兩個字,忌諱?!闭f完,劉昭走了出去,根本就沒心思去想劉約大半夜的在廚房做什么。
待父親遠去,劉約嘖了數(shù)聲。這么多年很少有瞎嘀咕的時候,今天喝的有點多就隨口說上一句,好死不死地被人聽了去。萬幸聽見他這作死言論是父親,但凡換個別人,再給他這么一傳,無處不在的錦衣衛(wèi)怕是要找上門了……
“這日子,還得謹慎著過??!”
隔天一早,吃飯的時候劉約偷瞄了幾眼父親,發(fā)現(xiàn)和平日里無異便松了口氣,待父親去往縣衙,他和母親請過安,拉著大牛出了府。
大牛把他昨夜在酒桌上吩咐的事記得牢靠,本打算吃完飯就去街上找尋,可誰想飯還沒吃完便被少爺領(lǐng)著出去了,更想不到少爺竟然領(lǐng)著他入了翠紅樓。
翠紅樓沒開門,劉約硬生生地把門給叫開,似乎別有所圖。
年初,二人來過一次,不過當時是以“四下逛逛”的名義進來吃了頓飯就走的;這次來的頗為蹊蹺,老鴇子鬧不清小少爺是來干嘛的。
劉約也不說來意,只是讓老鴇子叫過來幾個近些日子接待過外地客人的姑娘。老鴇聽到少爺要找姑娘,連忙說道:“少爺,我們這新來了一個姓張的姑娘,可標致了,剛來沒幾天,要不您給她梳個攏?摘花之齡,您看……”
“看什么看。我有事情要問姑娘們,你別給我找晦氣??烊?!”
老鴇悻悻離去。這張家姑娘她可是買來四五年了,好吃好喝地供著,還培養(yǎng)她琴棋書畫,為的就是用她來勾搭上小少爺這根大樹。給別人才舍不得呢!沒想到這小少爺真不識貨,非要找那些個姑娘,還得找接待外地客的姑娘……
牢騷滿腹的老鴇還是叫來了不少姑娘,本想著收完錢瞧幾眼少爺?shù)耐娣?,結(jié)果少爺似乎沒玩的打算——也沒有給錢的意思。
劉約懶得搭理老鴇,對面前扭來扭去的四位姑娘說道:“姑娘們幫個忙。以后遇到外來的客人替我仔細一下,但凡聽到‘花生’二字或是其他你沒聽過的稀罕物,都要告訴老鴇。一條消息一錢銀子,待我確定有用的,追加一兩。去忙吧,祝你們財源廣進?!?p> 老鴇子苦哈哈地領(lǐng)著姑娘們走了。說句吉利話有什么用,今兒不是沒看見銀子么。大清早的被官家人叫開了門,第一筆生意還是這么結(jié)束的,怕是一天都要晦氣咯……
劉約才不管別人晦氣與否,繼續(xù)拉著大牛在文登街市進進出出。先去了冒牌望仙樓,又鉆進幾家榨油的作坊,一頓囑咐后打道回府。剛回家就鉆進了書房,大牛連口水都沒上又被他指派著率領(lǐng)家丁們上街了。
劉約展開一張紙,提筆寫上“企劃書”三字,突然覺得自己幼稚無比,把紙揉成團扔進了筆洗。
賣花生油是發(fā)不了財?shù)?,首富之路斷不是一桶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