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兒,凌云決意識到自己真是賤骨頭。
自己都這樣了,不都拜她所賜?
還要為她辯解什么?
若能這么想,一定會輕松很多吧,但凌云決做不到。
其實他從來都算不上是信任流云,她那么深愛大商,又怎么會允許他投靠大周呢?
可自己偏要告訴她,因為自己愛她,那就沒有什么秘密想要瞞著她。
除了自己愛她這件事。
那天后多年,獨孤城沒有再和獨孤流云說過一句話,連他的請求都是借蕭明月之口轉(zhuǎn)述的。
蕭明月握著流云的手說:“此事既然交你解決,我們都曾是朋友,希望你能給凌云決留一線生機?!?p> 我相信,你也不會眼睜睜看他死的。
說完,蕭明月便離開了。
第二天,承天殿之上。
“賊子膽敢妄想投靠敵國,萬死不足以填罪,可不能許他就這么簡單的死了,該讓他在恐懼與絕望中好好反省。”
“公主有何妙計?”
“南疆行十死無生,猛獸、沼澤、毒障、蠱蟲不盡其數(shù),就讓他在惶惶不可終日中反省,然后死去吧?!?p> “甚好,便如此吧。”
獨孤城原本還在金殿外等著好消息,聽著里面?zhèn)鞒龅脑捳Z,憤而離開,回王府中喝得酩酊大醉。
離別的那天。
凌云決將玉玨送與獨孤城,將木匣里的紅綾碎片交給蕭明月,讓她還給公主,并說聲抱歉。
卻被獨孤城一把抓住,一腳踩進(jìn)爛泥里。凌云決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一路向南,長野漫漫。
凌云決獨身一人,身無長物,無刀無箭,連干糧白水也沒有。
他只有不停地往前走,帶著受傷的右手。
從白天走到黑夜,從月明走到破曉,終于一頭栽倒在惡名昭著的惡狼谷。
他感覺胸口有個硬物,掏出一看。
白若凝脂中一點紅,仿佛有活物孕于其間,溫?zé)?,還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
是她的味道,凌云決笑了。
此物正是,龍云母!
殷墟城頭,獨孤流云斜斜地倚靠,任長發(fā)飄舞,嘴里叼著一串糖葫蘆,眺望南方。
她摸了摸自己腰間,空無一物,這才想起寶貝已經(jīng)給了別人,心里不覺有些悵然若失。
臭小子,便宜你了。她這樣想著。
蕭明月突然出現(xiàn),嚇了她一跳。
“明月姐姐,給我做個香囊唄?!?p> “你不是有龍云母嘛,腰間那么點地方,你能戴多少東西呀?!?p> “別提了,不知道丟哪去了,你快給我做個又香又大的,要比獨孤城那個好一百倍。”
“好好好。”
“一言為定,不可以反悔哦,呶,這個就當(dāng)做定金啦?!?p> 獨孤流云一蹦一跳地離開了,蕭明月攤開手中被塞的物件,是一串糖葫蘆。
她笑了,笑得是流云的調(diào)皮,只是她沒發(fā)覺很多事。
那串糖葫蘆早已顏色發(fā)黃,明顯是多年前的舊物了。
獨孤流云背對著她離去,逆著風(fēng),流下一串眼淚,蕭明月也沒看到。
天牢深處,廊檐的滴水聲,暗處的蟲鼠聲,風(fēng)吹的嗚嗚聲,緩慢的腳步聲,一切都顯得那么沉重陰森。
獨孤城停下腳步,一腳踹翻那人的飯碗。
“像豬一樣,真有那么好吃嗎?”獨孤城的嗓音低沉沙啞。
“其實還不錯,好歹比以前的日子好?!蹦侨说穆曇翕嵳~媚。
“你們主仆倆注意了她這么多年,有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說點有用的,我可以給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p> “長纓公主滴水不漏,哪有紕漏可抓,倒是她那大哥,蠢笨荒誕,處處都是破綻。”
“我只要她的,她大哥的破綻有何用?”
“若這破綻大到可以顛覆整個赫親王府呢?”
“哦?”獨孤城眼神一凝:“說來聽聽。”
“赫親王,便是當(dāng)年太子刺殺案的主謀。”
說話人眼神陰鷙,嘴角咧開一抹奸猾的笑。
當(dāng)年的刺殺乃是大商第一大案,太子如今在外面手執(zhí)天子劍追兇,任何人沾上瓜葛都難保不被一劍人頭落地。
獨孤城如今為了好友凌云決,決心懲治不仁不義的獨孤流云,他不怕獨孤城不肯和他合作。
有趣,有趣。
獨孤城連連說著有趣,鼓起掌來,不禁對此人刮目相待。
“以前沒發(fā)現(xiàn),你跟在凌云決身后做書童,還真是大材小用了?!?p> “三王子殿下謬贊了,我只是個小小書童,不敢奢望潑天富貴,只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說來聽聽?!?p> “若赫親王府真的垮臺,希望三王子殿下將那長纓公主賜予草民?!?p> 獨孤城盯著書童看了好一會兒,哈哈大笑,抓起酒碗,一口飲盡。
“一言為定?!?p> 書童也跟著喝了一口,哈哈大笑。
只是書童沒見到,獨孤城隱藏在眼底熊熊燃燒的怒火,不只是對長纓公主,還有對自己的。