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炸藥包
現(xiàn)如今，太子就是皇帝，就是大明。
對于這些人來說，不管是正在挺著大扎槍捅刺是民兵，還是那些個只知道講大道理的文官，當(dāng)然也包括殘存的那些個內(nèi)廷侍衛(wèi)，張啟陽的這輛車上就等于的承載著日月乾坤，是萬萬不容有失的。
張啟陽駕車前沖，就等于是太子殿下親臨戰(zhàn)陣。
已沒有什么好說了的，殺！
這三百多個民兵，全都經(jīng)過精挑細選反復(fù)選拔，絕大多數(shù)都是曾經(jīng)參加過八灣河血戰(zhàn)的老兵，都經(jīng)歷過浴血廝殺的生死考驗，無一不是在鬼門關(guān)前打過幾個來回的精銳，而且每一個都有了或大或小的軍職，榮譽感爆棚。
責(zé)任感、使命感、榮譽感等等這些東西全都在一瞬間催生成為最直接的戰(zhàn)斗力，不顧一切的捅刺著，一次又一次的清空眼前晃動的敵人，任憑渾身浴血，依舊死死的擋在張啟陽的那輛馬車之前。
只要是放翻了面前的敵人，不管有沒有死透就直接沖過去，踏著敵人和自己的險些前進再前進。
精銳民兵們的奮勇拼殺打開了道路，卻導(dǎo)致了另外一個局面的出現(xiàn)：這些個賊兵顯然是闖軍當(dāng)中的精銳戰(zhàn)兵，再也不是象以前那樣一沖就散的烏合之眾，在混亂當(dāng)中遭遇激烈抵抗之后，并沒有直接遠遁離開脫離戰(zhàn)斗，而是自發(fā)的讓開前面的道路，退到兩側(cè)再次席卷。
這種情形，就好像乘風(fēng)破浪的海船沖開了前面的海潮，卻被兩側(cè)的海水瞬間倒卷回來，猛烈拍打著左右兩側(cè)。
如此一來，隊腰部位的那些侍衛(wèi)立刻就支撐不住了。
侍衛(wèi)的數(shù)量本就少的可憐，不僅要保護永王和兩位公主殿下，還要照看那些氣喘吁吁跑的很慢的文官大臣。
闖軍一陣倒卷，原本還算嚴整的隊形頓時一片大亂。
鬼哭狼嚎般的慘叫聲，還有刀劍劃破肌膚砍在骨頭上傳來的鈍響，早把車上的三位殿下嚇了個半死。
年紀幼小的永王和昭仁公主哇哇大哭，縮在車廂里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年紀最大的長平公主腰胯受傷，只能勉勉強強的躺坐著，臉色煞白的看著幾次三番沖擊過來的賊兵，嚇的嘴皮兒直哆嗦，卻連尖叫的勇氣都沒有了。
所謂的天家貴胄龍子鳳孫，也不過是尋常的血肉之軀，在這種生死交錯的情形當(dāng)中，未見得就比尋常人家的子女更有勇氣。
一道脆響聲中，一柄寒光閃閃的長柄刀砍中了車轅，車夫抬腳猛踹，卻被從側(cè)前方砍過來的一刀直接削去了半個腦殼兒，溫溫?zé)釤岬孽r血噴濺在長平公主的臉上身上，僅剩下半個腦袋的車夫順勢一歪，還在劇烈痙攣的尸體倒在長平公主身旁。
一個持刀的闖賊跳上了車子，火光映照之下，臉上的表情猙獰可怖，立刻就把四位殿下給嚇傻了。
雖然早就聽說過闖賊的兇悍，卻從未在真正看到過。
現(xiàn)在，他們終于有了這么機會，可以和闖賊臉對臉了。
蛾子扣動機括，弩弦顫抖聲中凌厲的透甲錐直接在闖賊的腦門上打出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血窟窿，順勢一腳將還沒有完全倒下的尸體踹了下去，順勢將鋼弩丟給了長平公主，用清脆脆的嗓音高喊著：“給我上弦?！?p> 長平公主根本就不曉得這玩意應(yīng)該怎么擺弄，更不知道如何上弦，只剩下瑟瑟發(fā)抖的份兒了。
又有個賊兵跳上車來，鋼弩卻暫時不能用了。
蛾子掏出匕首一刺，也不曉得刺中了哪個部位，那賊慘叫一聲跌下車去。
“一凡快來?！?p> “轟”的巨響聲中，一凡手里的短銃噴出一團火焰，將剛剛沖過來的好幾個賊兵打了個滿臉窟窿，局面為之一窒。
在一凡重新裝填的時候，蛾子站在車轅之上，一手捏著那柄短小的匕首，一手挽著韁繩。
在這一刻，長平公主已經(jīng)有些恍惚了。
這個小女孩的年紀明明比自己還要幼小，但卻毫無畏懼之色，更沒有躲藏在車廂里發(fā)抖，而是奮力殺賊保護自己。
那份臨危不懼的氣勢，還有敢于在亂軍之中挺身而出的勇氣，簡直就如同戰(zhàn)神一般。
同樣是少女，相差不多的年歲，一個蜷縮在車廂之內(nèi)，一個站立在車頭之上，雖身份有異，但高下已無比分明！
和那幾個慌亂的只能大喊大叫的“侍講學(xué)士”相比，同為太子師的許文才畢竟見識過一些場面，又有八灣河血戰(zhàn)的經(jīng)歷，明顯更加鎮(zhèn)定。
也不曉得從哪里撿起來一柄白桿兒長矛，和那些手持佩刀的侍衛(wèi)們一起且戰(zhàn)且退，維持著最基本的秩序朝著三位殿下的車子靠攏過來，一邊胡亂的捅刺一邊高聲吶喊：“精忠報國，精忠報國！”
