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不去打擾他們,只是在想要如何將姚伊帶走。
凌家勢力說小也不小,一個小妾如果直接失蹤的話……
此事可大可小,凌程堅也不是什么凌家重視的人。
但是此事肯定會和凌琰聯(lián)系到一起,到時候凌邡就會懷疑凌琰沒死。
畢竟除了他以外,還有誰會在意姚伊。
凌琰這樣的好苗子多少年才出一個,本來指望他能像凌銳汸一樣進入天瀾宗,可誰知卻在秘境里不知所蹤。
凌邡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凌琰失蹤是凌銳汸搞的鬼。
凌琰伸手拽出木桶里的衣裳,有些沉重,沾了胰皂摸上去澀澀的。
這明顯是凌程堅的衣服。
凌琰在一瞬間連生氣都忘了。
一個修煉世家居然讓小妾手洗衣服,說出去不怕惹人笑話。
折磨人罷了。
他提出要帶姚伊走,不想姚伊卻是猶豫。
半晌,她有些小心翼翼的說道:“琰兒,你知道愛一個人,哪怕是只能在昏暗的角落里望著他,也心甘情愿的感受嗎?”
凌琰不想責(zé)怪娘親,只恨那凌程堅花言巧語哄騙她,讓她死心塌地。
他不是不能明白,這種遇到了人生中唯一的光的感受。
凌琰暗自咬牙,就是娘親這般溫柔的性子才讓她被受欺辱。
可他也只能是一句句的求她,恨他娘親的爹娘,手足,恨凌程堅這個沒良心的惡人。
若是這些人之中,曾有誰真正將她捧在手心,她都不至于留戀那點虛無的溫存。
姚伊本就出身卑微,在凌家更是伏低做小,把靈魂都深深埋葬在泥土里,卻始終愿意留在他身邊,只是為了能看到他。
她灰暗的青春又何嘗有人在意,連她自己都只記得她那光環(huán)圍繞的夫君。
日復(fù)一日,躲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注視著他的背影。
愛自然是卑微的,無論怎樣的人,在在意的人面前都是小心翼翼。
可若是他愛你,又怎會甘心讓你處于這般低賤的位置。
這近二十年間,他凌程堅又何嘗維護過姚伊。
凌琰清楚,娘親之所以這樣,是從未被人珍視。
可他在乎她。
姚伊眼中的凌程堅是那般的偉岸,如同無光的海底一片死寂,突然間大地開裂,山川移位,那從未見過光明的小魚第一次看見了滿目的星河。
就這樣注視著他好了,悄悄的,在毫不起眼的位置。
她從不奢求,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了琰兒之后是何等的欣喜。
她還想要什么呢。
琰兒的出現(xiàn),像是亮起的燈火,在長夜的街道上指引她步步走向黎明。
但她仍然愿意注視著凌程堅,就算物是人非,她的世界也從未更改。
星河逐漸暗淡,連容身的淺洼都早已干涸,可那小魚仍舊仰頭望著天空。
她與那漫天星辰從不屬于一個世界,她又豈敢幻想著伸手觸摸。
她看自己,只覺得是一條無人在意的小魚罷了,滿身泥濘,不值一提。
姚伊一直都覺得凌琰沒死,想著他若能脫離凌家的桎梏,尋找自己的機緣,甚至與中意的姑娘結(jié)親,不是更好。
不必為了宗族出生入死,不必……
不必如同他爹爹那樣,娶一個家族安排的人。
每次她抬起頭,都想著,琰兒自由了。
他的世界繽紛多彩,并沒有被她這個出身低微的娘親連累。
雖然見不到他,但也日日期望他能好好的活下去。
凌琰一時不知怎么勸她。
說到底都是他爹的錯。
他又怎么會生娘親的氣,倒是恨不得給凌程堅來上一刀。
別無他法,他只能是哀求姚伊與他離開。
姚伊眉眼含笑,久久的注視著他。
如同從前每一個有他在身邊的日夜一樣。
見姚伊做不下決定,凌琰只得是求助凌霜。
凌霜:“……”
她作為常人的情感早就在試練塔里面被封印了,但她別無選擇,當(dāng)時極度渴求自己能夠進入湟境是為了活下去。
承受了兇神的慈悲,換取實力的代價是從此舍棄情感。
她試圖去理解,卻只是徒勞。
但她也不想看著凌琰這般難過。
“你留在這里,處處受人欺負(fù),不如和琰兒走,過上更好的生活?!?p> 是選擇逐漸遠去的星河,還是近在咫尺的明燈。
“你就當(dāng)做是遂了琰兒的心愿吧?!?p> 想要干掉一個人在意的東西,只能用另一個她更在意的東西來換。
她可以心甘情愿忍受折磨,但她不能看著凌琰忍受痛苦。
姚伊有些動搖,她的琰兒曾是天真的,善良的,也是孤獨的,苦悶的。
但她從未見過他這般哀求過誰。
若是為了曾照亮她無盡長夜的燈火,放棄早已模糊不清的星河,似乎也沒什么不好。
在她下定決心的那一刻,心中不再是遙遠冰涼的夜空,有溫暖的光逐漸驅(qū)散了一切,再也不愿離開。
眼看著姚伊微微點頭,凌琰終于露出笑容,想著趕緊幫她把要帶走的東西收拾好。
但凌霜卻是突然飛身越過院墻。
“有人來了,你先不要聲張?!?p> 凌家人要是發(fā)現(xiàn)凌琰還活著,那還了得。
好巧不巧,凌程堅正穿過小徑往這邊來,身邊還有妻女。
凌琰的妹妹看上去天賦就沒那么好了,正拽著自己娘親的袖子央求什么。
他那正妻一臉不快,責(zé)罵女兒剛剛在外面給他們丟了面子。
凌霜不想和凌家人起爭執(zhí),事情越大越不好收場。
抬起手一道靈力打昏了三人,她回到院落之中。
姚伊似乎也沒什么要帶走的,收拾了幾件衣服首飾也就準(zhǔn)備走了。
她只是生性優(yōu)柔寡斷,并不是真的傻,知道凌家不可能放棄凌琰,雖說她還是有些不舍,但還是抑制住了想見凌程堅最后一面的沖動。
幸好她沒提出這個要求,不然凌霜還得把他弄醒。
凌家的規(guī)矩再怎樣森嚴(yán),倒也沒有不許她出府,于是她就慢慢的走過大大小小的院落,從正門出去了。
侍衛(wèi)看著她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大街上,以為不過是出門轉(zhuǎn)轉(zhuǎn),并不在意。
有驚無險,凌琰松了口氣。
三人順利的回到客棧,凌霜把扭著頭看姚伊的顧殊鉞拽了出來,不讓他打擾凌琰母子。
某種程度上,凌琰是很幸福的,天資優(yōu)秀,雖說有幾個想著要報復(fù)的人,也并沒有什么血海深仇。
像是顧殊鉞和月佲,早已享受不到與娘親在一起的時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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