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兒渾身水淋淋的,呼吸急促目光焦灼。
阿律看他身形應該只有五六歲。這應該就是徐雯的記憶吧,她想。
小男孩兒半響開口問道:“你沒事吧?”
阿律低眼一看,只見自己身上也是水淋淋的。
“你……”阿律聽到同樣稚嫩的女童聲。
小男孩兒聽到她說話,微笑道:“嚇死我了,我以為你淹死了呢。我叫周權(quán),住在鹿王村西頭。你住哪兒呀?我送你回家?”
原來周權(quán)救過徐雯的命。
然后視線一轉(zhuǎn),徐家來了個大夫,阿律感受到徐雯對這個大夫很排斥。聞到一股藥味后,這種排斥達到了頂點。她把下人端來的碗打碎:“我不要喝藥!”
徐老板那時已經(jīng)是五十多歲的樣子,看來是老來得女。見女兒這番哭鬧,心疼的緊。蜜餞糖果,什么都試過就是沒有用。
最后大夫無奈道:“徐老板,不如帶令千金到我的醫(yī)館去吧。那里有好幾個和她一樣的孩子,同齡人在一起可能好一些?!?p> 于是阿律再次看見了周權(quán)。
這次周權(quán)給了徐雯一顆粽子糖。然而徐雯咬碎糖之后,揪著臉喊道:“好苦!”
周權(quán)笑道:“這樣吃藥就不苦了,不信你試試?”
畫面再一轉(zhuǎn),周權(quán)已經(jīng)是個儒雅少年。只是這份儒雅中帶著些許無力。
他身邊一對夫婦對著徐老板謝了再謝,看他們背著包袱似乎是要離開這里。
周權(quán)瞥見不遠處沉默看著他們的徐雯,微微作揖鞠躬以示道別。
后來徐雯再見周權(quán)時,他身邊已經(jīng)多了個女子。
這女子和他說著什么,不時傳來爽朗的笑聲。阿律感覺到徐雯的眼眶熱了。
從此之后,徐雯常常假裝不在意實際仔細聽著下人們提起的有關(guān)夫妻二人的任何話語。
他們都說周權(quán)娶了個能干的老婆,馬上這孩子也要出身了,算是過上好日子了。而徐家這邊徐雯再一次拒絕了父親挑中的人選。
沒多久,周權(quán)的兒子出生。徐雯在大夫的醫(yī)館里看見了那個女子和他們的孩子。小孩子軟軟糯糯的很是可愛,徐雯輕輕戳了一下,這孩子就對著他笑。
女子說:“啊呀,你這小子,看見漂亮姐姐就笑。這跟誰學的?是不是你爹?”
徐雯瞧她的樣子有些羨慕,突然間她有些想成親了,隨便什么人都好。
然而,大夫和她說,她的身體狀況不適合生養(yǎng)。
徐雯再次躲在閨房不肯吃藥,她對徐老板說:“死了算了?!?p> 畫面突然轉(zhuǎn)到一個黑夜,徐雯覺得胸悶想一個人出門走走。鬼使神差的走到小時候她失足落水的小河。
小河在深處,這個時間應該很安靜??尚祧﹨s見到了自己的父親,還有周權(quán)的妻子,然而此時的她衣衫不整。
徐雯好奇,靠近二人掩在樹后,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聽那個女子突然激動,大喊著:“你血口噴人!”
不久她就看見自家的官家也在旁邊,手下還按著一個同樣衣衫不整的男人。
周權(quán)的妻子想要跑,卻被徐老板一把抓住。一番糾纏后,徐雯看見自己的父親把那個女人按進了河里,無論她如何奮力掙扎都沒有松手。
最后徐老板把癱軟的女人丟進了河里,而那個男人被官家拖走,不知去向。
徐雯整個人愣在樹后,直到徐老板發(fā)現(xiàn)了她都沒反應過來。
阿律聽到徐老板抓著徐雯說:“閨女,爹知道你喜歡那個周權(quán)?,F(xiàn)在這個女人死了,周權(quán)身體又不好,爹讓他做上門女婿,供他看病吃藥,供他那兒子讀書上學,他肯定不會拒絕!”
徐雯顫抖了半天,吐出一句:“爹,你殺人了!”
可是徐老爺卻說:“可你能活下去!”
后來,周權(quán)果然入贅了。
徐雯見到他清瘦的臉勉強擠出一個笑臉,不知是該高興還是恐懼。
阿律聽到徐雯心道:我要把最好的一切都給他,補償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積極的想法產(chǎn)生了效果,徐雯的身體慢慢轉(zhuǎn)好。甚至能懷孕生子。即便最后是個女兒,她也是高興的。
周權(quán)說:“這樣也好,兒女雙全?!?p> 徐雯也這么覺得。
可女兒出生后,周權(quán)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徐雯很擔心。這種擔心由最初的憂慮漸漸變成一種疑慮。
徐雯開始懷疑,周權(quán)這樣是不是他亡妻來索命了。徐雯知道這個女人和她一樣深愛周權(quán),所以做了鬼也想和丈夫在陰間團聚。
她奔潰地責罵她父親當年干的齷蹉事。徐老爺沒有回答什么,只是滿面愁苦地抱著女兒哭。
后來徐雯開始懷疑是不是父親想謀害周權(quán)。她喜歡周權(quán)的事,父親從一開始就知道,可他也是打從開始就看不上周權(quán)那種窮人。所以他才給了周家爹娘一筆錢讓他們帶著周權(quán)去別的地方生活?,F(xiàn)在他膝下也沒有孫子,只有一個周權(quán)帶來的拖油瓶,他會不會也因此想要害死這個孩子?
