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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天依的漢國往事第一部

第一章 第四節(jié) 衛(wèi)生問題

洛天依的漢國往事第一部 藍貓blct 4746 2018-08-01 14:20:32

  第三天上午,當呂聿征離家上洛開始他一天的生涯后,天依終于遇到了這兩天來前所未有且不可避免的大難題。

  或許是昨天的烤鯽魚沒有烤熟,亦或者是身體對飲食習慣突然改變的反應,天依在屋內(nèi)幫呂聿征燒溫水時,突然感到一陣腹痛。

  糟糕,看起來要拉肚子了。

  前兩天來,出于對陌生的衛(wèi)生環(huán)境的排斥,自己一直強忍著沒有使用院子里的廁所。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問題必然還是得有一個最終的解決。

  天依先將院口的柵欄門閂上,隨后按著腹部,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茅廁門口,檢視了一下如廁的環(huán)境。

  這間不足十平米的茅廁同自己小時去過的一些鄉(xiāng)下民屋的廁間非常相似,其下有一個大坑,上面鋪著木板,人就蹲在木板上面解決問題。這種古老的蹲便法似乎在現(xiàn)代還多常見于亞洲地區(qū)。天依不敢想象這幾塊木板一旦不堅固,自己會面臨什么樣的處境,畢竟這種事情在歷史上確實發(fā)生過,如《左傳》就曾記載過晉景公的結局:

  “……晉侯將食,張,如廁,陷而卒。”

  還好這個坑上的木板比較厚,看起來應該沒有什么安全上的問題。呂聿征事前將這間茅廁的地面打掃得比較干凈,木板上只有一些土塵,并無其他衛(wèi)生狀況。天依遂安心地站了上去。然而當事情行將結束的時候,她才恍然發(fā)現(xiàn),在公元前122年行便宜之事,最大的難點并不在于如廁環(huán)境,而是善后方式。

  天依四下里看了看,驚恐地發(fā)現(xiàn)這里并沒有類似于卷紙的東西。也是,距離蔡倫改進造紙工藝還有一百年左右,這會兒連書寫用的紙都找不到,更遑論衛(wèi)生紙這種高級產(chǎn)品了。

  情況緊急,自己已經(jīng)沒有機會來現(xiàn)造竹紙了——何況自己既沒有工具又沒有原料又沒有知識更沒有時間。在無卷紙的局面下,自己應該通過什么來進行善后處理呢?難道是拔草?然而這個茅室距離有草的室外太遠了,自己的手一時夠不到。而且她非常害怕自己一邁出茅室,看到的是一張伏在墻頭觀察的面孔,雖然她明白這個情況大致不可能出現(xiàn),但仍是不愿意走出茅廁。然而如果不走出去的話,這一方狹小逼仄的空間里又沒有放置什么東西,哪怕是木鑒這種……

  等一下——天依突然發(fā)現(xiàn),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面上,赫然躺著一根草繩。

  關于上古時期茅廁中的善后處理工具,學界尚有討論。大體上,從石頭到木片的所有硬物都是在使用范圍內(nèi)的。但是天依在此時此地只能選擇依靠這根草繩來渡過難關。她一開始不敢碰那根繩子,怕它是前人所用過的。所幸有一束小小的日光從墻頂?shù)耐L孔里照射進來,天依仔仔細細地看那根草繩,發(fā)現(xiàn)并無什么異色異物,看起來像是一根嶄新未用過的、剛好為這個節(jié)點而生的好草繩??墒?,這間廁室中只有這么一根繩子,用了這根以后,呂生回來以后若還有這個需求的話,他該怎么辦呢?

  看來得在呂聿征下午回來之前,重新編一根草繩了。天依揀起它,然而又就應該如何使用這根草繩開始猶豫起來,遲遲不敢下手。

  當天依最終戰(zhàn)勝了以上的一連串問題,走出這間小小的茅廁時,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半個小時。她忽然感到在物資匱乏的時世想要體面地生活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這極大地打擊了她對于未來的信心。光一次拉肚子就已經(jīng)如此,那在不遠的未來,自己“家里”若“來了親戚”,到那會又該怎么辦呢?