光喊口號肯定是沒用的，終究擋不住山呼海嘯般的闖軍。
幾輛馬車已經(jīng)和前面的民兵脫節(jié)了，仿佛顛簸的浪潮中的小舟，隨時隨地都會淹沒。
“轟”
“轟轟”
幾聲驚天動地的轟鳴，賊軍倒下一片，好像退潮一般矮了下去。
甩出幾根“鐵棒槌”之后，終于撕開了一條血路，半斤和二三十個民兵折返回來與殘存的侍衛(wèi)并肩作戰(zhàn)。
好不容易趕上了前面的張啟陽他們，整個隊伍卻再次停滯。
不是減速，而是完全停了下來。
這個時候停下腳步就是在等死，誰也不曉得前面發(fā)生了什么，那三個侍講學(xué)士紛紛大叫：“怎么停了？”
“為何止步不前？”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p> 和只會大喊大叫的同僚不一樣，許文才趕緊跑上前去，去查看前面的情形。
一看之下，頓時大驚失色，就好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登時涼透了。
從張啟陽沖擊的方向和路線來看，許文才很清楚的知道這會走的一定是“新水門?！?p> 所謂的新水門，其實就是在嘉靖年間修建的一座水門，有別于永定門那邊的“大水門”，而且附近又有個“清埠所”，俗稱“清埠門”。
新水門并非只能通行舟船，在水道的兩旁各有一條一丈二尺寬的甬路，可以行走車馬。
賊軍破城之際，走城門顯然已不大可能了，只能從水門而出，這絕對是一個無比正確的選擇。
但是現(xiàn)在，這個正確的選擇卻帶來了致命的災(zāi)禍。
因為水門已經(jīng)堵死了。
或許是為了防止賊兵從水門潛入，“清埠所”的清埠夫們早早就落下了水閘和柵欄，并且用磚石巨木等物將兩旁可以通過車馬的甬路徹底封死，賭了個嚴嚴實實，別說的這么多人了，就算是老鼠也過不去。
辛辛苦苦的沖到了這里，好不容易才到了水門之前，卻發(fā)現(xiàn)此路不通，許文才一陣就絕望。
這個時候再殺回去？那根本就是送死。
賊軍已經(jīng)蜂擁而入，不論是永定門還是廣渠門，顯然已經(jīng)被闖軍控制，還能走到哪里去？
就在這個時候，猛然聽到李吳山一聲大喊：“臘肉?！?p> “在！”
“開路！”
“是！”
開路？還怎么開路？在許文才萬般不解之際，臘肉領(lǐng)著幾個孩子從后面的車上跳下來，每人懷里都抱著一個看起來好像是包袱的東西。
進過許文才身旁的時候，才看到那東西的真面目：就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包裹，上面密密匝匝的捆著很多繩索，一條長長的引線延伸出來。
許文才隱隱的嗅到了一股不太明顯的硫磺味道。
這是什么東西？那幾個孩子把至少六個這樣的東西堆放在在水門之下，用引火繩點燃了那條長長的引線，然后飛速退回。
“全軍后退！”前面的民兵迅速后撤，壓著整個隊伍不斷退卻。
引線滋滋的燒著，片刻之間整個隊伍就后退了百十步。
就在這個時候，一團強烈的閃光猛然照亮了夜空，就好像有十個太陽同時從水門之下升起，耀的眼睛都要花了。
許文才覺得腳下的地面好像烤熟了餅皮一樣松軟，似乎劇烈顫抖了一下，旋即就是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然后這個轟鳴之聲就戛然而止，許文才已什么都聽不到了。
劇烈的爆炸和太過于靠近的距離，讓許文才暫時失去了聽覺。
水閘已被炸開，堵死道路的磚石巨木直接飛上了天，小半個水門已經(jīng)轟然坍塌。
這個威力開山裂石不足以形容，只能用驚天動地來比喻了。
許文才這輩子從未見過如此威猛如此霸道的東西，絕對比邊軍當(dāng)中的紅衣大炮還要可怕。
因為聽覺還沒有完全恢復(fù)的緣故，目瞪口呆的許文才他什么都聽不到，只是像個傻子一樣呆呆的看著那些個民兵正從身后涌上來，很快就穿過破爛不堪一片狼藉的新水門。
如此威力強大的爆裂之物，顯然不是倉促之間就能弄出來的，一定是早有準(zhǔn)備。
難道說張啟陽早就知道水門已經(jīng)被堵死？要不然他為什么要準(zhǔn)備這個東西？
從張啟陽的所作所為來看，他應(yīng)該是有備而來，但他又是怎么知道闖軍一定會攻破京城的呢？
所有的這些問題都讓許文才疑惑不解，但已經(jīng)顧不得去弄明白這些個無解的問題了。
不管怎么說，正是因為張啟陽的有所準(zhǔn)備，大家和太子殿下才有機會沖出陷落的京城，才能給大明朝創(chuàng)造出最有的一線生機。
只要太子還在，希望就在，其他一切的一切，都已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