徐雯想起她認識周權(quán)的那晚他送她回家;第一次見到這個孩子,笑起來的樣子和周權(quán)很像;還有,那個女人,她還送過她一副門神貼畫,說是給她驅(qū)邪。
于是她不顧家里人反對,也不顧周權(quán)的身體能撐多久,硬是把那個孩子送到京城的學堂。
她當著全家人的面對他說:“若是你能考取功名,你親娘就是大官的母親,是別人求不來的榮譽;若是你對功名無意,那也沒關(guān)系,徐家的生意日后就由你來打理。”
徐老爺當時的臉色,一陣黑一陣青,最后只能一聲嘆氣。
徐雯的回憶到此就沒什么新的進展。阿律感受到一股吸力,好像要把自己撕碎一般。
突然她感覺道一陣猛烈的心跳,瞬間睜開眼,看見滿頭大汗的董駿欽正在給自己下針。
原來是入魂結(jié)束她回到原本的身體了。
床上的徐雯依然安睡,可是阿律現(xiàn)在看她,覺著她高傲的眉宇間有些微皺。
董駿欽幫她調(diào)整好氣息,帶她走到屋外,才低聲問道:“怎么樣?你看到了什么?”
阿律將她所見一一道出。一行人聽言沉默了半響。
最后還是文緒先道:“看來,那夜殺死周權(quán)的原妻就是徐老爺?shù)谝恍皻獍l(fā)作。起因大約就是徐雯說她不想活了。不過從后面來看,徐老爺沒有再發(fā)作的跡象,我想只要徐雯不出岔子,很可能……”
南琴:“可是邪根會轉(zhuǎn)移。即便徐老爺?shù)剿蓝紱]再發(fā)作,但只要徐家還有人,這個邪根就能從徐老爺身上轉(zhuǎn)移到別人身上。況且出了這樣的事,其中受牽連的徐雯,周權(quán)還有周權(quán)的兒子,這三個人最有可能成為此邪根下一個目標,不排除他們會互相殘殺的可能?!?p> 阿律點頭:“這邪能除么?”
南琴和北書低頭耳語幾句,道:“能。但是很難。邪氣不發(fā)作,很難除根。要是強行除根,徐老板的性命……”
“那怎么樣才能讓他發(fā)作?”阿律問道。
南琴:“正如你所見,徐老板的心病是徐雯。我想除非徐雯出事……”
阿律若有所思,董駿欽見她那樣,心里有種不祥的預感。
回到客棧,董駿欽問她:“先不談被困在鎖鈴閣的鬼魂能不能被招上來,就算你招上來能控制得住她么?”
阿律卻搖頭:“我連自己的魂魄都招不回,何況被困在鎖鈴閣的。不過,我們可以帶徐家?guī)讉€人去鬼市?!?p> 董駿欽扶額,穆擒風在一旁聽著,雖然不懂,但是也覺得不可行。
董駿欽:“別的先不說,光你把徐雯帶到洛州,這就很麻煩了?!?p> 阿律搖頭:“不需要帶到洛州。我知道有法術(shù)能在陽間連通鬼市。哦,不是真的能通,只是陽間的人和鬼市鬼能互相看到,聽到?!?p> 有這種法術(shù)?
“你會么?”董駿欽懷疑。
阿律思忖良久才道:“我會,只是沒成功過?!?p> 董駿欽:……
穆擒風:……
阿律:“你們別這樣嘛。我那時才飄了兩百年,還沒得到這副身體呢。說不定現(xiàn)在功力增長就成了呢。再不濟,這不是有穆大俠嘛!”
穆擒風:“關(guān)我什么事?”
阿律:“你不是精力太盛都要成魔了么?正好借我用用,你也可以消耗點精力?!?p> 董駿欽汗顏:“不是你想的這樣子。要借你借我的?!?p> 此時二人異口同聲道:“你還撐得住么?”
剛剛施了御魂術(shù),董駿欽應該消耗了不少靈力。
董駿欽不答,問道:“你先教一下怎么連通陽間和鬼市?!?p> 阿律解釋了一下,其實也不難。在每日陰氣最重的時候,找一個將死之人作為媒介,他的魂魄大部分已經(jīng)飄到體外走向鬼市,此時只要用一靈力將方圓十里區(qū)域內(nèi)的時間空間定格,陽間和鬼市的通道就被打開了。
董駿欽:“你想讓徐雯做這個媒介?”
阿律點頭。
董駿欽:“你不怕有損陰德?”
阿律說:“我也是沒辦法啊。難道明知她會中邪我也不幫忙,這樣會不損陰德?!?p> 董駿欽搖搖頭,可是隨即想到文緒那頭也正為如何替徐老板除邪而苦惱。不如,再次聯(lián)手?
于是當徐老板當天第二次見到董駿欽三人時,他起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