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仙俠奇緣

彩云易碎琉璃脆

第二十一章 前塵往事俱云煙

彩云易碎琉璃脆 星云如雪 4028 2019-03-09 23:01:54

  日落西山,夜空黑得深遠。月上柳梢,天上星兩三。

  天地未曾昏暗,自有光芒在世間,不問日光或月光。這青光自然是月光,彎月如弦,如鉤;這微光自然是星光,點星似燭。

  青光如幕,縱灑名山大川;星光如燭,照耀鳥獸蟲魚。

  白鹿城是一座山城,熱鬧非凡的山城,地雖偏僻,卻有不少人至。白日里歡歌笑語,人聲如潮,一派盎然生機的景象。

  黑夜里的這座城池,卻只有青青的月光,點點的星光,沒有燭火,沒有一點人氣。

  家家戶戶閉門掩窗,就是嬰兒都那般安靜。

  萬事萬物都是那般安靜,靜得聽不到一聲鳥鳴,靜得聽不到紅樓姑娘的聲音。夜里,紅樓仍舊張燈結彩,可它卻是無聲的,又或者只有一兩聲姑娘的輕嘆。

  世人道何處笙歌起,可有笙歌之地,便是快樂?

  或許,這便是白鹿城夜里最亮的地方。

  大道,小道,沒有一個行人,就是原本當有打更人,如今,卻也沒了。那些夜晚來紅樓的常客,似乎也沒有來。

  偏僻的土房下,一只身子頗大的花狗也蜷縮著,呆慫著耳朵,靜靜地躺著。

  一切似乎都沉睡了。

  青青的月光,濃濃的大霧,但伸手還見得了五指。

  夜晚本是昏暗的,在大霧之下,也就一丈之內(nèi)的一切,恐怕是瞧不清了。

  模糊的屋檐上,一個模糊的身影一竄而過,一個尖銳刺耳的聲音響起,原來不過一只野貓。

  黑夜下有黯淡的紫光,也許是月光,可它是李弦月手中劍刃的光。

  李弦月此刻便緊靠在一顆枯樹旁,眼眸清冷,與月的青光無二。已有幾日,李弦月仍在白鹿城,未行。

  她這幾日便一直呆在了白鹿城,見過了白日里帶著喪衣的女人,也見過了活著的人驚恐的目光。自然,白天總是樂多于憂的。

  對于死去的人,只是或多或少的哀嘆,只是對他有些憐憫。

  遠處的街道,街道的那一頭,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人的影子。李弦月如今修為已到眼入極的境界,雖是大霧,卻也能瞧得更遠。

  濃濃的大霧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桂花,今夜便去我家,讓爺好生伺候你?!?p>  這聲音聽著令李弦月惡心,這種人卻不知為何還活在世上?可世間卻有不少這樣的人活著,男女皆有。

  隨之伴來的是女子的嬌笑,嬌態(tài)萬千,聽著便讓男人心中癢癢。

  還有一聲貓叫,那是尖銳的聲音,像是一根針插入了耳朵,讓人不寒而栗。那只貓何時出現(xiàn),由何處而來?

  不過李弦月的身子卻是全身都繃緊了,就好似一支搭在長弓上的箭,等待著放手的那一刻,便一行千里。

  那只貓拱了拱身子,從屋檐上撲了下來。

  那不過是一只貓。可那只不大的貓卻忽而身子一伸,竟有一個成年女子之高,那爪子很長,長得就要抓住那男子的脖子,鋒利得能將他的頭劃落在地。

  李弦月是不屑救這樣的酒色之徒,可她還是動了。

  一道青芒在夜空中劃過,就似天上隕落的流星一般,讓人不可琢磨。剎那間,那青芒與鋒利的白光交錯,便又消失。

  此刻李弦月已經(jīng)不在樹下,而在那個男人身旁,可那只貓已然不在,它自然跑得遠遠的了。

  貓并無九條命,不過是它太過狡猾罷了。它早已經(jīng)覺察到了敵人的存在,而在危險來臨前便逃之夭夭了。

  “是你!柳子淵!”就是李弦月語氣中透露著驚訝,也是如寒冰清冷。

  似乎李弦月無論走到哪里,都能碰到柳子淵,柳子淵這家伙究竟是無處不在,還是陰魂不散?