  中午。當呂聿征推開自己院落的柴門,扛著一小袋米進來時,他突然發(fā)現(xiàn)腳邊的草好像少了一點。再一抬頭,發(fā)現(xiàn)天依正低頭坐在正屋里,手上搓著什么東西。天依見他回來,連忙起身迎接,將那件東西藏在身后。

  “姑娘,這是什么?”呂聿征問她。

  天依只能將背后藏的東西向他出示。呂聿征定睛一看,見是一小股被編得亂七八糟的草繩。他頓時笑了起來。

  “姑娘怎么有這個閑心玩這個呢?”

  “不是玩……是……”天依一時開不了口。呂聿征看看她手上的草繩,又看看院子里的茅廁,忽然明白了什么。

  “哦,是這樣?!彼χ眠^草繩,“沒事,簡單得很,不用勞煩姑娘。編繩這件事怎么能讓姑娘做呢!”

  “那我能幫您干點啥?”

  “不需要干啥啊。姑娘只要把身體養(yǎng)好就行,這比什么都好?!眳雾舱靼崖榇蜷_,里面是一些買回來的舊衣服,“陳兄昨天晚上加捕了半夜的魚,日里換來的。我們的船差點給那魚載沉了。姑娘看看?!?p>  “辛苦陳兄了……”

  “他可是困趴了,回到家就睡。”呂聿征一邊笑著,一邊捂了捂他因為抄字而酸脹的手臂,“不過很對不起姑娘,買的都是最賤的,所以上面臟漬很多。我這就出去洗去。”

  “既是預備給我的衣服,還是我自己去洗吧?!?p>  呂聿征仍是向她擺擺手,說這種粗活不適合她做,隨后向天依作了個揖,夾了這一麻袋舊衣服,帶門而出。

  他抱著這堆衣服,踱出柴門,穿過家門前的蘆葦叢,來到洛河岸邊的沙灘邊緣,將衣服放在淺水區(qū)的一塊大石頭上,跪坐下來,準備搓洗。他平時雖然獨來獨往,但自己倒是特別講究衛(wèi)生,基本上每隔幾天都要洗曬自己的布衣。然而父親在世的時候,并未曾來得及教他如何洗衣服。他目前為止所有的方法,都是通過觀察附近的漁人學到的,但是也并沒有習得精髓,一件素色的衣服往往越洗越黃,更不要說現(xiàn)在手頭上這些本來就烏漆墨黑的舊衣裳了。但是無論如何,哪怕花一下午的時間,也一定要把這些衣服洗出來。他這樣想著,卷起袖口,將第一件上衣浸到河里,用比平時更大的力氣揉搓起來。衣服上沾滿了污漬,他只能從襟口開始慢慢擦,但是直搓到將自己的手磨掉一層皮,那些污漬也只是稍稍減退了一點。他感覺很煩躁,更加用力地搓,指關節(jié)的破皮浸泡在河水里,一陣陣疼痛從指尖襲來。

  他只能咬牙堅持,烈日當空,背上很快就冒出了汗。太陽并不打算給他行方便,一直高懸在南方中天。額頭上的汗逼近眼眶,沾濕了睫毛,他正欲拿袖子去擦,忽然聽得背后一個熟悉的聲音:

  “哎——”

  呂聿征轉回頭去。那個少女正站在自己的身后,手里拿著棒子和幾莢植物。

  “你忘了帶這些了?!碧煲勒f。

  呂聿征接過洗衣棒,滿是汗水的面頰有點燙紅。他這十幾年來,在洛陽市上出洋相不是一次兩次,但是這一回,明明沒什么人目擊,卻格外引起他的反應。不過,他在慚羞之余,很快就注意到了天依手上拿著的植物。

  “這不是小子院里那棵樹上結的東西么?”呂聿征指著它們問道。

  “是啊,這是皂莢。君父留給呂兄的看來不止是五經(jīng),還有一棵皂莢樹呢。”

  見呂聿征仍是不解,天依又問道:“難道君父沒有交待過你,它可以拿來洗衣服?”

