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腹挨上一刀,換作其他人,大抵是死定了。
客棧掌柜焦急守在門外,用手巾頻頻擦汗,時刻關(guān)注著里面的情況,深怕和尚死在自己店里。
好幾次掌柜都想叫跑堂的把幾人趕出去,可對上李夜墨擇人而噬的目光,到底是沒敢開口。
終于,看見醫(yī)生停了手上動作,掌柜的第一時間發(fā)問,“大夫,人沒事了吧?”
醫(yī)生舒了口氣,答道:“應(yīng)該是沒事了,和尚的身體底子很好,我才為他縫上線,他好像就能跳起來了?!?p> 李夜墨知道,這是花月和尚深厚內(nèi)功起了作用,體內(nèi)生機綿綿不絕,比不習(xí)武的普通人頑強得多。
李夜墨湊上前想跟和尚說兩句話,醫(yī)生將他攔住,把眾人全都帶向屋外,“先讓他自己休息休息,身體再好也是挨了刀子,這段時日還是要靜養(yǎng)一番?!?p> 李夜墨掏出一包銀子,恭敬遞給醫(yī)生,“大夫,除了靜養(yǎng),還有別的事可做嗎?只要能夠恢復(fù)快些,銀錢不是問題!”
醫(yī)生連連擺手,只收下自己應(yīng)得的一份,提筆寫下一張方子,道:“金瘡藥就不提了,你們江湖人的金瘡藥比我手上的更靈,我這兒給他開一道補血的方子,不過,他現(xiàn)在身子弱,不宜剛猛用藥,如果可以,還是以食療為佳,多吃些好的自然恢復(fù)得快?!闭f罷,告辭離去。
掌柜的拿過藥方,喊來小伙計去藥鋪抓藥,轉(zhuǎn)過頭才對李夜墨說道:“客官,傷者是個和尚,小店還是照舊準(zhǔn)備素面?”
李夜墨笑道:“掌柜的,我這朋友雖然是個和尚,卻是個不戒酒肉的花和尚,早些時候,我瞧見客棧后面養(yǎng)了雞,稍后煩請宰上一只,煮熟送來?!?p> 燉了半日,跑堂的端著雞湯過來,李夜墨又向他要了一壇酒。
敲響花月和尚的房門,聽到里面應(yīng)聲,李夜墨和鐘曉二人端著酒肉進去,把房中的八仙桌移到床邊。
花月和尚臉色有些蒼白,精神頭倒是不錯,自己笑瞇瞇從床上坐起來,看清桌上的酒肉,微微有些愣神。
李夜墨瞧他這副模樣,也略略有些不安。
倒是疏忽了,傳言中的花月和尚不戒酒肉,可以這段時間的相處來看,確實從未見過花月和尚破戒。
“怪我自作主張,這些東西你要是不喜歡,我們現(xiàn)在就撤下去……”
李夜墨撓了撓腦袋,忐忑道:“和尚,總不會江湖傳言又有偏頗,你難道是個正經(jīng)和尚?”
花月和尚唱了聲佛號,展顏笑道:“守戒要分口戒和心戒,和尚我是個心戒和尚,酒肉都吃得?!?p> 李夜墨走闖江湖這么久,僧人道士見過不少,自家?guī)煾敢菜惆雮€道士,這種說法倒是第一次聽到,旁的他不關(guān)心,唯獨這“酒肉都吃得”聽得真切。
“吃得就好,不枉費了我們的心意,你要多吃些,多喝雞湯傷口才好得快些?!?p> 李夜墨盛了三碗雞湯,又倒了三碗酒,見鐘曉苦著臉悶悶不樂,想來是還沒從被朋友相害的陰影中走出來。
李夜墨把雞湯先端給了花月和尚,把酒先端給了鐘曉,撈起一塊肉塞進嘴里,笑道:“你們兩個今日都是傷員,一個傷了血肉,要用雞湯來補,一個傷了心,要用酒來醫(yī)!飛蒲草占你們個便宜,既能喝酒又能吃肉嘍?!?p> 鐘曉端起酒碗,向花月和尚道:“大和尚,我這碗酒,一來是向你道謝,感謝你今天舍命救我,二來是向你道歉,過去誤解了你,害你吃了不少苦頭?!闭f罷,鐘曉仰頭一飲而盡。
李夜墨正了正身子,也端起酒碗,“這碗酒我也該喝,不喝便不是江湖兒女?!?p> 花月和尚笑道:“江湖兒女,快意江湖,恩恩怨怨都在這一碗酒里。”
一碗酒過后,氣氛逐漸熟絡(luò)起來,三人談天說地,好不熱鬧。
李夜墨和鐘曉讓花月和尚說出家前的往事,說那個令他忘不掉的姑娘。
花月和尚也讓二人說相識的過往,尋找秘籍一路的艱辛。
花月和尚說自己正宗的少林內(nèi)功,受傷其實不重,那二人不信,花月和尚借著酒勁,在空地上一連翻了三個空心筋斗。
二人好奇花月和尚是不是真的僧人,穿著僧袍,為何沒有廟宇?念著佛祖,為何游歷在紅塵當(dāng)中?花月和尚笑二人看不真,分不清真假僧人,叫假的大師,勸真的還俗。
二人不服,出問題考他。
二人問:“為什么寺廟都蓋在山上?”
花月和尚答:“因為他們修為不夠,害怕紅塵,一入紅塵便住紅塵?!?p> 二人問:“為什么他們要剃光頭?”
花月和尚答:“因為他們心里還沒有菩薩,沒有光頭別人就認(rèn)不出他是個和尚?!?p> 二人問:“為什么他們吃齋持戒?”
花月和尚答:“因為他們的心還不能保持清靜,所以只能用戒律來約束行為?!?p> 二人問:“那為什么你不持戒?”
花月和尚答:“我持,我持心戒,我心中萬分悲痛,嘴里還是可以把他們咽下去。”
二人笑他是成了魔。
花月和尚答:“心平何勞持戒,行直何用修禪。不知道自己要去哪的人才需要別人指路,如果你能看到目的地,就不必在乎該怎么過去了?!?p> 二人連呼被花月和尚誆騙,已經(jīng)看不出誰是佛,誰是魔了。
花月和尚給他們說了二祖神光斷臂立雪的故事:神光和尚為向達(dá)摩祖師學(xué)習(xí)佛法,在達(dá)摩洞外,立在及膝深的雪里,自斷一臂展示誠心,這才被達(dá)摩祖師收徒。
二人問:是不是說心誠的是佛?
花月和尚道:“心不誠,徒徒勞累身體,嘴里卻敢哄騙神明??尚恼\,也不該就是斷臂立雪,如若不然,倒不如所有僧人一起,說自己求道心堅便斷去一臂,志更堅者再去一臂,志更更堅者,把兩條腿也都去了,如此,俗世凡人也能一眼認(rèn)出誰是高僧——誰像冬瓜誰便是高僧了!”
二人忍不住大笑。
花月和尚道:“達(dá)摩祖師早知神光心堅至此,自然不會讓神光斷臂,只是肉眼凡胎,即使智慧如達(dá)摩祖師也不能明辨。這世上知曉是佛是魔的唯有其自身罷了,誰敢欺心?”
三人觥籌交錯,飲到天空擦黑才意興闌珊的散去。
等到李夜墨和鐘曉出門,花月和尚看著滿桌子雞骨愣神,從僧袍上撕下一片,將雞骨一點點全部收攏。
張重明
明天要寫埋骨頭了,可惜我沒寫好誒,實在不行先扔出來,后面有時間慢慢補,晚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