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謙對兩個番役說道:“你倆去衙門,命令知縣將儈子手帶過來,要快些過來。”黃謙又吩咐魏忠賢的手下:“圣上有旨,爾等隨從一律就地解散,你們……”他的”都回去”三個字還沒說出來,客棧里的人已經(jīng)一哄而散了。
黃謙命令將魏忠賢的尸首拿出來,暴尸街頭。番役們將車中零散的財物重新翻箱倒柜的匯集起來,幾百箱子的金銀財寶只剩下了一點零頭。有幾件沉重巨大的翡翠雕飾和金銀鑄件卻也留了下來。
知縣帶著衙役和儈子手來到客棧,阜城小小一座城鎮(zhèn),昔日的九千歲魏忠賢被皇帝下令逮捕,魏忠賢畏罪自盡的消息在半日之間已經(jīng)傳遍整座縣城,街上前來圍觀的小民人山人海。
黃謙向知縣說知是皇帝的旨意,知縣不敢怠慢,先要帶著仵作驗明魏忠賢的正身。番役們又將魏忠賢的尸體抬進客棧里。顧允文幾人跟著黃謙進入客棧。魏忠賢的尸體被放在一張方桌上,仵作解下魏忠賢的上身衣服,驗查過后又去解魏忠賢的褲子。小玉才看的有趣,見了忙轉(zhuǎn)身走出客棧。
驗過后黃謙問道:“仵作先生,怎樣?可以行刑了嗎?”仵作沉吟著不說話,過一會說道:“大人,此人喉結(jié)突出,下頜的胡子顯然是才拔去不久的。下身也是近來才做了去勢的。不似久在宮中當差的公公的身體?!?p> 黃謙諸人聽了盡皆變色,黃謙詳細查過魏忠賢的尸身,也看出一些蹊蹺來。他微微沉吟,就明白該如何處置了。黃謙說道:“我在魏忠賢手下辦差不是一天兩天了,豈有認不出魏忠賢之理。這確實是魏忠賢尸首無誤。知縣大人,咱們行刑吧?!?p> 知縣也怕朝廷怪罪下來,自己擔待不起。其余人都道黃謙是這等想法,遂都含混的說道:“那就行刑吧。”
衙役給魏忠賢重新穿上衣服,抬著魏忠賢到外面。知縣站在客棧門口,向前來圍觀的小民百姓略略說了一下魏忠賢的罪狀,以及皇帝親自下旨,將魏忠賢的尸體凌遲的事情。場上的大眾有些還不知道魏忠賢是誰,就已經(jīng)群情激奮,“大奸臣、誤國誤民、千刀萬剮”等話罵起魏忠賢來。
衙役用一輛魏忠賢載金銀珠寶的馬車載著魏忠賢的尸體,往小鎮(zhèn)的西面走去,那里是小鎮(zhèn)上行刑的地方。黃謙幾人好奇,也夾雜在人群中來到小鎮(zhèn)的西面。
魏忠賢的尸體被剝?nèi)ヒ卵?,綁在一個木制十字架上。仵作喝了一碗壯膽酒,拿著刀子開始在魏忠賢的身上一刀一刀的割起來。
小玉在衙役剝魏忠賢的衣服時就已經(jīng)離開了,她在人群外臉朝外,看著遠處白茫茫的原野。等了許久,不見顧允文幾人回來。小玉禁不住好奇,又走進一些,想看看“凌遲”之刑到底怎樣的。只見魏忠賢身上已經(jīng)被割得血肉模糊了。上身的腰間肋骨隱約可見?,F(xiàn)身腿上也被割去了皮肉,許多地方露出骨頭來。
小玉看著有些不忍心,又自己暗暗驚嘆,以前自己也殺過許多人,從未有過惻隱之心,如今看這尸體被剮,反倒于心不忍。小玉想分辨清楚其中的原因,但又自己厭煩起這種自己對自己的分辨來,她在人群中尋找顧允文。顧允文和黃謙幾人也擠在人群中,看著行刑臺上。儈子手每從魏忠賢的身上割下一塊肉來,大家就驚呼一聲。
小玉擠不進人群,她在后面喊道:“顧允文,你出來。顧允文……”顧允文從人群中擠出來,小玉拉著顧允文的手回到客棧里。
魏忠賢血肉模糊的軀體縈繞在小玉的腦海里揮之不去,小玉看見顧允文的欣喜消散的無隱無蹤了。小玉和顧允文坐在客棧里,等黃謙回來。不幾時,黃謙帶著手下回到客棧。
