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質(zhì)疑
進(jìn)入正堂,四位考官坐在堂中,不約而同的打量著面前進(jìn)來的青年。不愧是文相之子,文相年輕時便是朝中有名的美男子,他的兒子更是勝他幾籌。
以為白胡子考官率先開口道:“你就是秋靜玥?”
夜皎月恭敬的見了禮,回道:“晚生正是。”
白胡子考官看了看手中的卷子,嚴(yán)肅道:“這都是你自己記下的?沒有作弊?”
夜皎月眉頭動了動,回道:“絕無作弊。若大人們不信,可再考我一考?!?p> 另一名看上去年輕一點的小眼睛考官輕蔑的哼了一聲,“別以為你是文相之子,我等便跟著你徇私舞弊。你說考你,那我便考你,你倒不用筆書,口述即可?!?p> “好。”夜皎月心中有些不忿,憑什么懷疑她?!
考官在正堂里的對話很快便傳遍了整個考場,大家都在口口相傳,秋家大郎君作弊的事情,就連考場邊上候著的川柏都聽說了。
“胡扯!我們大郎君才不會作弊!哪張狗嘴說的?!”川柏跳著腳大叫。
秋凈遠(yuǎn)蹙了蹙眉,呵了一聲,“輪不到你說話,你如此急于辯解,不知情的還以為你心虛呢。”
這話一出,眾人更加覺得秋家大郎君作弊之事是實打?qū)嵉?,便紛紛傳開說秋家大郎君的下人都心虛的話來,氣的川柏渾身哆嗦。
正堂之內(nèi),四位考官輪番上陣,將所有考題問了一遍,中途連水都不給夜皎月喝。
夜皎月雙拳緊握,心中憋著一口氣,一字不落的重復(fù)著考官的問題。到最后,竟不等考官提問,按著考題的順序自己答了起來。
眾考官目瞪口呆的看著面前俊朗無雙的青年,竟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
夜皎月說到最后,嗓子都已經(jīng)沙啞了,將最后一次字說完,便啞著嗓子問道:“各位考官大人可還有什么疑問?”
四位考官都無言以對。
夜皎月抱拳躬了躬身,說道:“晚生剛進(jìn)來的時候聽到了外面的騷動,想必是以為晚生抄襲。也請諸位考官能為晚生正名,晚生并無抄襲之說?!?p> 那位小眼睛考官十分想說一句荒唐,可想了想,面前的青年畢竟是文相的嫡子,明目張膽的得罪似乎有些太過了,便裝沒聽見,只低頭抿茶。
片刻的安靜過后,那位白胡子考官笑了笑,步態(tài)有些晃悠的站起身,說道:“好,老夫為你正名,這樣的孩子以后定有前途,老夫不能讓你剛上考場上就名聲掃地不是?”說罷便要向門外走。
此時已經(jīng)月上柳梢,眾考生就算沒睡也都回自己的房間去了。他就算出去能怎么著?夜皎月在心中冷笑這個老狐貍,面上卻恭敬地說道:“大人,此時天色已晚,大人們還是早些回去休息。正名之事明日再說也不遲,也不用各位大人出面,只需請今日將謠言散播出去的那個小廝再去澄清一下即可?!?p> 那白胡子考官心中暗道這個年輕人倒是有些眼力見兒,面上和善的笑著看向那個小眼睛考官,說道:“張大人,這事兒就交給您了?”
那張大人咬了咬牙,恨不得撕了面前的老不死,面上卻不敢表現(xiàn),只干笑著說道:“李大人客氣了,下官一定揪出那個胡言亂語不懂規(guī)矩的?!?p> 夜皎月神色淡淡,見事情也解決的差不多了,便對在場考官說道:“諸位考官大人,如果沒有別的事,晚生就先行告退了?!?p> “好,你回去吧。”白胡子李大人捋著白胡須,揮了揮手。
回到自己的小黑屋,川柏還等在那里。見她走過來立馬迎了上去?!按罄删?,您沒事吧?”