  “?。俊眳雾舱饕惑@。“原來是這樣……我一直把它下羮了?!?p>  聽到這句話,天依忍不住笑起來。呂聿征也摸了摸后腦勺,感覺臉頰更燙了一些。這個動作讓天依注意到了呂聿征手指上的破口。

  “怎么還把手給傷了?”天依將他的手握過來,“呂兄你就先不要洗了,我來吧?!?p>  “姑娘本來是客,這怎么好意思……”呂聿征背過臉去。

  “就算要洗衣服,也得先知道怎樣才洗得干凈呀?!碧煲勒f道,“你看我洗一遍,下一次再洗的時候,就不會這樣了?!?p>  呂聿征只能站起身,讓出位置。天依跪坐下來,把待洗的衣服攤開,用洗衣棒將皂莢打碎,擱在待洗的衣服上,又以那碎皂莢為中心,把衣服四面裹起,然后從呂聿征手中接過洗衣棒,開始捶打。未幾,呂聿征看到這團衣服中逐漸泛出了自己從來沒見過的白色泡沫,似乎有一種香氣也隨之散發(fā)出來。

  “這是……”

  “這就是從皂莢里面逼出來的……嗯……‘成分’?!碧煲澜忉尩?,雖然“成分”這個詞呂聿征也并不太聽得懂,“只要你看到這些,就說明它們已經(jīng)散布在衣服里面,一會就是搓干凈的好時機了?!?p>  天依繼續(xù)捶了一會,然后放下洗衣棒,開始搓拭衣服。衣服上全是白色的皂角沫,沾得天依前臂和手上都是。最后,天依將衣服放到洛河里面浸洗,只涮了幾下,一件樸素但干凈的女式里衣就展現(xiàn)在了呂聿征的面前。

  呂聿征看了看這件原先漆黑得不得了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擦破的右手,目瞪口呆。

  “所以啊,光用力總是不夠的,”天依撩起河水洗了洗手,“掌握方法?!?p>  呂生似有所悟的樣子。

  “好了,呂兄你還是先休息吧,剩下這些交給我就可以了。也算是我報兄一救之恩?!?p>  呂聿征勸不過,再加上自己的手上也有破皮,所以只能站在旁邊看,但是又覺得自己不能什么事都不做,遂在天依西南方向幾尺的地方找了個位子站定,張開一件舊衣服,剛好形成一塊遮太陽的影子,洗衣服的天依就被擋在這片影子里面。

  天依一邊捶打各種衣物,一邊回想起自己穿越之前,樂正綾教自己用皂莢洗衣服的場景。

  “阿綾,這些怎么辦呀?”天依手里抱著一套沾滿汗的運動衫,問綾。

  適時她們正在終南山的一條溪谷里野營。時值盛夏,滿山都是知了在咶咶地叫。樂正綾剛剛把套帳篷的最后一枚角釘敲進地面,回過頭來,擦擦汗,把羊角錘拋在一邊。

  “怎么了?”阿綾看著天依手上的衣服,問道。

  “我沒帶洗衣粉來……”天依弱弱地說。

  “嗨,多大的事!”阿綾笑了笑,“洗衣粉這到處不是多得是么?本姑娘帶你去拿?!?p>  “啊?”

