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起一顆蝦餃,李真友第一口先咬下皮,“嗯,別說,這餃子皮勁道爽滑,好味……”,第二口,包裹著兩個汁水飽滿的大蝦仁的鮮香餡料滿嘴,細細嚼來點點筍末卻又彈翠的恰到好處?!班?,下了功夫,確實味道不錯。”
“來,阿冰,好小子,還記著真叔貪口食。你也別只讓著我,你自己也來嘗嘗……”李真友樂呵地放了一顆白瑩瑩的餃子到李冰波的盤子里。見真叔態(tài)度終于轉(zhuǎn)換,李冰波心里大松一口氣,不枉費自己個把月的轉(zhuǎn)悠,只要讓老爺子高興了就好,好把自己撈出這個水深火熱局。方圓這個女人,三天兩頭出些新招,把個工廠的權(quán)銷了不說,嚴防死守的他連點油水都撈不到,沒名沒利的差事,還動輒得咎。整個公司里誰不知道新總監(jiān)就是要整自己,手下人越來越不把他放眼里,設(shè)計部素年積下的仇怨更是天天來挑事,不是今天嫌款式做笨了,就是明天嫌出活太慢了,哎,他是一天都不想呆下去了。
“阿冰,再來口金錢肚,雖然比不上蝦餃好,倒也勉強可入口,你以前可是喜嚼它的。”李冰波以前很喜歡吃,確切說他喜歡一切好彩頭的茶點,什么蘿卜糕步步高,新米發(fā)糕發(fā)發(fā)發(fā),可今天看著這些,卻都沒了胃口。
李冰波哭喪著臉,放下筷子,他今天就想訴訴苦,哪還有心情吃?。骸罢媸澹峡禳c把我?guī)ё甙?,在福生我是一天都不想待了。您看我多年跟著您,又是同宗同族的份上,拉扯侄子一把吧?!?p> 看著他快要哭出來的樣,李真友啜了口茶,眨巴著眼,蹉蹉起了牙花子,兩顆漬著發(fā)黃的門牙便露了出來。李冰波見狀趕緊點上一顆煙伺候上,他曉得,真叔是真要跟他聊事情了。
“那個北妹真這么厲害?!”李真友此時的腦子里努力拼湊著方圓的形象,樣貌算不得多么出挑,言談爽利,最初來設(shè)計部的時候還只是一個普通設(shè)計師,雖然不是專業(yè)出身,設(shè)計倒是做的極好,而且也沒那些個酸毛病,跟工廠這邊配合度比一眾設(shè)計師都好,誰承想她竟然是個不叫的狗。
李真友學徒出師就跟著師傅來到了福生珠寶,那時候的福生剛從香江對面過來深圳這邊,也不過是才有些規(guī)模而已。自己的師傅在福生草創(chuàng)期很出了些力,后來技術(shù)跟不上了,再加之年齡也大了,便領(lǐng)了林夫人的厚金退休頤養(yǎng)了。而后,林夫人從香港安排了其他技術(shù)人員,自己跟著勤勤懇懇地學,其中有位杜師傅因著籍貫跟自己是同鄉(xiāng),便特別地關(guān)照些,兩人儼然是師徒形制。而后借著內(nèi)地市場的勢,福生越做越大,早已脫胎了小金行的影貌,而自己作為元老,也是一路坐到金工廠的廠長之位。
回首自己半生,李真友還是很難接受自己被福生踢出門的結(jié)局,他滿打滿算地自己能順利退休,然后拿一筆不菲的養(yǎng)老金,然后再加上自己多年來的盈余,那日子……只是千算萬算,沒想到讓個北妹給算計了。李真友不甘心啊,不僅是馬上到嘴的好日子沒了,更是賠上了名聲招牌,此等大仇,他怎可不報。
“真叔,那娘們是真厲害,您折她手里也不冤,您知道嗎,現(xiàn)在那個陳董可真是放開手腳給她了,不光是福生她一人說了算,就是連帶著其他幾家,也讓她插手了……”李冰波小心地看著真叔的眼色,果真見他一臉郁色,半輩子的行家,臨了臭了名聲,換誰也得報復(fù)回來。
“看來陳董現(xiàn)在很倚重她???!”李真友眼神忽明忽暗,手里的煙抽得更緊了,眼看都燒到煙屁股了,他還自顧自地猛吸,李冰波知道真叔肯定在撕擼眉目了,他要做的就是小心伺候。馬上重新點好一支煙,放到真叔嘴里,李冰波很有自知之明,曉得自己沒什么大本事,也就跟人混的命,幫著真叔就是幫自己,要是能把方圓那娘們斗倒迎真叔回來最好,要不能的話,跟著真叔跑路未嘗不是一個好去處。
這廂李冰波打著自己的小算盤,那廂松雪絨也焦急地等著李真友的下文,她倒想知道一丘之貉的叔侄倆能想出什么大招來使絆子。
“來,嘗嘗這個燒麥,蟹粉料足,入味的很,你平常最愛吃它了,多吃個看看,等回他們還有現(xiàn)做的竹升面呢……”松雪絨沒有等來李真友的話,卻冷不丁被高遠殷勤地喂了個燒麥,不理會女友的怒目而瞪,高遠云淡風輕地把手機舉到女友面前,只見屏幕上寫著一行字:戲要做足,莫惹懷疑!
滿腔怒火化成了一嗔,松雪絨也覺得還是高遠周到細致,本來有說有笑、竊竊私語聲不斷的隔壁突然沒了聲,的確太有聽墻角的嫌疑了。為表謝意,她也特地夾了個燒麥喂食高遠,做侍從慣了的高遠哪承奢望女神的回報,開心無比地咀嚼起來,并附帶夸張地贊美。
當然隔壁廂的李真友叔侄倆只能隱隱聞得小情侶間的切切聲,這讓他們倆人聊地更加肆無忌憚?!澳阏f陳董為什么這樣看重她?!”李真友像是在問阿冰,又像是在啟發(fā)他,弄得李冰波更加地晦暗莫名。
看阿冰一副晃晃的漠然臉,李真友既有些嫌棄又有些得意地繼續(xù)分析道:“若說陳董是個男的,還可以說道說道私情作祟,可陳董是個女的,那就只能是……”
“那會不會陳董其實喜歡女人……”沒等李冰波把話說完,真叔一記筷子就敲上了他的眉頭,“讓你動腦子,不是讓你瞎編。狗血劇看壞腦子了!這是正事!”李冰波賠笑地給真叔斟茶,示意他老人家繼續(xù)說。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李真友拽著文,繼續(xù)說道:“方圓這個北地撈妹給陳董帶來了利,還是大利。”雖然曉得李冰波是個沒腦子的憨貨,他還是習慣性地問侄子:“你說這個北妹要整什么大動作,具體是些什么,你說來聽聽?”
李冰波撓著腦袋,其實他也只是了了聽了幾耳朵而已,一是方圓故意排擠他,能給他解釋什么宏偉計劃?!二是他本就不甚理解,又加之作對情緒大,他才不屑跟著那娘們的步伐來呢。這幾耳朵還是王浩然跟他故意顯擺的時候透露出來的,他聽著也就是那么個意思,此時便原封不動地傳給了真叔。
李真友聽了心內(nèi)一陣大動,作為一個老金行人,他當然聽出了其中幾個關(guān)竅,這個北妹果真不簡單。雖說聽起來大膽,但可行性有待觀望,卻也保不住就成了,假若真讓她做成了,豈不是更沒了自己的路,不行,必須得絆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