夜皎月?lián)u了搖頭,“我沒事?!?p> “大人們沒為難您吧?”川柏上下打量著她,生怕她少了一根汗毛。
夜皎月淡笑著擺擺手,“能把我如何?”正說著,她看到邊上幾間屋子的簾子都有人掀開的痕跡,心中有些苦笑。本來想低調(diào)點的,看來是不行了。
她向川柏要了水袋喝了口水潤了潤喉,才深吸一口氣,將音量放大了些,雖然不恨高亢,但在寂靜的夜色中很是清晰:“他們懷疑我的考卷毫無錯漏,定是抄襲的。便讓我再口述一次,我便連同題目加上答案從頭至尾一字不落的重復(fù)了一遍?!?p> 川柏聽著解氣,一直壓低的聲音也抑制不住的高了幾分。“那是,我家大郎君過目不忘的本事可不是誰都有的,看他們以后還懷不懷疑大郎君了。”
夜皎月左右看了看,見效果已經(jīng)達(dá)到,便不在多說,收拾收拾便回去睡下了。
此時雖是初春,夜里卻不暖和。這小黑屋里白天就冷晚上更甚,夜皎月正翻來覆去睡不著的時候,感覺背后有人推他。
川柏根本不在屋里,她一直清醒著,也沒有發(fā)覺開門聲,這時候是誰在推她?本就睡不著的她此時更清醒了幾分,小心翼翼的轉(zhuǎn)過頭去,便看到謝必安蒼白的放光的臉。
雖說已是老熟人了,可這大半夜的看到這樣一幕,難免嚇了個激靈。夜皎月捂住胸口坐了起來,剛要說話就見謝必安擺了個噤聲的手勢,便從懷里拿出一物扔到夜皎月身上。
夜皎月下意識的接住,垂眸看了看。是一個晶瑩剔透的小珠子,在漆黑的屋子里泛著盈盈的光。順著捏著珠子的手指,只覺得順著指尖只片刻工夫,就將全身都溫暖了。
“戴在脖子上,明日回去了還我?!敝x必安看了看她的臉,便轉(zhuǎn)身欲走。
“哎…”
“別說話,我走了。”謝必安沒有回頭,只頓了頓,便穿墻而去。
夜皎月看了看手上的小珠子,順著串珠子的線捋了捋,便將它戴在了脖子上,塞到了衣服里頓時驅(qū)走了寒意。她舒服的瞇了瞇眼,笑嘻嘻的蓋上被子,不一會兒便舒舒服服的睡著了。
第二日清晨,眾人剛剛醒來,洗漱過后吃了點干糧,便被叫道考場中央,衛(wèi)兵們便分成兩撥,一波檢查考生身體有無異常,一波進(jìn)入小黑屋仔細(xì)排查。夜里雖然有許多衛(wèi)兵把守,卻仍舊生怕有人經(jīng)過這一宿夾帶了小抄。
秋凈遠(yuǎn)揉著眉心上前,“長兄休息的如何?”
夜皎月精神百倍,“甚好?!?p> 秋凈遠(yuǎn)不解的抬頭,看了看對面之人容光煥發(fā)的面容,失笑道:“昨日天氣濕冷,人人都是一臉的倦容,唯獨長兄容光煥發(fā),莫不是藏了什么寶貝?”
他的聲音有些大,頓時引起了眾人的注意,檢查的衛(wèi)兵聞聲而來,大聲道:“藏了什么?”
夜皎月暗罵了秋凈遠(yuǎn)一句,便老神在在的攤了攤手?!爸T位大人剛不是檢查過了,哪有藏了什么?若是大人們不放心,再查幾次也無妨?!?p> 衛(wèi)兵生怕錯漏了什么,又是檢查了幾番才停手。
川柏氣不過,大聲道:“昨日便說我們郎君作弊,我們郎君愣是把昨日所考題目加之答案全都從頭到尾背了出來。今日又來反復(fù)搜身,也不知我們郎君是哪里得罪,要遭受如此羞辱?”
夜皎月待他說完,才揚了揚手示意他多嘴?!靶l(wèi)兵大人們不過秉公辦事,昨日之事也已經(jīng)真相大白,川柏,勿要多言?!?p> 川柏偏著嘴看著四周圍竊竊私語的考生們,好個不服。而秋凈遠(yuǎn)面上依舊溫文爾雅的微笑著,可廣袖之下的手卻攥的死死的。
所有人都檢查過后,考官臨時決定,更換考場。意思就是所有的人都不按照原來的小黑屋入座,而是隨機重新排組,以防有人在屋里做了文章,徇私舞弊。
好不容易折騰完了,已經(jīng)是一個時辰以后的事了。考官們拿出考題,挨著個兒的發(fā)了下去。今日的考題是算學(xué),夜皎月不太擅長。拿到了考題連忙看了看,雖然她不擅長算學(xué),但好歹秋靜玥給她補了那么久,加上自己將《九章算術(shù)》《綴數(shù)》《孫子算經(jīng)》……無數(shù)本關(guān)于算學(xué)的書籍熟記于心,按照題目的綱要往上套,她就不信她能答的很爛!
