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照在路邊野草上的露珠上,微風輕拂,露珠不時地一滴滴掉落,滲入黑色的大地,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幾只烏鴉停在路旁的一株枯樹上,“呱呱”地叫著,聲音嘶啞,令人心煩。
高非騎著他的小母馬走在隊伍的最前端,左臂上的傷口猶在隱隱作痛。
“夜鴉堡向來是不詳之地。”他想起昨晚馬丁叔叔對他說過的話,
“黑色的夜,黑色的烏鴉,還有什么比這個黑暗的組合更令人生厭的呢?”
他說的不錯。
就在昨晚,夜鴉堡三人流血,兩人喪命。
戴恩爵士在他的胳膊上砍了一刀,留下了一道傷口。
而代價是他的性命——他死在了高非的火劍下。
而莉莉絲,她自殺了。
姑且算作是自殺的吧。
“高非爵士,可以和您單獨談一談嗎?”
不知何時,瓦妮莎公主騎著一匹俊俏的白馬趕到了他的身側?!瓣P于昨晚上的悲劇,我很抱歉,想單獨跟您解釋一下。”
高非輕輕點頭,轉頭吩咐馬丁爵士:“保持原速?!?p> 接著,他輕輕踢了一下坐騎的肚子,馬兒撒開四蹄奔跑起來。
瓦妮莎也拍馬跟上。
將蜿蜒的隊伍甩開一段距離后,他們放緩了速度。
“你為什么……”
“你為什么……”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發(fā)現(xiàn)異口同聲,他們又同時住口。
“你先問吧?!备叻呛芗澥康卣f,“女士優(yōu)先?!?p> 瓦妮莎點了點頭。
“你為什么要殺他?”她問,“殺掉他對你來說,除了得到一個虛名之外,并沒有什么額外的好處。
相反,你還會招來怒龍城公爵的記恨。”
“道理我都懂?!备叻浅谅曊f,“但我必須殺掉他,因為他要殺我!”
瓦妮莎有些震驚。
“他為什么非要殺你不可?打敗你就行了,完全沒必要這么做啊!”
“我不知道?!备叻敲嗣稚系膫?,那里已經(jīng)包扎好了,但繃帶之上,還是時不時地滲出血來。
“決斗伊始,他便低聲對我說了一句:‘You win or you die!’表明了立場——這是一場生死決斗,要么他死,要么我死?!?p> 他握緊了手,“我不想死,所以,只好讓他死了!”
瓦妮莎沉默了。
片刻后,她搖了搖頭,“我還是想不到他這么做的理由。
這種事情一旦開了頭,其余的領主們必定人人自?!?p> 萬一封君們看上了自家的女人,時不時就來個‘為愛而戰(zhàn)’,不光奪妻,還要殺人,這誰頂?shù)米???p> “我也不知道,但他就這么做了。也許他自以為可以穩(wěn)殺我吧,哼!他這是自尋死路!”
高非說,隨后岔開了話題,“你呢,你為什么要殺她?”
“因為不殺了她,就沒辦法向你交代。”瓦妮莎淺淺一笑,
“她會一直纏著你,直到你與她繼續(xù)完婚?!?p> “嗯?”高非有點摸不著頭腦,“我不是已經(jīng)當眾解除婚約了嗎?
而且‘為愛而戰(zhàn)’只規(guī)定了發(fā)起者贏了后對手要放棄自己的女人,沒規(guī)定被挑戰(zhàn)者贏了后要怎樣吧?”
“你什么都不知道,高非?!蓖吣萆瘬u了搖頭。接著,她將莉莉絲對她所說的話復述給了他。
聽完她的話,高非的臉陰沉如水。
“你要小心山姆?萊克爵士哦,我感覺,你的這個表哥是個很厲害的人物?!蓖吣萆f。
高非點了點頭。
“聽你這么一說,我這山姆表哥,想的倒真是深遠?。 彼粺o諷刺地說,
“所有人都以為這場決斗我必敗無疑,他居然考慮到萬一出了意外,戴恩爵士敗績之后該怎么辦!”
