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桀的提醒,妘辛在屋內四處亂竄。偏殿很大,高高的房梁上懸掛著巨幅帷幔,幾根巨柱頂起房梁,巨柱上也裹著飄紗。
這本是妘辛的房間,萊國侯貴女之殿,靠近妘夫人的寢殿。但因妘辛不喜巨殿空曠冷清,于是一直將其空閑,直到珷進萊國后,才變成偏殿供其使用。
妘辛對于偏殿的構造十分熟悉,她知曉書柜旁有一處暗門,妘辛幼時經常從那道暗門處偷溜出宮玩耍。
只是不知道如今這暗門是否尚存?
她趕緊在書柜旁摸索暗門,墻壁冰涼刺骨,屋內又沒燃炭火,凍得她指尖冰涼??墒谴藭r她卻急的滿頭是汗,慌亂中隨便亂摁,竟然真被她開啟了那道暗門。
她趕緊爬進去,卻發(fā)現(xiàn)原本通出去的路被堵上了!
眼見廳外的大門逐漸被人推開,一只黑靴已經邁進了門檻,她也顧不得其他了,趕緊將一旁擺放花瓶的高幾拖了過來,而她整個人則緊緊地縮在小門里,不敢亂動。
來人果然是珷!
珷不知去了何處,渾身冒著熱氣回來,進屋后便翻找衣服開始更衣。
見他開始脫去外套,妘辛嚇得倒吸一口涼氣,趕緊捂住雙眼!
可是仍舊好奇的張開手指,偷偷看他換衫。珷三下五除二便將外衫除掉,露出了里面遒勁結實的肌肉。
珷甚白,這半年來沒有領兵打仗,臉色也光滑細膩,不似其他男子,面糙膚黑。
看著他流暢的肌肉線條,妘辛咽了咽口水,趕緊轉頭不敢再看。
一時之間,只有珷粗重的喘息聲在殿內回響。
妘辛乖乖呆在小門內,想要等珷離開。不知為何,原本一顆平靜如水的心,此時卻如一頭小鹿一般四處亂撞。她趕緊拍了拍胸脯,輕輕深呼吸,趕緊讓自己清醒一些。
本以為珷換完衣服便會離開,誰知他卻待在屋內遲遲不肯動彈,竟然還拿起一本竹簡倒在臥榻上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妘辛秀眉微蹙,這讓她如何離開?
突然,窗戶外側傳來“啪嗒”一聲,有人用石子擲窗戶,窗紙被石子打破,石塊也從外面飛了進來,正好滾落到書柜這邊!
妘辛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好在珷瞬間提劍跑了出去,她便趁此機會想要逃跑??烧l知她剛要出去,珷緊接著又推門而入!
千鈞一發(fā)之際,她趕緊躲進了一旁的帷幔中,用層層疊疊的帷幔遮擋住了自己的身影。好在她身材纖細,身上衣物均為白色,好歹將自己藏了起來!
隔著帷幔,她見珷一步一步踱到自己剛才躲藏過的地方,而后拿起地上的石子,蹲在地上細心打量。
沒過多久,便又提劍走了出去。
只是這一次,他細心關好了門,想來暫時不打算回來了。
妘辛又在幔帳里躲了許久,直到桀偷偷將窗戶開了一道縫兒,她這才敢偷偷摸摸地爬窗逃走!
回到屋內,二人躺在榻上喘了許久才穩(wěn)住心神,妘辛摸著自己狂跳的脈搏,后怕道:“真是折壽啊,幸好你機靈,懂用石子誘他。”
桀突然抬頭,道:“我沒用石子啊?”
妘辛一激靈爬起來,驚叫:“什么?!”
就在二人大眼瞪小眼時,門口突然響起三下敲門聲,珷清冷低沉的聲音從屋外傳進來:“貴女,開門?!?p> “……”
萊國侯宮許久沒有這么熱鬧了。大紅燈籠高掛在廟堂之上,滿室的紅燭,照得大殿通亮。
珷坐在上首,兩邊列席,一面坐著萊國本來的夫人和貴女,一面則坐著西岐的臣子。
妘辛冷漠地坐在桌前,桀跪坐在她身后給她布菜。
今晚,她穿了一身鮮紅色長袍,此乃珷親自給她挑選的。衣服上繡著金絲鳳凰圖,衣袖寬大,乃西岐制式。
她面色掛霜,目光沉沉地落在前方的炭火上,炭火旁,身著薄紗的美人在翩翩起舞。
現(xiàn)如今的萊國宮,不如說是西岐的東夷行宮,只因這里里外外竟全換成了珷的人。
珷穿著與她同色系的長袍,端坐在上首,表情如外面的冰天雪地一般,冷酷無情,濃墨的雙眸深處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心緒。
官尹舉杯向眾人敬酒,道:“今日舉杯,為王子與貴女踐行?!?p> 百官舉杯,萊國這邊卻無人應和。
萊國這邊皆為女眷,除了妘夫人和妘辛面色冷漠地坐在桌前,其余女眷皆低頭默不作聲,有人甚至開始低頭啜泣。
桀悄聲對妘辛說:“她們不舍你呢?!?p> 妘辛臉上卻掛起一絲嘲諷,不舍?呵。
見萊國這邊無人舉杯,珷眉頭動了一下,抬起手舉杯一飲而盡,算是給足了官尹面子。
舞姬還在堂中跳舞,胡笳聲,聲聲入耳。
眾人靜悄悄地進食,妘辛吃不下,想要離開,卻被珷叫住:“貴女往何處?”
她轉頭,嘲諷一笑:“不過是回屋歇息,珷非我小兒,為何總愛問我去往何處?”
珷面色陰沉如炭。
她繼續(xù)嘲笑道:“在萊國,只有三歲稚子才會時時刻刻找母親。”
珷冷冷地望著她,牙關緊咬,眸里盛著盛怒。
從剛才開始妘辛對他便是一副冷冰冰的態(tài)度,避他如洪水猛獸,眸中盛著能捅死人的嫌棄目光。
他受不了,也受不住。
他不許被如此輕視怠慢,但面對她時卻又發(fā)不出脾氣,想來她私自逃走應該被定罪懲罰的,可是看到她如此理直氣壯的模樣,他竟然也認為她此番逃走,實屬情理之中。
總之,萬般無奈,只能獨自暗吃悶虧。
妘辛見他只是怒氣沖沖地看著自己,卻沒有出聲,于是冷哼一聲想要離開。
誰知,妘夫人卻突然出聲制止道:“妘兒,聽話,坐下?!?p> 妘辛不解,想要回身問母親,但也知道大庭廣眾,不該拂了母親的面子,于是只能不情不愿地重新坐回座位上。
只聽妘夫人繼續(xù)說道:“感謝王子百忙之中回來查看老婦病情,為盡地主之誼,還請王子海涵?!?p> 珷微微一點頭,算是回應。
“可是,本夫人不懂,王子為何要將如此多的西岐官員留在萊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