  柳子淵已在李弦月一步之遙的距離,如何瞧不清。而柳子淵的懷抱里,是一個花容失色的女子,濃妝艷抹,已然昏闕過去。

  柳子淵手中執(zhí)著墨扇,又將那女子攬在懷中,笑道:“如何不能是我?前幾日我們豈非已經(jīng)見過?再相遇也不足為奇?!?p>  李弦月怒眉道:“月妖貓已經(jīng)被你驚跑,再想要抓住它,那便是難上加難?!?p>  “這一切與我何干?”柳子淵抱著懷中的女子步行在街道上,前路一片茫茫。我走我的路,你過你的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嘛。

  李弦月緊握在手中的劍一抖,劍刃便落在了柳子淵的脖子上,一絲鮮血沁了出來。

  井水不犯河水?想得挺美。

  “瘋婆娘,你這是想要如何?”柳子淵身子一繃,眼眉一橫,怒道。他的雙手攬在女子的身上,又如何去執(zhí)墨扇,又如何去反抗。

  美色重要還是自己的小命重要,顯而易見。

  況且柳子淵的修為本不及李弦月,又如何抵擋得了她這沒輕沒重的一劍。

  一直以來,只要是能用劍解決的事情,李弦月便絕不講理。這世間的道理,從來不好講。

  劍,便是這世間最好的道理。

  李弦月眸中透著青光,道:“既然你將月妖貓驚跑了,你便將它尋回,否則,”

  柳子淵此刻反而一笑,道:“否則我便人頭落地,這樣足矣?那你這劍可否放下?”

  李弦月將紫弦收回了劍鞘之中,眼中仍是冷色,眸中是柳子淵不在乎的神色。她很少笑,這一生都少有嘴角上揚的時刻。

  李弦月忽而想起了在毒瘴兇林里,柳子淵的笑意,可那只不過是自己的幻想,莫名其妙,不可言說的幻想。

  可李弦月為何又安然走出了毒瘴兇林?為何又有人送于她一身男裝?可真是柳子淵救了她?

  柳子淵這浪蕩的模樣,又會做出哪等好事?李弦月抑制住了心中雜亂的思想,不再回憶,再想下去便會亂心。

  柳子淵抱著穿著放蕩的女子,仍是一臉享受,還口無遮攔道:“李弦月,你道你一個姑娘家,如何這般不講理?”

  李弦月走著自己的路,不言半句。

  濃眉下的那雙眼睛肆無忌憚地打量著李弦月,透著亂七八糟的情欲,他頗有惋惜道:“你若著一身女裝,想必也是有幾分姿色?!?p>  可李弦月卻是置若罔聞,不言片字。

  柳子淵覺得如此也索然無味,自然也就閉上了嘴,一聲長長的嘆息。

  除了發(fā)怒,便少見李弦月的喜,李弦月的愁,李弦月的憂。也不知她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竟讓她將一切都埋藏在心中,不肯對他人說半句,不肯表露自己的心意。

  就是在死亡面前,她也不曾恐懼,這真是一個奇怪的女人。

  很久很久之前,柳子淵了解李弦月,如今卻是全然不知其心意。

  至于柳子淵要抱著懷中女子向何處去,李弦月只字不問,只是與他一同行走。

  與她無關之事,她從不過問;與她無關之人,她從不關心。李弦月便是這樣一個人。

  前方是紅樓,紅樓中自然是各色的女子,花枝招展。

  兩人此刻已經(jīng)到了紅樓之下,柳子淵腳步一緩,竟停了下來,笑道:“如何,弦月公子可要與在下去這等煙花之地?一同尋歡作樂?”

  李弦月目不斜視,已是先踏了進去,身旁一堆姑娘向著他扔著手中的花巾。

  興許是李弦月太過清冷,就是那些姑娘也受不住,過了片刻便不再與她交談。

  柳子淵抱著懷中的女子便上了二樓,約莫半柱香的功夫又下來了。又與老鴇道了些話,塞了些銀兩,便與李弦月走了出去。

  白鹿城中山風稍重,寒氣襲人,吹在面龐上竟有些生疼。

  而此刻,柳子淵捧著一壇酒,與李弦月共坐在屋檐上,相對無言。

  霧甚重,又如何瞧得見天上的月?不過是一團光暈。那些閃耀的星,卻也被遮擋,不甚清晰。

  柳子淵也喝酒,不過他也只是淺斟獨酌,好酒需要品嘗,美的女人亦是。

  月華,美酒,女人皆俱;而這酒卻是喝得更為寂寞。無人懂,無人知,身旁有人那又如何?