有位旗主問黃謙道:“千戶大人,屬下也看著凌遲那人不是魏忠賢……”黃謙擺擺手止住他說道:“不用說了,此事我自有主張大家把這幾箱東西抬到馬車上,我們這就回去?!秉S謙說過了又說道:“我們先看看魏忠賢這兩年積攢了些什么家當玩意兒?”大家打開箱子,大概翻看了一下,是一些金銀元寶和珠玉首飾等物。黃謙自己取了兩個金元寶,對手下說道:“大家看著自己中意的都取上一兩件,我們回去吧。”番役們聽了,忙每人揀了幾樣財寶。他們知道黃謙說“一兩件”意味著什么,果然每個人只拿了兩三件。顧允文三人在旁邊站著,黃謙說道:“顧賢侄你們也取上幾件。”杜鵬飛不動箱子里的東西,顧允文翻翻箱子里的金銀珠寶,拿出一對翡翠玉鐲給小玉,小玉笑著搖搖頭不要。顧允文翻來翻去的翻了幾下,看見一對碧玉耳墜甚是精致可愛。他拿起耳墜給小玉說道:“恰好是你要的?!毙∮裼中χ鴵u搖頭說道:“有意了你自己做一對給我。”小玉一想到這些事那個血肉模糊的人的東西,都不想要。
大家把箱子搬上馬車,黃謙押著幾箱子財寶在后面緩行。顧允文和杜鵬飛幾人快馬先行回京師。
幾人摸黑進入京城,杜鵬飛和傅山回營房了。小玉和顧允文沿街游蕩了一會,又去酒樓喝酒。到夜深是兩人出了酒樓,顧允文想著小玉該是去客棧了,他也要陪著小玉去。小玉牽著顧允文的手,沿街一直走下去。穿過一條條大街小巷,兩人來到一條小巷深處的四合院前。小玉對顧允文笑道:“這里就是我落腳之處,帶你去看看我的閨房?!鳖櫾饰倪€故作遲疑的說道:“這恐怕不妥吧……”小玉推開門,拉著顧允文的手進去。四合院里黑黢黢的伸手不見五指。顧允文晃亮火摺,小玉搭上門栓,對顧允文笑道:“師父不在,我才敢?guī)銇淼??!?p> 顧允文問道:“你倆就是住這里的嗎?”
小玉說道:“平素住這里的,不過除了我和師父,誰也不知道?!?p> 兩人說著來到小玉的屋里,小玉點著蠟燭。顧允文看廂房里,紗幔都是黑紗,有些陰森森的,卻也布置的甚是整齊干凈。小玉笑道:“你隨便坐,我燒點茶。”小玉動作甚是利索,不一會茶燒好了,屋子里也暖和起來。
小玉取了一個精致的青瓷杯子,給顧允文倒上茶水。屋里不來外人,只有一個杯子,小玉自己拿碗倒上茶,對顧允文笑道:“酒喝過了就口渴的不行,顧大哥你渴嗎?”顧允文笑道:“有一點口燥?!?p> 顧允文捧著茶杯說道:“我還以為你是長住在雨花樓里的。”
小玉笑道:“師父說我去外面辦事了,出了什么差錯不能回這里。師父也是住在這里的,怕連累到她?!毙∮裰钢鴸|面的一排房子說道:“師父是住在那邊那間屋子里的。”顧允文點點頭,小玉從柜子里取出許多草藥,忙著要煎藥。顧允文問道:“你生病了嗎?”小玉手下忙著說道:“那晚被那太監(jiān)打了一掌,師父說體內(nèi)的陰毒還沒驅(qū)散盡,要喝藥的。掌印現(xiàn)在還印在身上?!毙∮裾f著停下手中的活,到床邊解開衣服,要給顧允文看掌印。顧允文還故意說道:“這恐怕不好吧……”小玉笑道:“不礙事,已經(jīng)是給你渾身看過以一遍了的?!毙∮窠忾_底衫,走到顧允文身邊,湊著燈火轉(zhuǎn)過自己的身子說道:“你看,掌印還有吧?我自己伸手過去都能摸得到?!鳖櫾饰目慈?,小玉潔白如玉的軀體上果然一個淡紅色掌印,顧允文說道:“我能摸摸嗎?”小玉說道:“你摸吧,別摸別處。”顧允文伸出手指,小心的碰碰小玉的身子,問道:“這里還疼嗎?”
小玉說道:“倒是不疼,這些天每天都冷的渾身發(fā)抖,穿多少衣服都沒用的。”
小玉又問:“好了嗎?”顧允文說道:“你穿上衣服吧?!?p> 小玉轉(zhuǎn)身指著胸口說道:“這里,是被你打了一掌的。顧允文笑道:“我也摸摸看?!毙∮裨陬櫾饰牡募绨蛏鲜箘牌艘话?,她過去穿衣服,叫顧允文道:“顧大哥,過來幫我系上內(nèi)衫的帶子?!?p> 顧允文過去給小玉系上內(nèi)衫的衣帶,小玉穿好衣服后在爐子上燉了藥。她又在柜子里翻來翻去的翻了一會,拿出一個手掌大小的紫色錦盒過來,對顧允文說道:“本來喝藥前要運功運一遍氣的,今晚貴客臨門,就不練功了?!彼f著打開錦盒。顧允文看去,里面是一支寒光逼人的綠玉簪。
小玉笑道:“你那支簪子我留著,這個是我跑遍全京城才找到的,抵償給你吧?!?p> 顧允文笑道:“姑娘費心了?!彼〕霰逃耵?,簪子晶瑩剔透、甚是寶貴。顧允文笑道:“這樣貴重的簪子,戴在頭上萬一丟了可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