  趁天依沒反應過來,綾拉住天依的手,就往溪谷的對岸走。

  “對面有商店?”天依小心地踩著溪里的鵝卵石,往四周張望,只看到了山坡上的各種樹林。

  “我們樂正集團在全國各地都有產(chǎn)業(yè),就算在沒有人煙的地方,也可以盡享本集團的優(yōu)質服務哦!”綾牽著她的手,開玩笑道。

  其實根本沒有什么樂正集團,樂正家是開火鍋店的,她哥哥在營業(yè)之余是個小主播,有那么幾百來個粉絲,不成氣候。

  過了溪,兩個人鉆進了一大片樹蔭里。忽然樂正綾在一個地方停下,指著一棵樹對天依說:

  “看,這就是樂正家的全天然洗衣粉了?!?p>  天依順著她的手指向的方向看去,是萬綠叢中一棵并不是很顯眼的樹,大約幾米許高,上面還結著豆莢一樣的東西。

  “是皂莢樹?”天依迅速從中學知識庫里調(diào)取出來了這個名詞。

  “不愧是我家天依,這么快就反應過來了!”阿綾笑著摸了摸天依的頭發(fā),然后便走到皂莢樹前,拾起一根樹枝,開始敲打樹上的皂莢。只一打,大片嫩黃的皂莢就自然脫落了下來。天依將地上的皂莢一根根拾起,放在手心。

  “這么些應該就夠一次用了?!卑⒕c把樹枝靠在皂莢樹下,“之后不知道還有沒有人來這里,說不定他們也需要。”

  阿綾帶著天依又折返回帳篷所在的地方。她從天依手上拿過那一套運動裝,在溪邊的石頭上攤開,把豆莢敲碎,放在衣服上面,包起來,用一根木棍使勁地捶打,至出沫而開始搓洗,最后放在溪水里涮??粗赐甑囊路煲栏杏X阿綾好像給自己變了一場魔術。

  “妹啊——”一聲清亮的男聲由遠忽近,“喲,妹你還會洗衣服啦?”

  阿綾嫌棄地看了她的哥哥一眼。

  “明明之前在家里說不會洗衣服,什么都讓我洗?!饼堁酪荒樜?,“真是重色輕哥啊?!?p>  “把臟衣服往洗衣機里一倒,再把洗衣粉一倒,然后就坐旁邊刷微信,搞得你每天做這些很累一樣?!卑⒕c不屑道,“還天天水群尬歌?!?p>  “雖然你哥我單身二十來年,但是賞識我歌喉的女粉絲還是有很多的嘛!”龍牙笑著攤攤手。

  “所以你就給你的僵尸粉們唱《愛情買賣》?《傷不起》?《一人我飲酒醉》?”

  “沒有啊,我基本都唱正經(jīng)歌的?!饼堁理樋诤叩?,“大家好我是MC子龍,一首《刀山火?!匪徒o你們,希望你們喜歡……刀,怒斬雪翼雕——啊——”

  阿綾對龍牙使用小拳拳制裁。造成擊飛的效果。

  天依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一聲笑把她帶回到了現(xiàn)實當中,瞬間所有這些場面都煙消云散了。自己已經(jīng)在洗最后一件衣服,下午的太陽非常毒辣,呂聿征張著那件舊衣服,擋在自己和太陽中間,渾身的衣衫都濕透了。都是用皂角洗衣服,上一次是阿綾洗給自己看,這回卻是自己在洗給一個剛剛認識不久的窮小子。

  如果阿綾在自己身邊的話,就應該是阿綾教呂聿征使用皂莢了,自己只需要倚著阿綾的手臂賣萌就可以。然而身居這個僻遠的世界,什么都只能靠自己和這個貧苦的書生互相扶持。

  天依有一種心碎的感覺,一想到自己被拋棄在這個遠古的時空,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同現(xiàn)世的各位見面,心里的愁云便再次聚集。

  最后一件也涮好了,天依將衣物從河水中拎起來,用力擰干。

  “只要拿回去掛起來,一下午應該就可以曬干了?!?p>  呂聿征點點頭。

  “我們回去吧,下午兩點……唔……我是說……未時,應該是未時吧?正好是太陽最大的時辰?!?p>  兩個人各拿著幾件衣服,穿過蘆葦叢,走回院子里。呂聿征將衣服一件一件地掛在粗麻繩上,下午的熱風一吹,繩上的衣裾隨風飄蕩,帶起幾點水滴。

  ——第四節(jié)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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