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辛頗肖其母。
不知為何,聽到妘夫人的質(zhì)問,本該生氣的珷,卻輕笑出聲。不知為何,他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竟是妘辛與其母脾氣秉性頗為相似,皆灑脫女子。
雖然自己這般屬實窩囊了些,但到底還是放不下她……
他垂眸思索片刻,道:“是珷思慮不周,明日這些官員小吏便會隨珷一同上路,萊國便還是夫人的萊國?!?p> 官尹卻是一驚,趕緊抬頭看向珷。
珷正沖他使了個眼色,他立馬心領神會,按下諫言,待宴會過后再表。
酒宴散盡,妘辛沒有動筷。不知為何,面對珷,她一點胃口都無。
不過,珷倒是細心,見她酒宴未進食,便親自端菜送至她的屋內(nèi)。
砰砰砰——
門依舊響了三聲。
妘辛打開門,見他換了一身衣服,一身玄色絲綢長袍,腰綁墨玉腰帶,一派清冷貴公子打扮。
她沒好氣地問:“王子大晚上有何事相商?”
珷將書中的菜往她面前一遞,道:“貴女宴席上滴水未進,珷特來送吃食?!?p> 妘辛將他往外一推,回身便要關門,他卻上前一頂,直接將門頂開,大跨步走進屋里。
白天她被拆穿時,他也是如此這般走進屋內(nèi)的。
當時他看到她的第一句話是:“多日不見,貴女別來無恙?”
隨后,便甩給她一身衣服,徑自離去。
想來,白天他沒說出來的話,這次來也應該全說出來才對。
他們二人,終歸是要做些了結(jié)的。
妘辛不耐與他拐彎抹角,直言快語道:“王子不必多禮,想要作何,盡管吩咐?!?p> 珷卻將飯菜放到小幾上,一屁股坐到了她的臥榻上,慢悠悠道:“不急,貴女先吃?!?p> 妘辛在門口站定,一副你不走我不坐的架勢。
時間流逝,兩人便沉默著在寒風中耗著,門未關,寒風吹散一室暖意,沒過多久,二人便渾身凍透。
見她站在門口之大哆嗦,珷嘆了口氣,語氣放軟道:“你來吃飯,我便同你好好說說?!?p> 可妘辛還是不動。
就在兩人僵持之際,去廚房拿菜的桀回來了,兩手空空,懷里卻冒著熱氣。
見妘辛站在門口,他好奇上前詢問:“為何站在門口?不冷?”
妘辛斜眼看了一眼屋內(nèi),他隨著她的眼神向屋內(nèi)看去,但見珷大咧咧地坐在臥榻上,他怒氣沖沖地闖進屋,質(zhì)問:“你怎在此處?”
珷挑眉:“我同你家貴女有事相商,自然要來此處?!?p> “你走!”桀不聽他,說著便要拉他離開。
誰知,珷早看他不順眼,順勢將他用力一推,桀混亂之中,后退著跌坐在門檻上!
妘辛見二人動手,趕緊走到桀面前擋住他,面對珷問道:“王子到底有何事相商?”
珷見她護著桀,心中略過一絲不快,哼笑一聲,轉(zhuǎn)身坐回榻上,問她:“貴女那日如何逃走的?”
妘辛當他來處理西岐遺留官員一事,沒想到頭一句竟然問得是她如何逃脫?
她嘲諷地說道:“不過是裝瘋賣傻,哄騙華夫人母女將我推入水中而已。你以為我有多高明的逃遁之術?”
往往最高明的偽裝就是不動聲色。那日她被巨蟒咬傷,昏迷之時突然想起癡傻時的些許片段。
醒來后,為了以后方便行事,她便想要利用癡傻這招來蒙混過關。但令她沒想到的是,華夫人母女竟然還存了要害她的心思,于是她便將計就計,假意上了華夫人的當,實則利用她們母女逃離。
“果然是她們母女所為?!鲍牫了计?,道:“不過按照貴女的脾氣,不該醒來后先尋機會報復嗎?”
妘辛挑眉:“我為何要報復?你們沒了進獻的貴女,便要拉她們母女充數(shù),何樂不為?”
珷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她目光粲然,里面仿佛盛著星火,嬌嫩的臉頰在燈下格外柔媚。
他輕笑一聲,道:“貴女此言差矣,即使遍尋不得貴女,我們也不會輕易將嫦辛進獻。”
“這是為何?不都是貴女,有何分別?”
珷搖搖頭:“相差巨大。我們是要找美女,而非貴女。姜王后身份高貴,乃東伯侯之女,不照樣被斬?”
傳聞姜王后因向帝辛進言而被帝辛以“后宮不得干政”之由斬首。但明眼人都知道,鬼方已除,下一個殷地要舉兵討伐的便是東夷或者西岐了。但西伯侯已被他囚禁于羑里,西岐命脈算是被他牢牢握在手中,而剩下的便只有東夷了。
東夷八百諸侯,疆土遼闊,各諸侯國緊密相連,戰(zhàn)斗力也可與殷地持平。有如此強勁的對手臥于東方,對于一直想一統(tǒng)殷商的帝辛而言,實在是心腹大患。
珷問妘辛:“貴女若真被獻給商王,該如何是好?”
妘辛笑笑,一臉自信:“不可能?!?p> “為何?”
“我說不可能便是不可能,我與那朝歌無緣,走不到殷地。”
見她說的篤定,珷問:“難道貴女真懂未卜先知之神力?據(jù)珷所知,如今的朝歌,尚存一部分鬼方遺脈,興許那里面還有妘姓一脈的后人呢?!?p> 妘辛看了他一眼,無所謂道:“那又如何?你知曉我母親的傳聞嗎?”
“是將鬼方進獻給萊國侯的傳聞?”
妘辛點頭:“世人皆言鬼方被我母親所害,我若進了朝歌,那幫鬼方遺脈還不把我生吞活剝祭天?”
如今妘辛身份著實尷尬,既為鬼方后人,大祭司傳承者,卻沒辦法與鬼方眾族相認。只因母親的緣故,她算是被所有人所拋棄。自小,妘辛身上的身份認同感便只有萊國貴女而已,即使長大后,母親告訴她,她還是鬼方后人。但,這些林林總總的復雜身份都不及萊國貴女這一身份給自己帶來的歸屬感。
可惜,萊國侯已逝,萊國早已面目全非,她的萊國貴女身份也再無驕傲。
見她一臉悵然,珷轉(zhuǎn)移話題:“其實,自我們西岐進萊國后,便察覺到一直有一支別的勢力安插在萊國城破壞我們的計劃,無論是那晚夜襲萊國宮,還是貴女在奄地遇險,都與這股勢力分不開。貴女可知這股勢力什么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