瓦妮莎笑了笑。
“不是所有人哦,高非爵士?!彼纹さ貙Ω叻钦A苏Q郏?p> “我可從來沒想過你會輸,只是擔心你會被迫在眾目睽睽之下使出魔法,暴露出你的秘密。
不過你隨機應變的能力真的讓我刮目相看——借著燃燒的火劍掩護火魔法的行動,真是太……”
“‘太陰險了,太卑鄙了!’是么?”他忍不住借用了一句某個名為“格里高利”的逗比骨龍的名言。
“……我想您大概是誤會了,高非爵士。我是想說:您很聰明、機智……”
“我不過是開個玩笑,公主殿下?!备叻钦f,“您知道的:我并不太在意這些虛名。”
兩人對視一眼,忽然同時開始哈哈大笑起來。
“高非爵士,我發(fā)覺,其實您活的挺通透、挺灑脫的?!蓖吣萆Φ馈?p> “是嗎?或許吧。”高非說,“我只是對于別人怎么看我不太在意罷了——
當然也不是完全不在意,只要他們別把我說成一個無惡不作的惡棍、品德敗壞的流氓之類,其他的,說我笨,說我丑什么的倒無所謂。
畢竟丑或者笨只是自己的事,惡棍、流氓那些,干的可都是損人利己的壞事。”
“我替你殺了莉莉絲。一個手無縛雞之力、毫無反抗能力的弱女子?!蓖吣萆蝗徽f道,
“在你的眼中,我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高非沉吟了一會,沒有立即回答。
“你肯定會覺得,我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吧?!蓖吣萆p松地說。
高非啞然失笑。
“公主殿下,任何一件事,都可以用兩種詞性完全相反的話來形容?!彼f,
“比如:一個人一直堅持做一件事,至死不渝。想夸他,可以說他‘堅持不懈、永不言棄’;
想貶損他,就可以說他‘固執(zhí)愚蠢、不懂得放棄’。”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別人究竟會怎么看你,取決于他所站的立場?!备叻切α诵?,
“就這件事而言,讓山姆爵士來說的話,他肯定會咒罵你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
但要我來說,我覺得,你殺伐決斷,是個有力的盟友?!?p> 他看了看若有所思的瓦妮莎,又說,“之所以會產(chǎn)生這樣的偏差,是因為我和他的立場不同。
他是敵,我是友。你對敵人殘忍,便是對我的善良;倘若反過來,你對敵人心慈手軟,那就是對友方的殘忍了——
你所饒過的敵人,可能會給友方造成極大的困擾和傷害?!?p> 瓦妮莎長出一口氣。
“謝謝你,高非爵士?!彼p聲說,“我的心從來沒有感覺這么輕松過。”
“你難道一直被這個問題所困擾著嗎?”高非聳了聳肩,
“在我看來,這世間只有兩種人需要你去在意:一種是你愛的人,一種是愛你的人。
你只需在意一下他們的看法,不要讓他們?yōu)槟銈碾y過或者痛心疾首就好。
其他的,對你漠不關心,甚至痛恨你的,管他們作甚,難不成你還想讓被你殺死的敵人也對你留個好印象?”
瓦妮莎忍不住大笑起來。
“說得好!”
她策馬狂奔,蹄聲如雷。高非連忙跟上。
跑了一小會兒,瓦妮莎停了下來。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她歪著腦袋斜睨著高非,“你在意我對你的看法么?”
高非剛想回答,突然看到她那張似笑非笑的俏臉,心中瞬間清醒,大呼好險,差點踏進了陷阱。
“那就要看你的表現(xiàn)了?!彼⑿χ氐?。
弱水三遷
(最近開學,要忙的事情比較多,這幾天暫且一更,下周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