三個時辰過去,鐘聲敲響,考官開始收卷紙。收好了卷子大家整理了一刻鐘,又開始了下一科——寫作。題目是《論孔子》。
這就用不上過目不忘的本事了,總不能套一篇別人寫的文章吧?夜皎月算是絞盡了腦汁,才在最后一刻撂下了筆,交了卷子。
她也顧不得昨天被誣陷的事了,也顧不得跟秋凈遠(yuǎn)那幾個友人打招呼了,匆匆寒暄過后便急匆匆的向秋府奔去。路上想起要給秋李氏買腳踏糕,連忙招呼了川柏去買,買好了才回到秋府。
秋府眾人早早就等在大門外,連墨竹君都來了。眾人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了大郎君的馬車,秋楓夫妻倆忍不住向前走了幾步,便看見馬車還未停下,夜皎月已經(jīng)掀開簾子跳了下來,急匆匆的走了幾步才覺得不妥,連忙調(diào)整了呼吸,面色如常的同秋楓夫妻問了安,便向墨竹君和秋靜玥的方向看了過去。
秋楓知道她肯定是記下了些許自己不太拿得準(zhǔn)的題目想去問,連忙說道:“墨先生等你很久了,快隨我進(jìn)屋?!?p> 夜皎月剛邁進(jìn)大門,想起秋凈遠(yuǎn)還被落在后面,秋凈涼也不知考完了沒有,便回頭朝著甬道看了看。
秋楓很想直接跟著夜皎月進(jìn)去問問到底考得如何,卻因著她的回頭想起自己還有倆兒子沒回來,有些為難的跟著回過頭。
空空的甬道示意著那兩個人不知還在何方,秋李氏看著秋楓的神色,默契的明白過來,溫柔的說道:“夫君,您跟著進(jìn)去吧,我跟去也聽不懂什么,我在這等著那兩個孩子回來?!?p> 秋楓心中感動,伸手拍了拍秋李氏的肩,輕聲道:“也好,我實在著急,你身為主母,便替我再這里多等片刻?!闭f罷便跟著夜皎月進(jìn)了秋府。
眾人直接去了前廳,等不及上茶水,夜皎月就繃不住了淡然的表情,蹙著眉對墨竹君躬了躬身?!跋壬?p> “問吧?!蹦窬苯哟驍嗨暮眩屗比胫黝}。
夜皎月咽了咽口水,便將自己拿不準(zhǔn)的題目一個一個都說了出來。墨竹君和秋靜玥便在一旁聽著她的題目和自己所做的答案。
秋楓在一旁瞪眼睛聽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隨著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墨竹君和秋靜玥沒有一個人開口,只在夜皎月說完一題之后便點點頭。直到說道最后,二人都是如此反應(yīng)。
夜皎月說完最后一題,便眨著眼睛直起了身。
墨竹君抬起一直低垂著的眼眸看了看她,問道:“沒了?”
夜皎月點點頭,“沒了?!?p> 墨竹君平日里一直都是神色淡淡如看破紅塵一般的面容此刻綻放出了明媚的笑容,起身對秋楓抱了抱拳,笑道:“恭喜秋大人了?!?p> 秋楓雖然聽到了全部的題目和答案,可是精神高度緊張的他只聽到了說話聲,卻一個字都沒聽進(jìn)去,只顧著一直觀察墨竹君和秋靜玥的神情變化。如今一看墨竹君如此放松歡快的神色,竟是說不出的一番心情。愣神了半天,才沙啞的說道:“竹君,這是成了?”
墨竹君微笑著點了點頭,又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愛徒,才說道:“成了?!?p> 一陣鼻酸過后,秋楓竟紅了眼眶。秋楓略微哽咽著背過身去,胡亂的擦了擦眼中的淚水。
夜皎月也終于是一顆石頭落了地,吐出一口濁氣,笑了起來。
墨竹君回身看了看夜皎月,問道:“靜玥,你為何不說第一天的考題,都會嗎?”
夜皎月點了點頭,“第一日的考題我全都在書中看過,便都記下了。因為這事兒,還被四位考官以為我作弊,重新口述了一遍?!?p> “豈有此理!”秋楓不悅的拍桌?!皼]有證據(jù)就懷疑我兒,就算不看我兒,也不看看我兒的爹!”
墨竹君淡笑一聲說道:“據(jù)我所知,這次的主考官為張云山、白元洛、李四海和高德興四人。這四人,均是大冢宰之黨羽,大冢宰手下如今官位混的最高的,便是薛功成,這樣一想,一切便都通順了,他們沆瀣一氣,如此做,自然是想為難靜玥和靜玥身后的秋大人您了?!?p> 秋楓冷哼一聲,“欺人太甚!前些日子他還旁敲側(cè)擊的提點我薛氏的事,我還能不知他的目的,不就是想我別讓他丟了面子,趕緊將那薛氏解了禁足!朝堂上他要壓制我,我家后院他也要壓制我,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就在這時,福來來到門口輕聲道:“郎主,主母帶著三郎君和四郎君考學(xué)歸來,在門外求見?!?p> 夜皎月上前說道:“爹,莫氣,我以后給您爭氣。凈遠(yuǎn)凈涼回來了,快讓他們進(jìn)來吧?!?p> 秋楓穩(wěn)了穩(wěn)呼吸才讓福來招呼二人進(jìn)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