  月光杯似乎是柳子淵不可或缺之物,他身上隨時都能掏出,酒也是,各種陳釀。

  李弦月從未與柳子淵久處,她也不愿與這種人相處,或者根本沒有給過柳子淵機會。

  還曾記得,柳子淵年少時最喜一個人獨自跑到青竹峰巔,依靠在攀天樹下,嘲笑她練劍軟綿無力。

  這人真的很令人厭惡,簡直讓李弦月不忍多瞧一眼,而此時,李弦月自然也索性不去瞧柳子淵,而只是眸光裝著這天地,唯獨沒有眼前飲酒人。

  李弦月自然無興趣知曉柳子淵為何喝酒,也沒有興趣知曉他心中所想,她只是冷聲道:“柳子淵!你何時去抓那月妖貓?你可知曉,遲一刻,那妖怪便會多害多少人?”

  月妖貓乃是奉天宗下七大妖怪之一,她以男人的心為食,卻也殺女人。

  七大妖怪雖與奉天宗一般隱匿了十來年,可也隨著一場場災難而出,為禍世間。

  柳子淵似乎并不在乎這一切,他依舊在斟著杯中酒,他也依舊在望月而飲,他甚至還斟滿一杯酒,遞給了李弦月。

  李弦月手一拂,月光杯便被掀翻,打碎在地,杯中酒灑落。柳子淵低眉一眼,自嘲道:“杯中酒傾而不復,夢中人去而不返。”

  或許她寄托錯了意,她根本不應當將捉月妖貓的希望寄托在柳子淵身上,這等事又如何能賦予一個酒鬼,一個登徒浪子。

  月光成青道,李弦月握劍消失在濃濃的白霧中。

  李弦月啊,李弦月,我們的路為何愈走愈遠?

  柳子淵不明白。

  昔日青竹峰巔,攀天樹下,那個愛笑的丫頭,那個與自己親密無間的人,如何就在仙鶴湖一行,像是變了一個人。

  這世間的事,自有許多不可道明之處。

  ————————

  弦月依舊是那一輪弦月,月光也依舊是青色,星光也依舊閃爍。不過此地的月更近人,此地的星更為明亮。

  青蓮宗十年也有一場大比,內(nèi)門弟子之間有較量,外門弟子之間亦有較量。

  內(nèi)門弟子的問鼎者可得柳尋風宗主贈予的一本劍譜,非同凡響的劍譜。外門弟子的問鼎可被長老收為親傳弟子,得到長老的悉心指導。

  外門的弟子誰不想一躍龍門?誰不想成為長老的親傳弟子?白日在想,夜晚在想,無時無刻都在想。

  可外門弟子數(shù)千,千里挑一,又豈是那般簡單?

  如同黎明這般資質(zhì)平平之輩,練了多少年的《草木劍訣》,劍術依舊稀疏平常。

  黎明此刻便坐在青光粼粼的臺階上,手中拿著那個已經(jīng)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木偶,在那里傻笑。

  臺階自然是青竹峰的臺階,木雕自然是送于白若玉的木雕,傻笑只因他回想起自己見白若玉的那幾面。

  多么一廂情愿的傻瓜!多么單相思的笨蛋!白琉璃可曾道過一句:“黎明,我喜歡你!”

  他們不過只有數(shù)面之緣,他們也不過說過寥寥幾句話,他們彼此還不了解彼此。

  若玉只知道黎明是外門的一個不起眼小弟子,瞧著呆呆傻傻,頗有木納;黎明不過知道若玉是青竹峰下絕情長老的入門弟子,天資不凡,飄飄如仙。

  也許,黎明知曉若玉許多故事,但若玉卻是不知曉黎明太多。

  不過,黎明心甘情愿。無人將刀劍架在黎明脖子上,無人硬要黎明坐在此地,要他每時每刻腦子里都是白若玉一襲白衣,面帶笑容的模樣。

  或許,有時愛情便是如此,自作多情亦是如此,兩者相差的不過是對方的一句,我也喜歡你??蛇@么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卻可以令一個人歡欣雀躍,也可以令一個人肝腸寸斷。

  黎明再次回望著青竹小居。那青竹小居依舊那般幽靜,唯有青葉飄落,唯有沙沙聲響,而沒有黎明期盼的聲音。

  他摩挲著手中那光華流轉(zhuǎn)的木偶,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黎明在告訴自己:“若玉師姐早晚會回來的,也許就是明天。明天,我便能將自己雕刻的木偶贈予若玉師姐?!?p>  也許,他會因為膽小而道不出那一句神藏在心中的話,但他卻能將這木偶送給她。他期待著送于若玉師姐時,她那一笑百花黯的容顏。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