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業(yè)的陳祥之貧病交加,要靠兒子贍養(yǎng)。但陳瑞的幾個哥哥自顧不暇,各有難處,互相推諉。
陳瑞良心好,原諒他們,又想到弟弟還小,就義不容辭地獨立擔起責任。
他把父親帶到身邊,跟自己住在一起,既要教書,又要照顧父親。
老父親常年哮喘、咳嗽,陳瑞毫不嫌棄,他用微薄的工資,求醫(yī)問藥,給父親治病。
另外,陳瑞走上了尋母之路。他下定決心,只要母親還活著,踏破鐵鞋也要找到她。
他猜想母親出走的方向,極可能的是蘇州城外的西邊,因為西邊的風景名勝多,有一座座的山峰和太湖,太湖中還有一些小島,廟宇一般都建在遠離紅塵的山頂或樹林幽深處。
正好他在太湖附近的小學教書,平時要批改作業(yè)和備課,僅初二學歷的他,教小學六年級的各科需要加倍努力,自學師范課程和更多的相關知識。
到了星期天才能抽出時間去爬山尋找,向農(nóng)戶打聽周圍有無廟宇和庵堂。對于交通不方便,偏僻的地方,更是尋找的重點。
有時候,約好三哥陳海,兩人雇了小船,由船公劃著,上太湖里各島搜尋。
他把地圖分劃成塊,按圖索驥。先搜了西南方向的木瀆、光福一帶的廣袤之地;搜尋未果后,就轉(zhuǎn)向西部和西北方向;如果再找不到,就要去蘇州周邊城市無錫等地尋找。
就在苦尋了一年毫無結(jié)果時,卻意外地在蘇州西部的太湖邊,風景優(yōu)美的金墅古鎮(zhèn),打聽到了接福庵里有個姓程的師太,是一年前新來的。
金墅當時是繁華之地,統(tǒng)管通安、望亭、東渚、鎮(zhèn)湖等地。
金墅港有碼頭,太湖的輪船可通航???,另外從太湖進來的木船,沿著金墅河,向東可到滸關,向北可通無錫等地;金墅還有條馬道運輸貨物;所以是水陸兩通。
有名的老街沿河而建,當?shù)赜性挕敖鹗?,銀子橋(銀財官橋)”,逢廟會時人山人海,都擁擠得無法通過。
老街西端有個建于唐代神龍年間的古蓮華寺,歷史上規(guī)模最大時有五千多間房間,柱子都是兩手才能合抱的真楠木,有個能發(fā)出聲音的琵琶橋。廟內(nèi)有天王殿、大雄寶殿、觀音殿、荷花池等。
寺外有幾十畝著名的梨花花海,植了幾千株翠冠梨樹。春天,白茫茫的梨花繽紛爛漫,秋天樹上結(jié)滿梨子,美不勝收。
再過去是凌波浩翰的太湖。真是一處世外桃源。
接福庵離蓮華寺不遠,陳瑞詫異從不出遠門的母親竟能找到這里安身。
激動不已的陳瑞和陳海備了禮品,去敲庵堂的門。似乎師太已有覺察,任憑如何敲門也不肯開。
只好裝作離開,一直等到送柴火的挑夫敲開門,他和陳海才跟著踏進去。
一看到母親衰老了不少,手里拿著一串佛珠,身穿尼姑袍服,已削發(fā)為尼,兄弟倆馬上跪下,嚎啕大哭。
程蘭貞平靜地把他倆扶起,說:“`施主,我已遁入空門,斬斷紅塵情愫,不想聽聞凡事了。出家人要做到六根清凈。你們好生回去,各自保重,以后不要來找我了。”
弟兄倆又跪到地下,一邊一個,手拉住蘭貞的袍角哭起來,“姆媽?。∧阍趺催@樣狠心,不要我們了呀……”
“請原諒可憐的爹爹,兄弟們還在盼望你回家!求你回俗,跟我們一起回去吧……”
蘭貞說:“請斷此念,我心已絕,唯一一心向佛。我日夜在積福庵誦經(jīng),是為天下蒼生祈福,也是為你們積德、積福?!?p> 無奈,弟兄兩人和母親惜別。臨行說:“請師太多保重,我們還會來看你的。”
待出廟門,雖傷心,但找到了母親,心終于定下了。
看到庵堂門外,有兩顆大銀杏樹盤根錯節(jié),有幾處碑刻,有口石井。
接福庵當時較大,粉墻黛瓦、清靜素樸。一進門是個院子,建筑布局接近民居。
庵內(nèi)供奉千手觀音,送子觀音、大肚彌勒佛,關公等六位菩薩和尊神,前面都有供桌,上面放滿貢品,下面是蒲團,供跪拜之用。屋子右面還有座二眼灶。
按當?shù)亓曀?,有一些拜某尊神佛為父母的寄名子,過生日和大年夜都要來庵里和神佛一起過。這時庵里的尼姑們就用此灶給大家做飯炒菜。
村民告訴陳瑞兄弟,在接福庵求神很靈驗的。有些病人好了,集資修佛像,原本佛像小,現(xiàn)在修造得跟真人一般大。除觀音菩薩生日這天,燒香的人最多外,平日初一、十五也有不少遠近的村民來燒香,香火很旺。
陳瑞把在接福庵已找到母親的事告訴了父親陳祥芝。陳祥芝知道和程蘭貞的緣份已絕,兩行熱淚、沉默許久,只說了一句話:“反正我也快了,自知有病活不久。”
有一天,有事外出的陳瑞要坐渡輪趕回太湖里的西山島上課,沒顧上吃早飯。到碼頭后,肚子餓得慌,就到附近小攤排隊買吃的,等拿到早點,渡輪的氣笛已發(fā)出“嗚、嗚……”的信號聲,馬上要開船了。
他見一條窄長的木跳板已放出,兩頭正搭在船和岸之間。他急忙把早點塞進包里,拿著隨身行李全速朝船奔過去,三步并兩步地走過跳板,到了船上剛松了口氣,想拿出早點來吃。
聽到岸邊有人大喊:“陳先生,陳先生……”
陳瑞定睛一看,是好友——原曹家巷鄰居,因生疥瘡讓他代過課的郁守業(yè)來送行。他現(xiàn)在在當?shù)匾粋€小學教書。
見郁先生向他不停地招手,並不時把兩手放在嘴邊作喇叭狀,放聲高喊:“陳先生,你快來吶,快來吶,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我早來了,在侯船室里等你沒見著你,……你快來吶,有重要事要告訴你……”
在“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的急呼下,陳瑞的心呯呯地跳,急忙走跳板下船,忙問什么事。
不料,以啰嗦出名的郁守業(yè),只對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你一路上要當心呀?!?p> 陳瑞哭笑不得,有被“戲弄”的感覺。
船的跳板立即收起,渡輪長長地“嗚”了一聲開走了,陳瑞的行李還在船上。
陳瑞懊惱不已,只好等下一班船。心里的“恨”可想而知,還不能對好友發(fā)作。
驚天動地的事情發(fā)生了,輪船沒開出多遠,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因故障迅速在太湖中沉沒,全船人蒙難。
岸邊沸騰了,人們都沖向太湖邊觀看。渡輪站立即派人和船帶上救生物品去施救。
陳瑞大驚失色,僥幸逃過一劫的他心有余悸。
郁守業(yè)真是他的恩人,給了他工作,這次還救了他一命,真是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